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終於狠狠的砸了下來.
雲層後面的閃電忽明忽暗.如巨龍的眼睛照亮蒼穹大地.滾滾的雷聲自天邊而來.如巨龍的怒吼.
遠處的海潮聲清晰入耳.狂風捲着院子裡的花草樹木.每片葉子都在雨中顫抖.
容溪看着窗外的雨幕.白茫茫的一片.冷十六站在她的身後.狂風暴雨.來得還真不是時候啊……
“王妃.事情要不要延後.”他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外面的大雨如瓢潑般的傾泄下來.這種天氣怎麼出門.
何況……他瞄了一眼容溪的氣色.她好像瘦了一些.面色也微微有些發白.時常見她像是有想吐的感覺.想來是這邊的氣候不太習慣.別說她一個女人了.就是自己整天下來面對那些海鮮.都快有些撐不住了.
這萬一……回去之後.王爺怪罪下來.該怎麼辦.
“無妨.”容溪沒有回頭.她負手而立.淡淡的說道:“天氣越惡劣.人心中的防備就會越低.我們反而更容易成功.”
冷十六垂下目光.沒有再說什麼.這位女主子真是越來越像王爺了.無論是行事作風還是這種睥睨天下的姿態.
黃昏時分.大雨小了一些.習軍師打着雨傘從廊下走來.他身後跟着三個穿着蓑衣的人.頭上戴着斗笠.水跡從身上滾落下來.匯在廊下.如同一條蜿蜒的小小河流.
“頭領.”習軍師在門外說道:“他們回來了.”
“進來.”容溪從看了看時辰.剛剛好.
門被推開.外面的風灌了進來.一絲涼而鹹的氣息夾雜着飄落的雨滴落在了書房的門口.習軍師率先而入.他後面的三個人在門口除去了斗笠和身上的蓑衣.也跟着走了進來.
容溪看着走進來的這三個人.個頭、腰身都差不太多.甚至相貌都很相像.習軍師指着他們說道:“頭領.這三位是阿甘、阿巴和阿野.”
那三人看了看容溪.拱手施禮道:“見過頭領.”
容溪點了點頭.見這三個人臉上並沒有驚異之色.想必是習軍師已經對他們說過了.而這三個人的名字.也很奇怪.連個姓氏都沒有.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和冷亦修的冷氏暗衛一樣.都是死忠.
既然如此.那就要大開殺戒了.
“敢問頭領.”阿甘開口說道:“不知道燕頭領現在何處.”
容溪看着他.沒有回答.她迎上阿甘詢問的目光.他的下巴微微揚起.雖然行了個禮.但臉上並沒什麼恭敬之色.
“哐.”的一聲響.門被風吹開來.雨絲瞬間打溼了門口.涼風讓這本來就氣氛有些異常的書房迅速的降到了冰點.
阿甘的心似乎也跟着涼了涼.他感覺到坐在書桌後的那位年輕的頭領有一種銳氣四射的氣勢.明明只是淡淡的看過來.可是那眼神裡的寒光卻忽隱忽現.像這邊天邊雲後的閃電.彷彿穿透蒼穹.刺透人心.
可是.他卻不能不問.這事情出得太突然.燕頭領雖然人囂張了一些.冷傲了一些.但是……突然說他是叛徒.實在是有些意外.當然.這些年跟隨在王爺左右.意外的事情也見得多了.但是燕頭領的身份不同.這裡的事情又太緊要.豈是隨便就能夠定論的.
“阿甘此問是何意.懷疑本頭領嗎.”容溪的語速輕快.卻透着如刀的鋒利.
“屬下不敢.”阿甘低下了頭.“只是燕頭領的身份特殊.應當……”
“不如這頭領你來做.”容溪輕笑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森涼的目光讓阿甘渾身一抖.“本頭領做事只需向王爺彙報.怎麼還有一條規矩是要向你們兄弟報備嗎.”
阿巴上前了一步.拱手道:“頭領.我兄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事情太過突然……”
“怎麼.難道你覺得燕頭領在暴露之前.應該先給你們打個招呼嗎.”容溪露出一笑.如一隻狡猾的獸.
她此話一出.三個人的臉色都是一變.這不是等於說他們和燕頭領是同謀嗎.習軍師急忙上來打圓場道:“三位.三位.聽我說.頭領已經讓我給王爺去了信.相信今天或者明天就會有回覆了.”
三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暗恨姓習的不事先說清楚.只是在路上含糊的說什麼燕頭領是叛徒.已經跑了等等.根本沒有提此事已報知王爺的事.他這是什麼意思.成心在新頭領面前壓下他們嗎.
