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眼睛所能看到的所有方位,無邊的幽暗如墨,也就是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數不盡的點點星輝明晦、閃耀。所有這些光,無論它們是來自數十數百數千數萬,甚至是數億光年之外,此刻,俱成爲宇宙那無比壯闊的美景的一筆。

兩艘帕斯卡級戰列艦、四艘帕藍多級巡洋艦將蘭提斯號護衛在正中,正航行在返回奧瑪共和國的航線上。經過一次空間跳躍,艦隊距離太陽系已經有二百多光年,很快就要抵達下一個空間跳躍點。

在航道上,雷達偶爾會發現一些漂浮的隕石,小的只有數十米見方,大的直徑足有數公里,不過,它們對艦隊絲毫夠不成威脅。位於艦隊最前方的那艘戰列艦,早早發射導彈,將隕石一一擊碎掃除、或者讓它們改變行進軌道,保證艦隊順利前進。

蘭提斯號後備儲物艙中,費平、六眼、快刀、赤角、蒼雷、亂影等待着,等待與阿姆商定的劫持巴德哈的時機。

六隻妖獸趴在一起,相互依偎,費平覺得似乎又回到了當初藏身貨艙前往火星的日子。六眼正用擺弄阿姆弄來的筆記本電腦,它的爪子尖利而巨大,敲擊鍵盤卻是異常的靈活。

六眼的敲擊聲雖小,卻是儲物艙中唯一的聲音,格外入耳。費平恍若未覺,此時,他已經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自從在妖獸星變成妖獸、密林中的生存、與殘存的妖獸一族相遇、潛入妖獸研究所、特蘭克斯城大戰、前往火星……一系列的事件,直到直闖鬥獸賽場,找到安琪並取得它的基質,最終完成目標。回過頭看來,費平心頭也是後怕,能走到這一步實在是太走運了,中間要是稍微出一點點紕漏,那麼,現在自己和六眼它們恐怕早成了實驗室裡的試驗材料,任人解剖、切片,生死兩難。

在費平心中,也正是因爲害怕落得這樣的結局,一路走來,無論內心存什麼別樣的想法,都以最理智的思維決斷所有問題,以自己一行的生存爲第一,絲毫沒有遲疑。

對於自己一行造成的殺戮,就算對無辜的生命會有一些愧疚,費平沒有一點的後悔。相比起內心的一些與眼前的現實沒有太大關聯的想法,費平眼前面臨的,最重要的問題是,是今後該何去何從?

取得安琪的基質,自己說不定能進化成類人的形態,不過,終究不是人類,生活在人類的世界,相當危險。費平可不會天真地以爲,會在某個遙遠的地方找到一片屬於自己的樂土,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真正的樂土需要自己去開闢,一部分人的快樂,往往意味着另外一部分人的痛苦,這無關對錯,強弱而已。只有擁有足夠的力量,才能平平安安地過上自己理想的生活,當然,這也需要不斷的努力才能維持。沒有力量卻奢望獲得理想中的生活,對一般人來說或許只是做白日夢,無關緊要,對費平來說,是找死!

費平心中掛念着秦薇,深愛着她,可是,秦薇能陪自己完全脫離人類的世界嗎?自己又願意讓她陪着自己受苦嗎?費平不敢確定,他不能全憑自己的認知,而去判斷秦薇的感受。

要想妥善解決此事,最好與秦薇當面好好地談談,兩人坦誠相見,來決定兩人的將來。但是,目前,費平還無法做到,他希望自己至少能以類人的形態與秦薇見面,而且,以妖獸的形態再進入人類的世界,太過危險。費平自己想要和秦薇一起生活,陪在她身邊,愛護她、關心她……日日年年,直到兩人老去,但,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得活着。

還有一個問題,使用安琪的基質進化,萬一進化成安琪那樣類似於女性的狀態,自己該怎麼去見秦薇?!要真變成那樣,就太可怕了!費平根本無法想像自己變得跟女人一樣,男人的自尊絕對不允許。相比起來,他更願意保持目前的形態,至少比較威武,同時具有很強的戰鬥能力。

左思右想,費平也沒有周全的辦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前些天,阿姆問過費平,問他以後有什麼打算,正是它的問題引起了費平的思索,費平一時間自然想不出,今後該走怎麼樣的路。

不過,阿姆倒是有具體的計劃,按照它的想法,不管是妖獸一族,還是它們有自我意識的機械人,都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沒有人類的威脅。而就目前看來,想要躲避人類的威脅,最好的辦法是找一個遠離人類世界的無人星球,悄悄發展壯大自己的勢力,以它掌握的科技,加上妖獸一族擁有的強悍戰鬥力量,在一個適合的星球,要想發展起來,應該並不是很難的事。

“分析結果出來了,這個區域,如果我族遷徙的話,最合適的地方就是這個區域了。”

六眼腦波傳來一段信息,剛纔它便通過電腦與阿姆一起分析資料,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呈現一副星圖,最起先是整個銀河系,畫面一步一步放大,最後鎖定在銀河系四條旋臂(獵戶臂英仙臂人馬臂和三千秒差距臂,太陽系位於其中較短的的獵戶臂)的三千秒差旋臂附近的一片空間。

