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臉色頓時一變,只不過卻依舊是半信半疑,百里秋水在她的面前,向來都是最乖巧的那一個,她一時半會怎麼都不能相信寶兒的話。更何況,先前自己也曾經暗示過她,會給周仁派一個試婚丫鬟,她也並沒有任何反對的表現。
寶兒卻還在繼續說着,“之後,三小姐在摔打唾罵了一通之後,火氣還是沒有消下去,楠枝姐姐本來還想要攔住她,可我們畢竟是做奴婢的,不敢違背小姐的意思,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三小姐她怒氣衝衝地拿了把匕首衝了出去……”
這下不只是老夫人,就連百里於道也倒吸了一口冷氣,從寶兒的話稍一聯想,便不難聯想出殺了英兒的人,極有可能就是百里秋水這個結論!
“一開始奴婢們還因爲,小姐就只是一時之氣,跑出去之後冷靜一下頭腦就沒事了,可沒想到,小姐這一衝出去,就是一晚上都沒有回來!”寶兒又紅了眼眶,“雖說小姐命令我們,絕不許出來找她,可奴婢們實在擔心,就跑了出來……”
“哪曾想,這府裡幾乎所有的地方都已經被我們給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三小姐的蹤跡!”
寶兒每說出口一句話,百里昔年眼底的笑意就會在無形當中增添一份,英兒的屍體與匕首就擺在眼前,如今又有了寶兒的證詞,就算是他們想不聯想到百里秋水身上都不可能了!
果真,百里於道鐵青着臉,問道:“北客房你找過了嗎?”
“北客房?”寶兒做出一副懵懂的模樣來,“北客房不是周大人正在暫住麼,小姐她怎麼會去到那裡呢?”
正說着,寶兒的視線這纔有了閒暇落到了一旁英兒的屍體上,立即尖叫了出來,“英兒!?她怎麼,怎麼會死在這裡!?”
“這就要問你那三小姐了!”百里於道重重一拂袖,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就在此刻,一聲慌慌張張地尖叫又從遠處飛速傳了過來,一個丫鬟臉色蒼白,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不好啦,不好啦!客房……周大人他……不好啦!”
衆人臉色均是一怔,百里於道的臉色更是在瞬間鐵青一片,怒吼道:“什麼不好了!”
“奴婢今天一早,像把洗漱的熱水爲周大人送過去,結果一推門,就……就嗅到了一股子血腥氣!”丫鬟一邊說着,一邊忍着強烈的嘔吐感,“奴婢看到,看到房間裡面好多血!周大人他也渾身都是血!”
除了百里昔年,百里於道等人腦袋裡面均是嗡的一聲巨響,渾身是血……這可不是出大事了麼!
“快去北客房!”百里於道竭力穩住心神,也顧不上什麼了,扭頭就向北客房地位置衝了過去。
稍稍拉開了幾步距離,大夫人斜睨了一眼百里昔年,那細若蚊蠅的嗓音當中,卻有着一抹壓抑不住的怒氣,“我是怎麼跟你說的,難道你全都忘記了嗎!?”
“母親放心。”百里昔年展眉,安然一笑,卻有
着一抹說不出的狠辣,“這一次,我可以保證已經做到了天衣無縫!”
“天衣無縫?那周仁的房間怎麼會血流滿地!?”大夫人擰緊了眉,“你可別忘了,你將來的仕途,還得要靠周大人,不是要得罪了他!”
百里昔年惡狠狠道:“她死了,咱們再賠給他一個小姐就是!而且我所有的手腳都已經做通,一切的責任都只會被壓在那個已經死了的小狐媚子身上!如果不能親手讓她死在我眼前,就算她以後再如何悽慘,我這心裡也是一輩子都不會痛快的!”
說罷,百里昔年又陰冷地笑了笑,道:“那個小狐媚子已經死了,可我不但要讓她慘死,我還要讓她死也死不安穩,一輩子都要揹着一個蕩婦的罵名!”
