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將軍剛踏進府門.就看到幾個轎伕剛放下轎子出來.一邊走一邊嘀咕着什麼.一擡頭看到他.又突然緊閉了嘴巴不再多言.幾雙眼睛裡都有畏懼之色.
容將軍一看這些轎伕的神色.便覺得心中疑惑.他看着那些轎伕匆匆的向自己請了安.就要急着走.他冷聲說道:“站住.”
幾個轎伕心中暗暗叫苦.卻不敢再動一步.容將軍走到他們近前.“發生了什麼事.”
“這……”幾個轎伕聽他發問.頭越發垂得低.恨不能鑽到地裡去.這種神色更讓他心中起疑.
“說.到底怎麼了.”容浩的聲音一厲.
他平時發怒的時候不多.但是和譪可親的時候也不多.多數的時候是平靜着一張臉.下人們看不出喜怒.卻從心裡發怵.
如今一見他怒了.幾個人的腿都有些發軟.其中一個吞了一口唾沫.聲音像是蚊子一樣.小聲的說了句什麼.
“大聲些.”容浩立時又道.
那說話之人一閉眼.說出的話也像連珠炮一樣.“回將軍的話.奴才等方纔擡着二夫人去了寧王府.去見了大小姐.二小姐被齊王從王府中休了回來.二夫人以爲是大小姐使的壞.這才怒氣衝衝的打上門去了.奴才等……”
他說話中間也沒有個停頓.閉着眼睛縮着身子只等着捱打.卻不成想感覺有人輕輕的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慢慢睜開一隻眼睛一看.眼前哪裡還有容浩的影子.只剩下那幾個轎伕了.他呼了一口氣.緩了緩這才問道:“怎麼回事.將軍呢.”
“將軍聽你說了一半就走了.你自己還在那裡嘴不停的說呢.快走吧.二夫人和二小姐這下子有麻煩了.咱別在這裡杵着了.”
容浩的怒氣都衝到頂樑門了.他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轎伕.滿腦子裡迴盪着剛纔聽到的那幾句.騰騰的就到了後院.
二夫人在後院中正換着衣服.她也不明白怎麼好端端的衣服突然就裂了開來.成了破布條.還偏偏從轎子中滾了出來.真真是丟盡了臉.
她哪裡知道.就在郝連紫澤扶她的那一瞬間.便在她的身上用了幾分暗勁兒.只等她一上轎子.衣服便會碎裂.
幾個丫環正在院子中打掃.突然看到一條人影閃過.仔細看清是容將軍.還沒有來得及請安.人就過去了.
容浩幾步跨進了屋.見二夫人正在在梳妝檯上梳着頭髮.他一個箭步到了梳妝檯前.手掌一拍.銅鏡子都跳了三跳.“我來問你.你去寧王府了.”
二夫人被他嚇了一大跳.之前的那些餘怒餘驚都還未消.被他又一嚇.手中的梳子都掉到了桌子上.
“妾身……”二夫人雖然兇悍.但是對着容浩的時候大多數還是很溫順的.不過她的溫順是假裝出來的.容浩一看便知道.她是在陽奉陰違.平時也懶得和她計較.但是這一次.他不想再縱容.
二夫人看着容浩怒氣衝衝的模樣.聽着他的發問.心裡緊張的跳成了一團.她是看到容秋的慘樣兒一怒之下去寧王府找的容溪.剛纔在梳妝檯前還想着如何對容浩說.不能讓容溪那小賤人先告了狀.不成想.還沒有想好說辭.這邊容浩就知道了.
她吞了一口唾沫.“將軍.您先別生氣.聽妾身好好說一說.”
“說什麼.”容浩的眼睛微微一眯.
“唉.咱們可憐的秋兒.被齊王冷亦維給送了回來.一身都是傷.妾身一見.便心疼壞了.本來妾身也沒有想怎麼着.想着可能是秋兒做錯了事.是妾身教導無方.哪裡知道.秋兒一個勁兒的說.說是根本不是她做錯了什麼.而是……而……”
“是什麼.”容浩微微皺眉.他一聽容秋果然被送了回來.還一身的傷.心中也有些吃驚.畢竟容秋也是他的女兒.
“而是容溪……容溪她水性楊花.您是知道的.寧王之前看上的可是咱們的秋兒.結果卻娶了容溪.妾身想着她是嫡女.好姻緣讓給她也是應該的.可是.她居然……秋兒好不容易有個好歸宿.她佔着寧王妃的身份.還去勾引齊王.惹得齊王對咱們秋兒……”
“放屁.”容浩一聲大喝.忍不住暴了粗口.把正在擦淚的二夫人給嚇得一哆嗦.