“頭領.我等魯莽.還請頭領責罰.”阿甘說着.就要跪下.他以爲容溪怎麼也要攔他下的.可是.動作放慢了卻不見容溪的回答.心中也知道自己剛纔的行爲太過分了些.也只好真的跪了下去.
他一跪下.阿巴和阿野也跪了下去.容溪這才慢慢的說道:“罷了.三位辛苦.回去休息一下.今天晚上隨本頭領去宋府.”
“晚上.”阿甘疑惑的說道:“可是.宋宗主晚上不是不見客的嗎.”
“噢.本頭領還不知道宋宗主有這個規矩.不過……”容溪的聲音頓了頓.“見與不見.今天不是他說了算.”
少年坐在桌後.腰身挺拔.清亮的目光越過書桌看來.四周涼風浮動.他俊美的臉、揚起的發.和那雙漂亮的眸子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文弱的公子爺.可偏偏那周身的氣勢.那微揚的眸子裡射出的光芒.讓人不敢直視.
“是.”阿甘的心猛然一跳.俯下身去.
黃昏時分.大雨終於停下了.只是天空依然陰沉.風也小了許多.被雨洗過的院子裡一片清新.樹木枝葉顯得更加翠綠.雨珠在葉子上滾來滾去.輕輕的一陣顫動.滾落到地上消失不見.
“去叫習先生來.”容溪對冷十六說道:“我記得後院有一處假山.就約在那裡.”
“是.”冷十六轉身離去.
容溪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向着後院走.溼潤的地面上留下淡淡的印記.府中的丫環家丁看到她都遠遠的避了開去.想必是平時得到了溫員外的指令.
不知道溫員外收拾得怎麼樣了.想必心情是忐忑的.容溪勾脣笑了笑.所謂近鄉情更切.想必這位溫員外被這意外之喜砸得不輕吧.但願他今天晚上可以爲了家人拼死一搏.
想着走着.到了假山附近.遠遠的看到習軍師正在那裡和冷十六說着什麼.滿臉都是笑意.而後者則是冷着一張臉.緊緊的抿着嘴脣.
見到容溪過來.習軍師急忙向前迎了幾步.和這位周兄弟在一起實在是沒有意思.說什麼人家都是簡單的“嗯”之類的回答.搞得人都沒有辦法再說下去.
“頭領.您有事找我.”習軍師看了看四周.“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在書房不方便.”
“不是.”容溪一邊說着.一邊往假山的方向走.習軍師也緊緊的跟在身後.還不時的警惕的看看周圍的情況.心裡卻是十分歡喜的.
看吧..就說頭領新到.必須要有在此地人的支持才行.知道這府中真相的.除了自己之外也就是那三位了.可那三位……又蠢又笨.今天自己隨便下了一個小套.他們就頂撞起新頭領來了.
看來.新頭領還是更傾向於自己啊.這地位算是保住了.
想到這裡.他表現得更加忠誠.退到假山洞中.低聲說道:“頭領.還是這裡安靜一些.您有什麼事請問.”
“好.”容溪點了點頭.“我且問你.阿甘三個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着王爺的.”
“他們.”習軍師愣了一下.“已經好多年了.聽說是被派到這裡來之前就是的.我當初是王爺府中的一個幕僚.來這裡的時候也摸不清情況.後來這三位來了.唉……”
他嘆了一口氣.無比委屈的樣子說道:“卑職可沒少被他們三個欺負.今天您也看到了.他們連您都敢頂撞.真是……”
容溪心中一動.果然和自己想得不錯.那三個人才是冷亦維真正的心腹.她看了看自嘆自艾的習軍師.又問道:“大亮是什麼來歷.”
“他.”習軍師轉了轉眼睛.“他就是一個苦命之人罷了.當初燕頭領來上任的時候救的.其實呀……”
他又看了看外面.神神秘秘的說道:“他根本不知道.當初他被山匪追殺.他全家只活下他一個.那山匪其實上就是阿甘等人派出的.因爲大亮是本地人.又熟識水性.心性又單純耿直.所以……”
他後面的話沒有再說.容溪也已經明白了.無非就是想找一個當地人.又擔心人靠不住.所以就想了這麼一個陰毒的法子.
看着容溪思索的樣子.習軍師心中暗暗得意.想必經過此事.自己可以慢慢得到新頭領的信任了.他有一種感覺這位頭領雖然年輕.但是有膽識、有謀略.跟着他.一定會大有前途.
容溪對他淡淡一笑.眸子中光華閃動.“習軍師.借你一樣東西.”
“什麼.”習軍師一拍胸脯.“頭領但說無妨.”
“借你的命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