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說不上是幫,只能算是替你出謀劃策,找一條當下你能走,而且也最好走的路。”廖勤之感慨道,“你畢竟是姑母留下的唯一血脈,你有了難,廖府也斷然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但是也要看,你是不是願意這麼做了。”
說着,廖勤之便對着百里伊人耳語了幾句,先見百里伊人臉色一愣,隨即又變得極爲複雜,面上一陣猶疑不決。最終,百里伊人在權衡再三之後,才終於有了決定,將那一口銀牙用力一咬,對着廖勤之便躬身行了個謝禮。
“多謝二表哥指點,我明白該怎麼做了,這次倘若我真的可以做成,將來我一定不會忘記二表哥今天的提點。”百里伊人眼底寫滿了感激,“我這就按照二表哥的話去做!”
廖勤之微笑着,眼底深處卻藏着一抹誰也看不穿的心思。
百里伊人走遠之後,有兩個身影從一旁的暗處走了出來,廖悟奇大步走在前面,廖少飛仍舊是一張萬年不變的憨厚神情,沉默地跟在後面。
“我說,她不是和九皇子本來就有勾結,要對咱們廖府不利麼,你怎麼還慫恿着這兩個人繼續湊在一塊?”廖悟奇有些不滿,“都說二弟你聰明,可你怎麼能做出這種糊塗事。你說是不是,三弟?”
廖少飛笑了笑,“這……我也不明白,還是聽聽二哥是怎麼說的吧。”
因爲這庶子的身份,從小到大,這麼多年來,廖少飛都已經習慣了在兄弟們發生爭執的時候,保持絕對中立,誰也不會得罪的態度。而他,也更加不會和任何一個兄弟起爭執。
廖勤之冷哼了一聲,目光冷淡地從百里伊人消失的方向掃過,“我當然知道,可我這麼做,只是爲了讓咱們廖府的兩個敵人鬥個兩敗俱傷。”
“伊人是什麼性子,你們不會不清楚,嬌縱自私,睚眥必報。百里秋水和她的過節,她絕不可能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算了。倘若她真的按照我說的去做了,並且還成了,那麼她第一時間想到的,絕不會是替九皇子儲存任何的勢力,而是去找百里秋水一雪前恥。”
“至於百里秋水那丫頭……”廖勤之冷冷一笑,“之前我們都輕視了她,以爲她不過就是一個身份低賤的庶出,沒什麼可值得放在眼裡的。可事實上,她的能耐,未必就不如九皇子。”
“更何況,你們也都應該看見了,百里秋水同四皇子的關係似乎非比尋常。伊人倘若真的要對百里秋水下手,四皇子也絕不會袖手旁觀。到時候,表面上看起來是兩姐妹的爭鬥,可實際上,背後鬥起來的卻是九皇子同四皇子。”
“讓他們幾個去鬥,最後鬥個兩敗俱傷,咱們不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了麼?”廖勤之正色道,“自從大姐嫁入三皇子府,咱們廖府就同三殿下綁在了一處。任何有可能幫三殿下剷除障礙的事情,咱們都必須不遺餘力地去做。”
廖悟奇擺了擺手,一臉興味索然,“我沒你心思那麼多,總之你想什麼就是什麼吧。”
廖勤之有
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廖悟奇還真是快不可雕的朽木。這樣看來,皇上奪了他的將軍名頭也好,省的他將來萬一要獨自面對臨時的變故,到時候能不能活下來都還是未知。
自打百里伊人從百里府當中被趕出之後,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一連幾日都不見人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預料當中的哭求認錯並沒有出現,這反倒讓百里於道有些意料不到。
即便是在廖太傅的喪事上,也沒有人見到百里伊人出現,衆人也都很有默契,對廖府這個傳言當中患了失心瘋的外孫女爲什麼沒有出現閉口不提。
託百里伊人不見了的福,百里秋水也很是難得的清靜了幾天,並且,是真的清靜。
這陣子也不知道皇甫翌辰究竟去做什麼了,經常一整天甚至連夜都不見人影,問羅柔他可能去了哪兒,得到的也只是長久沉默的回答。
入夜,毫無睡意的百里秋水,在躺了一會兒之後,索性從牀上坐了起來,閒着沒事也學人附庸風雅了一把,讓花瓊推開窗子,迎着花香陣陣的晚風,拈了蘸飽墨水的筆,對着那柔軟的宣紙,想了想,隨手一筆便勾出了個醜醜的小人兒。
羅柔在一旁正好瞥見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忍得着實有些難受。
百里秋水畫的自得其樂,又給那小人添了幾筆,就變成了個扎着羊角辮的小丫頭。正當她還琢磨着要不要再添上點什麼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便從背後傳了過來,“想不到你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一聽到這聲音,百里秋水一個愣怔,下意識地轉過身,鼻尖貼着他伏下的臉擦了過去,心頭不免一個激靈,後退一步,險些撞飛了桌上的硯臺。
他是什麼時候靜悄悄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而且還是這麼近的貼了過來,這要是被什麼人給看見了,到時候傳出去又得是好一通難聽的話。
“你從哪溜進來的!?”百里秋水推開他還沒挪開的臉,“深更半夜的,是想嚇死人嗎?”
