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這個幾乎渺小的猴子，萬丈銀龍的眼中滿是謹慎忌憚。
他如何能不忌憚謹慎！
銀龍打死也沒想到，與自己爭奪成爲天地意志的這個猴子，竟是這等存在！
天道儼然，萬物皆有法，混沌生萬物，滅萬物，乃是天地之間最大的規則，甚至說，是超越了規則的存在。
然而，萬物就有異數，有規則，就有破綻，就有從不拘於規則的存在。
正如陰陽相對，天地間從無圓滿一說，越是看似圓滿，越有缺陷。
而那塊石頭，則是世間最大的缺陷。
猴子緩緩伸出一隻手，萬丈火龍呼嘯而來，紅芒夾雜黑白二氣如滔天紅布，在無窮無盡的茫茫灰白色的混沌之氣之中洶涌翻滾如火紅潮水，朝着猴子身處的那隻手匯聚而去。
如收取萬丈紅布。
最終，那滔天火海如萬丈紅綢，被猴子抓在手中。
一隻猴子抓着那萬丈紅布，站在那裡，僅僅站在那裡，沒有絲毫氣勢逸出。猴子手中紅布在混沌之中緩緩翻滾飄蕩，竟是沒有一絲混沌之氣敢上前。
雖無氣勢，可是那萬丈銀龍眼中的謹慎忌憚之意更濃，甚至有一絲死死壓抑的懼怕之意。
猴子臉色平淡，低頭看着手中的萬丈紅綢，手中輕微一抖，萬丈紅綢翻滾如波浪，翻滾之間打散無盡混沌之氣。
猴子兩手一掄，萬丈紅綢在混沌之氣之中如巨龍甩尾，打散成片混沌之氣，中間那個沒有混沌之氣的圓形的空間更大一圈。
猴子將那萬丈紅綢甩在身後，披在肩膀上，在胸前繫了一個結，眼神冰冷的看向那盤旋在混沌之氣的萬丈銀龍。
身後，萬丈紅綢血色披風隨風飄舞。
翻滾如火焰。
“混沌之靈？主宰因果，主宰天地，主宰衆生？”猴子看着那一條萬丈銀龍，嘴角冷笑起來，聲音之中滿是不屑。
混沌生萬物，便可主宰衆生？便可滅萬物？
萬物可滅，其意不可滅。
猴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終於知道，自己爲何存在於天地，爲何不滅於混沌，不再因果之中，不受輪迴之困。
猴子驀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彷彿嘲笑這俯視衆生的混沌之氣，還有那盤踞其上的混沌之靈。
“混沌之靈自稱天地意志，制定規則，推演因果，誕生萬物衆生，便以爲衆生要以他之意行事……可笑。”
猴子笑道。
猴子笑聲戛然而止，伸出一隻手彷彿憑空託球，猴子兩眼仔細的打量着自己，彷彿第一次看到一般。
這是猴子第一次看到自己。
“原來，我纔是衆生意志……”猴子低聲喃喃道。
混沌生衆生，滅衆生。
衆生可滅，意志不可滅。
我之身軀，混沌不可滅。
混沌定規則，推演因果。
衆生受困於因果輪迴，一舉一動皆是定數。
唯獨其意識不困於萬物，不死不困。
而我，亦不困於規則，不困於天地，不困於因果之間。
猴子哈哈大笑，笑聲狂妄，迴盪在這混沌之中，彷彿壓抑了數個大量劫之久。
“銀龍，”猴子兩眼冰冷的盯着那一條盤亙在混沌之氣，化作混沌之靈的萬丈銀龍，嘴角冷笑道：“你身上集結了衆生意志，化出混沌之氣，化身混沌之靈，我雖然不懂爲何衆生意志凝聚會出現新的混沌之氣，會出現新的混沌之靈。”
“但是，你真以爲你有了天地浩然氣，衆生怨念氣還有那一道來不及完全融合的帝氣，便是混沌？”
“便可滅我？”
