“神醫伯伯！”隨着一聲清脆的叫聲，他的身上撲上來一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風過竹林，搖曳出一片嘩啦啦的聲響，斜陽篩在他們的身上，投下一片斑駁的光影，神醫墨歸還是身着拿件漿洗的略微有些發白的藍衣，眉目柔和，淺笑如舊。
小姑娘窩在他的懷中打了個呵欠“一會小叔叔找來了，你就說沒看見我。”
寵溺的摸摸小姑娘的背脊，墨歸笑的頗有些無奈，這個丫頭不想在學堂中學習，憊懶的xing子與她娘無異，薄脣卻是遺傳自她的父親，小小年紀就學會嘴角一翹，擺出一副睥睨的神態，至於那雙靈動的眸子，卻是很好的繼承了她的奶奶。
莫凝霜不在了，方白和慕容遙也不在了，縱然曾經都是江湖上的傳說，也無法抵抗所謂天命，然而，這個世上，還有另一個鮮活的生命帶着他們所有的特徵，將他們的傳奇繼續譜寫下去。
“哎呀，哎呀，我就知道你這小東西在這裡。”沿着竹林小道男人漫步踱來，衝墨歸懷中的小丫頭吹了一聲口哨道“慕容無雙，你躲什麼躲。”
小姑娘側頭向男人看去，狡黠笑道“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男人有些頭大了“好好好，看不到你，看不到你，我可走了，可別再哭着鼻子尋我去。”
“小叔叔不要走！”小丫頭聽聞此話猛然從墨歸懷中躍了出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前去，直接從後面抱住了男人的雙腿，好言蹭道“小叔叔！不要走！無雙不會不聽話了！無雙去上課就是！”
男人忍了笑意故意板了臉道“我在芍藥谷陪着芍藥婆婆也不知多麼快活呢，偏偏被這瘸腿的什麼神醫騙來看孩子，我冤不冤啊。”
墨歸笑容依舊“誰讓你欠我一條命呢？”
男人不滿了，指了指腦袋道“連我的記憶都沒恢復，還好意思說我欠你一條命，小爺現在都不記得自己是誰，你這神醫還真有些浪得虛名啊！”
“不是告訴你了嗎，你是樑蕭啊……”神醫無
奈搖頭“若你願意讓我給你開顱，恢復記憶自是不在話下。”
“別介！小爺可還得留着一條命陪我的小無雙呢！走！上學去！再逃課，看我不宰了你這小東西！”
小丫頭一把被男人扛在了肩上，但聽小姑娘歡快的一聲歡呼，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處。
墨歸微微嘆了口氣，他道“你來了？攬月樓，樓主。”
他的身邊站了一個男人，沒好氣的瞥一眼墨歸，似是不想說話。
後者無奈笑道“季雨你還是這般悄無聲息的，做了樓主還這樣未免會嚇壞別人。”
季雨臉色微紅“我又未刻意隱藏，是你沒注意觀察罷了！我見這慕容大小姐活潑可愛，想來胎毒已經去盡？”
“怕是還要費一番功夫……”她的母親因爲鴆毒而亡，她一出生就體內帶毒，又哪是這麼容易祛除的，墨歸話鋒一轉又道“莫良宵……你見過他了？”
季雨點頭“我攬月樓好好的一個少主竟被你弄成了這樣……”
知他有所不滿，墨歸故意道“我可解了他的記憶……”
“不行！”在他未說完的時候就被斬釘截鐵的拒絕，季雨幽幽瞥了一眼墨歸道“你讓他如何承受一遍樓主已去的打擊？”
墨歸淺笑如常，其實很久以前，從踏入這個江湖開始，他們就已蒼老，無需看遍冷暖，也知事態炎涼，逝者已矣，再被提起的時候，誰還會記起他們的過往？爲了活着的人更好的活着，有時候也需要狠心的遺忘甚至是欺騙……
“走吧。”墨歸說完這話後，季雨便推着他的輪椅向竹林外行去。
這是屬於慕容山莊的春天，新發的竹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響，石板小路幾十年如舊，只是行走在這路上的人已經兩鬢微白，目露滄桑之態。
出了竹林，遠遠看到一紫衣男子嘴裡叼着一片竹葉，晃晃悠悠的從遠處走來，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看到季雨與墨歸，擡手衝他們打了個招呼欲要繞開。
只聽墨
歸叫住他道“樑公子。”
樑蕭只得走到他身邊，臉上堆笑道“您還有什麼吩咐啊？‘救命恩人’？！”
刻意強調的四個字讓墨歸有些哭笑不得“你若真覺得我在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向你施壓，你大可以離開慕容山莊，說起來，你真正的救命恩人其實不是我，而是芍藥婆婆。”
後者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摸摸鼻尖訕笑道“我不過是句玩笑話，再者說來，我若再走了，無雙那丫頭哭鼻子你可別找小爺訴苦。”
一句小爺讓墨歸身後的季雨微微笑了起來，目光柔和的望向面前的男人，讓他沒來由的打了個哆嗦“小爺可沒有斷袖之癖！”
“咳，少主，我沒說你……”
“又來了！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少主！不要叫我少主！你知不知道別人聽了還以爲我是燒豬呢！”
季雨苦着臉點頭，乾脆閉口不言。
樑蕭又道“我以前是不是來過這裡？”
季雨又猛的擡頭“少主記得了？”
在得到那人一記眼刀之後，他又訕訕低頭。
墨歸卻神色從容道“你以前與這山莊的主人是朋友。”
“哦，原來如此。”
“今日，是那山莊主人和夫人的三年之祭，你可願與我們前去拜祭一下？”
“不去了，不去了，我都忘記他們是誰了，現在去拜祭上香難免有點自欺欺人，欺了我自己倒罷了，還欺了他們，恐怕他們做鬼也不會放過我的吧！”
墨歸便也不再勉強“隨你……”
紫衣男子擺手道“趁無雙上課，小爺去尋口酒喝，二位回見！”
他大步離去，帶起周身飄下的竹葉和腳下零落的杏花，英姿如舊，空影難再，很多年後，墨歸也還記得那個名爲良宵的男子身形是如何瀟灑，有些人，有些事，只要他記得就好了。
對鏡空吟，吟遍古今，一吟煙雨江南仗劍歌，再吟韶華如初見，三吟春將逝，山河當永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