“這麼簡單就能被嚇死,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小了。”皇甫翌辰一手撐在桌上,懶洋洋地微眯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百里秋水盯着眼前的皇甫翌辰,心裡不知道怎麼,忽然便有了一抹異樣的感覺。眼前的人看起來似乎還是那個原來的二世祖,穿戴打扮絲毫不差,可就是……就是不一樣了。
一陣夜風拂過,吹散了他垂下的一縷墨發,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就像是兩顆閃爍着寒光的寶石。猛然之間,她一下子便明白了爲什麼現在的他給她的感覺如此不同。
從前的她,從來都沒有在他的視線當中,看到過冷峻二字,可如今,那不經意之間便從他的視線當中散發出的氣息,無形當中便給人以一種隱隱的威懾。
見她一直盯着自己,皇甫翌辰做了個投降的手勢,“好好,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下次不會跳窗了。誰讓你這院子晚上關門太早,這麼晚了,我來敲門又不太好。”
百里秋水氣得哭笑不得,他倒還振振有詞起來了,這麼晚了敲門進到寶曠院裡頭不好,難道偷偷摸摸從窗口跳進來就很好了嗎?
“幹嘛這麼晚過來,這幾天白天都不見你人影,老夫人都問過好幾次了,你到底去什麼地方了?”百里秋水掩上了窗子,說道。
“怎麼你很想我嗎?”皇甫翌辰歪着腦袋,饒有興致地等着她的回答。
“剛纔我沒有提到是老夫人問你麼?”百里秋水掃了他一眼。
皇甫翌辰笑了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臉上的笑意卻有些淡了下去,“秋水,倘若有一天我從你的身邊消失,你會不會想我?”
“你要去哪裡?”百里秋水擰了擰眉,“你——”
“開玩笑,只是開玩笑。”皇甫翌辰的手掌壓了下來,揉了揉她的額頭,目光在一瞬間變得很是溫柔,“已經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吧。”
儘管他掩飾的很好,可百里秋水還是從他的神態當中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待到皇甫翌辰從房間當中離開,百里秋水轉過視線,“我問你,二哥他究竟是蒙正的什麼人?”
羅柔身子一僵,錯開視線,抿脣一言不發,半晌,才吞土道:“小姐,奴婢……”
百里秋水擺擺手,“算了,我也不爲難你。我只問你一句,二哥他是不是蒙正皇室的人?”
羅柔猶豫了一下,百里秋水就已經從她這猶豫當中看出了什麼,也不再多逼問她,而是示意她退了下去。
相處了這麼久,共同經歷了這麼久,又是她難得信任的人,倘若皇甫翌辰要離開空明,回到原本屬於他的蒙正,她還當真是做不到連一絲不捨都沒有。
只不過,百里秋水又轉念一想,在空明,就算是有董皇貴妃這樣一個後臺支撐,皇甫翌辰將來也不會有什麼作爲,一輩子都會是一個富貴且閒散之人。可她看的明白,皇甫翌辰絕不是那種毫無能力,可以甘願一輩子都唯唯諾諾,做一個屈居卻富貴的底層之人。
倘若回到蒙正,能夠讓他脫離在揚城這樣被禁錮的生活,倒也不失爲一個絕妙的選擇。
這一段時間,廖府也安穩了許多,可他們究竟是真的打消了一切不該有的念頭,還是隻不過是在蟄伏,預備着下一步更大的動作,這就有些不得而知了。
春天到來的腳步總是很快,似乎前幾天刮過的風中還殘餘着隆冬凜冽的尾巴,眨眼之間就已經暖風燻人。在揚城的暖春熱熱鬧鬧地到來之際,一名不速之客也在這時來到了百里府,一同帶來的,還有讓人眼花繚亂的厚禮。
花瓊在得到消息,小步跑回到房間當中時,眼睛都已經瞪得大大的,也不知道是因爲驚訝還是激動,“小姐,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百里伊人不見了的這幾日,百里家連她的一絲消息都不曾得到過,就在大家都以爲她是真的失蹤了時,那落魄離府的百里伊人,卻又無限風光地重新出現在了百里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