猴子冷笑道。
有火海自猴子身上轟然爆發，天罡地煞之氣前所未有的濃郁，有七十二塊木牌自猴子體內猛地涌出，圍繞着猴子緩緩旋轉。
最終，七十二塊木牌挨個擺好，其上氣息蒼蒼，黝黑古樸，彷彿來自上古。
七十二塊木牌，陸壓打造。
這是上一個大量劫的遺留。
七十二塊木牌上忽然爆發出一陣氣，不同於天地浩然氣，也不同於衆生怨念氣，也不是那衆生膜拜的帝氣。
而是一股，積攢了一個大量劫的，來自三千世界億萬生靈的不屈之氣。
每個大量劫，混沌爲主，生衆生，滅衆生。循環往復。
而當年那一場大量劫的最後，陸壓化身爲一片混沌，對天地之間進行了一次滅衆生。
陸壓所化的混沌之氣，崩碎三千世界，萬物重新歸於混沌，化爲烏有。
又是一片虛無。
如同大量劫剛開始時的一片混沌，一個量劫，不過是一次生死循環。
起於虛無，歸於虛無。
而那億萬生靈，凝聚一物，哪怕是混沌之氣也不能化。
那一物，起於衆生，不歸於虛無。
最終，陸壓將那一物，還有那一塊他苦苦求得的石頭，煉製爲己用。竟是以在上一個大量劫中本該化爲烏有的混沌之氣的身份，活到了這一個大量劫！
而那一物，來自三千世界的億萬生靈，名曰不屈。
猴子哈哈大笑，看着那七十二塊木牌緩緩凝聚在一起，光芒閃爍之中，那七十二塊木牌最終化作了一根筆直長棍。
如人脊樑，筆直不屈，頂天而站。
單是立在那裡，便已經頂天立地。
那銀龍全身猛地一顫，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之情，大吼一聲，猛然出手！
無盡的混沌之氣齊齊翻滾凝聚，千萬丈不止的茫茫混沌瞬間收縮，如同空間崩塌、宇宙坍縮。
轉瞬間，那無窮無盡的混沌之氣，濃縮一起，化作一個三丈大小的混白色圓球，其內灰白霧氣密實如液體，波濤翻滾，彷彿孕育一切，又彷彿可毀滅一切。
而那條萬丈銀龍，則以口銜珠，萬丈身軀瞬間筆直如箭，化作一道銀芒一般，帶着破空之勢直直衝向那一隻立於虛空之中的猴子。
如龍吐珠，如龍戲珠。
虛空之中，一龍銜珠如箭衝來！
儘管由於銀龍未完全融合吸收帝氣而導致那混沌之氣僅僅如同萌芽一般，也並不精純，但那隨着而來的滔天威壓，如同欲將猴子化作齏粉，碾爲虛無。
但那猴子依舊只是冷笑。
猴子身批萬丈紅綢，立於黑暗虛空，仰頭看着那一隻俯衝呼嘯而來的銀龍，眼中盡是不屑，盡是殺意。
混沌滅萬物？
猴子嘴角一咧，伸手握住那一根由三千世界的衆生不屈意念所化的樸素木棍。
木棍上有氣勢轟然爆發。
如同，億萬生靈面對那混沌浩劫之時，發出的充滿雖死而不屈之意的最後一聲嘶吼。
億萬生靈、億萬嘶吼、億萬不屈之意。
你滅萬物，不滅我意。
生於世間，死於天地，唯獨意存於世，不可滅。
猴子單手拄棍，立於虛空之中，擡頭看着那銜珠如同毀天滅地一般衝來的銀龍。
如同天地大劫，混沌滅世。
猴子忽然想起一襲白衣僧人，在這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竟是低頭看了看腰間的虎皮裙。
虎皮裙上沒有血跡，可猴子依舊伸出手指擦了擦，彷彿擦拭一片看不見的血跡一般。
猴子咧嘴笑笑，說出兩字。
“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