容浩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一雙眼睛裡怒意燃燒如火.“你膽敢再胡說.信不信本將軍宰了你.溪兒是什麼樣的孩子.我這當爹的能不知道.我不求你當她是親生女兒.最起碼也要不能臭她的名聲.她救下我容家全家.這其中也有你.你難道忘記了.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
二夫人被他罵着頭腦空白.她何時見過容浩發此大怒.一時愣在那裡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聽容浩又繼續說道:“還有.別再提什麼當年.當年的事情.你以爲我是傻子嗎.左不過秋兒也是我的女兒.而溪兒那時候對寧王也無意.我不過睜隻眼閉隻眼罷了.你耍的那些把戲.本將軍如何不知.”
“不過是看在你爲本將軍也生了一個女兒的份上.只要不傷大雅不與你計較罷了.秋兒她刁蠻任性.騙張洋私奔出走.回來之後不念溪兒的救全家之恩還去寧王府破壞.再接着又嫁給齊王.本將軍早就不同意這門婚事.奈何她居然敢與齊王私定終身.當朝皇帝下旨.本將軍也無可奈何.這一樁樁一件件.本將軍還未曾與你算帳.好端端的女兒被你養成這樣.你還在這裡滿嘴胡說八道.”
容浩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字字如火球一般燒得二夫人體無完膚.她哆嗦着身子.縮着脖子不敢多言.
容浩氣得一鬆手.把她推在梳妝檯上.“本將軍警告你.秋兒回來便回來了.好好的讓她養在家裡.磨磨性子.若你母女二人再興風作浪.本將軍絕不輕饒.”
說罷.他大步轉身離開了房間.珠簾子被甩得撞在一起.地上的影子亂搖一片.像二夫人此刻的心情.
她此番才醒過腔來.尖叫了一聲.哭倒在地.
她此時才明白.容浩不是一個粗人.他帶兵打仗.卻也心思細膩.自己以爲自作聰明的那些事.他原來一直都知道.只是從來沒有開口提過隻字片語.
容浩快步出了二夫人的院子.他一刻也不想再多留.只覺得在那多一分鐘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恨自己當年心軟.娶了這個二夫人.若是知道是今天這樣的局面.他寧可自己一個人帶着容溪平靜的過日子.也不會娶這個女人.
到了書房.他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突聞有腳步聲輕輕而來.
他霍然睜開眼睛.多年的帶兵習慣讓他的警惕性高於旁人許多.他立時睜開眼.卻不想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撞到眼簾裡來.
一個女子身穿着淡灰色的衣袍.挽着同色的絲絹披肩.靜靜的站在那裡.似一團煙色的迷霧.
她的髮梳成了簡單的樣式.只別了一枝羊脂玉釵子.越發顯得素雅.她的眉目如畫.眉宇間似有淡淡的憂鬱.眼神清亮的看來.星星點點.似有淚光.
容浩一驚.他不禁坐直了身子.下一秒又把提着的那口氣一嘆.身子也軟了下去.慢慢靠在椅背上.低低的自言自語道:“婉雲……難道我真是老了.時常想起你也便罷了.如今竟然還出現幻覺了……”
他說話間又閉上了眼睛.沒有看到那煙波似的女子微微一顫.她抿了抿嘴脣.聲音輕輕道:“是我來了……”
她想喚他的字.想喚他的名.卻怎麼也喚不出口.自己如今的身份……她在心裡吞了一口苦水.把他的名字埋沒.
容浩卻再次睜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眼睛緊緊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你……你……”
“是我來了.”女子再次說道:“我今日來……是有要事要與你講.所以並沒有帶多餘的人來.也沒有讓人通報.”
容浩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是啊……她哪裡用得着人通報.這府中的每處佈局.每一條路.她都一一走過.當初也是她新手畫下圖紙.一一佈置.
“你怎麼會來.”容浩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異樣.也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激動的.亦或是……歡喜的.
“我有要緊的事.非來不可.”女子苦澀的一笑.“你進宮……也無法去後宮.我只好出來了.”
“快坐吧.”容浩張着兩隻手.不知道如何安放.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出這話心頭又是一澀.二十多年不見.原來最親密的人.如今也生疏了.
女子的身子也微微僵了僵.她卻走到那邊坐了.想着容浩剛纔自言自語的話.垂頭微微閉了閉眼.心中五味雜塵.來的時候便知道見到他一定會心中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卻不成想……居然失態到這種地步.她緊緊兩手相握.卻仍舊控制不住的輕輕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