北客房一到,見到那敞開着半掩的房門,百里於道眼前一暈,穩了穩心神,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到客房當中,衆人均是一愣,在這不大的房間裡,飄着一抹很是明顯的血氣,腥甜的味道鑽進口鼻,老夫人險些吐了出來,一旁的王媽媽眼明手快攙住了她。
“先攙老夫人回欣榮院!”百里於道的視線從裡間收回,疾言厲色地吩咐道。
雖說臥室的房門上隔了一層朦朧的細紗,可他卻不難嗅得到從臥室當中飄散出來的那一抹濃重的血腥氣息,至於裡面究竟是怎樣一幕血腥的場景……他連想都不敢想。
“不必了。”老夫人示意王媽媽攙扶着自己,在一旁坐下,面色穩了穩,“我在這裡歇上一歇就好,先去看周大人怎麼樣了。”
老夫人在嗅到這空氣當中瀰漫的血腥氣息時,心裡便已經慌了神,可身爲百里家真正的主心骨,越是在這種時候,她越是應該穩住才行。
“父親,老夫人說的是,咱們先進去吧。”百里昔年拔出腰間的短劍,裝作戒備房間當中,那個他明知道不可能存在的兇手,護住百里於道,慢慢向臥室移動了過去。
“周大人,周大人!?”百里於道一邊輕聲喊着他,一邊硬着頭皮掀開了門簾,頓時瞪大了一雙眼睛,即便是在官場浮沉了多年的他,此刻竟也驚慌地踉蹌後退一步,也正是這一退,讓跟在身後的大夫人也看清楚了臥室裡面的場景,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牀榻之上,周大人披頭散髮,側臥在牀的一側,雪白的褻衣上猩紅點點,脣角四周沾染到的血跡已經乾涸,原本潔淨的指甲當中,此刻竟擠滿了已經乾涸的鮮血,烏黑一片!
他的臉色同脣色都隱約有些發白,好在胸口還有着平和的起伏,而且仔細看來,那些鮮血也並不像是從他的身上流出,從頭到腳,周仁的身上都沒有任何可以看得到的傷痕。
見他還有呼吸,並且呼吸很是平穩,百里於道那高懸着的心這纔算是稍微落了地,這纔有了閒暇看向那躺在他身邊的女子——
她的臉上仍舊斜斜地帶着那已經被血給弄污了的面紗,胸口同樣也在起伏平
緩,只是看起來要比一旁的周仁虛弱許多,她歪着頭,雙目緊閉,身上的衣裳早就已經被撕成了布條,看起來同赤身裸體也沒什麼差別。
如果說周仁現在的模樣會讓人心頭一驚,那麼這近乎一絲不掛的女子,給人的視覺衝擊,則可以用恐怖二字來形容——
在她的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幾乎沒一處傷口都還在向外滲着鮮血,那些傷口看起來,有的還殘留着明顯的齒痕,至於那一小片一小片被挖走的肉是怎麼回事,只要掃上一眼周仁那滿是鮮血的指縫便不難想清楚了。
然而,最可怕的還是她此刻的臉,儘管還有面紗蒙在上面,可那面紗早就已經浸滿了鮮血,她的額頭,甚至是眼皮,都還存在着與身上同樣明顯的傷痕。
看到這兩人的模樣,只需要稍加聯想昨夜可能發生過的事情,就會立即令人一陣毛骨悚然。
見到百里於道都驚恐後退,老夫人有些忍不住自己的心慌,不顧阻攔,站起身來,也進到了臥室當中,一看到牀上的樣子,頓時眼前一黑,要不是勉強還有一口氣撐着,她怕是立即就要暈倒過去了!
在那滿身是血的女子身下,還壓着兩根尖端沾滿了血的玉簪,只剩一隻紅寶石簪子斜斜地插在頭上,那紅寶石簪子是近些日子百里秋水最常戴的一支,衆人一眼便看了個分明。
“真的是三妹妹!”百里昔年哀呼一聲,眼眶頓時紅了,只不過這一抹紅,並不是因爲他的哀傷沉痛,而是因爲他此刻已經達到了頂峰的愉悅激動!
“三妹妹,你怎麼會這麼糊塗呀!”百里昔年撲上了前去,幾乎哀慟大哭,手指顫巍巍地磨摸到了那被血浸透的面紗,心裡卻在忍不住的放聲大笑!
百里昔年同樣看的分明,她現在雖然滿身傷痕,血流一地,可卻還存有呼吸,一時半會兒怕是死不了的,不過這也沒什麼要緊,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這三小姐就算是能撐過這鬼門關,也不得不嫁給周仁,死,不也還是遲早的事情麼?
背對着衆人,百里昔年看似在爲了百里秋水的悽慘境遇傷痛不已,可實際上,在面對着這渾身傷痕血流不止的人時,他那瘋狂的喜色,幾乎都已經從眼角眉梢溢了出來!
他的手顫巍巍地捏住了面紗一角,他的神色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了一份狂喜,可他的動作卻遲遲沒有繼續,別人都以爲他是不忍,但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只是太過激動,暫且先穩一穩心神,免得見到她那張悽慘無匹的臉時,會忍不住放聲大笑出來!
百里於道臉色鐵青,用力攙扶住已經有些站不穩了的老夫人,“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就算是百里秋水真的醋意翻涌,在昨晚來了個李代桃僵,那最多也只是同周仁春曉一度,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幅血淋淋的模樣?!
見時機差不多了,寶兒裝做被嚇壞了的樣子,含着淚,又一次怯生生地開了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