大約直徑數百光年的一個區域,距離銀心有四萬多光年,相對於其他星區較爲空曠,星系分佈稀疏,存在數量龐大的隕石羣,況且,這裡離蟲族的勢力範圍不遠,人類目前還沒有對這個區域進行殖民開發,只做了一些前期探測,獲得了一些簡單的資料。

“也只有這裡了,其他地方很容易被人類發現,只是環境比較惡劣,有可能會遇上蟲族,它們的擴張速度相當快,極有可能已經染指這個區域。”

“這麼廣的區域,我們還是有機會的,只是尋找適合的星系比較困難。”

“用人類的技術改造行星,需要很長的時間,以及大量的人力物力,這些我們都不具備,只能尋找現成的適合我族生存的行星。”

“這個區域沒有詳細的星圖,也沒有已經開闢的航線,飛船在這裡航行十分危險。”

“我們不得不冒險,爲了我族的生存,我們必須盡力在短期找到一顆適合的行星。”

…………

六眼、快刀、赤角、亂影、蒼雷的腦波在空間中傳遞着,隨着認知的豐富,它們的思維也越發成熟,不再像以前那樣惟命是從,常常會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見。它們討論着,半晌後,都把目光投向費平,要他拿主意。

“這個等我們回到妖獸星,與南星商議之後再說吧,前面說不定還會遇到什麼危險。”費平傳念,他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再說了,妖獸固然戰鬥力很強,畢竟沒有在真空中生存的能力,現在一行還沒有回到妖獸星,說這些計劃爲時尚早。

費平想了想,說回正題:“按照阿姆的計劃,在抵達下一個跳躍點以前,挾持巴德哈,控制蘭提斯號,然後前往預定地點與18號會合,時間也差不多了,還是亂影爲首發,你負責潛入主控室先把巴德哈本人制住……”

剛說到此處,尖利警報聲突然在蘭提斯號內迴響,費平一驚,正猜測發生了什麼事,阿姆的聲音自筆記本電腦傳出,“情況有一些變化,艦隊遭到了不明勢力的襲擊,他們的目標應該是巴德哈本人。”

就在此刻,船體明顯震動了一下,六眼當即張開它三對眼睛,透過厚厚的裝甲,依稀看到外面的戰鬥已經展開,漆黑的宇宙中,不時爆出一團一團光焰,一架架戰鬥機和機甲穿梭翻滾,偶爾一道巨大的光束劃破這片漆黑。護衛蘭提斯號的四艘護衛艦,其中的一艘給炸成兩截,爆炸的光焰,讓它在虛空中格外顯眼,無數碎片向四面八方濺射。

費平正擔憂自己幾個會不會跟着蘭提斯號一起完蛋,阿姆卻道:“我們行動吧,外面的戰鬥對我們的計劃不但沒有影響,還有一些幫助,幾乎引開了他們所有的戰鬥人員。蘭提斯號正試圖進行空間跳躍,我正在修改跳躍參數,跳躍後,與護衛艦分開,你們動作快點!”說着,儲物艙的艙門大開。

“按照原來的計劃,行動!”費平立刻傳念,第一個出了艙門。

蘭提斯號主控室內,當無數星光再次出現在窗外,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空間跳躍成功了!先前艦隊遭到不明勢力的襲擊,如果不是成功進行了空間跳躍,恐怕蘭提斯號已經被俘虜,甚至被擊毀。這一切,全靠一名負責雷達系統的女子,在關鍵時刻提出進行空間跳躍,並且,她在極短的時間就完成空間跳躍的一系列工作,不能不讓人驚歎。

一臉濃密鬍鬚的巴德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主控電腦前那名女子身前。他的右手牽着他的女兒,七八歲,模樣非常可愛,五官精緻,洋娃娃一般,雙目如同兩顆藍寶石,穿了一身雪白的公主裝,當真如童話世界中的小公主。

巴德哈伸出右手,真誠地微笑道:“中尉,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女子回頭看着巴德哈,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站起來,而是繼續自顧自地操作着電腦,說道:“其實你完全不用感謝我,我這樣做也是有目的的。”巴德哈一陣錯愕,女子繼續說着,“那麼,從現在開始,這艘船由我們控制,爲了各位的生命安全,請合作!”

“什麼!?”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不知所措,神經短路。在場幾十號人,而她卻只有一人,竟然說出這種話,難道她是在開玩笑?可是又不像……兩名軍官立即掏出手槍對準了女子。

“住手!”巴德哈揮手阻止,正要詢問,女子道:“他們應該感謝你,你的行爲救了他們兩個一命,不過,你和你的女兒現在是我們的人質了。”

“小姐,你是不是在開玩笑?”巴德哈也完全搞不明白,這名女子這個時候還能說出這種話,她口中的“我們”,除了她,其他人呢?

“亂影,出來,笨狗,你們也進來吧。”女子說道。

在所有人錯愕的神情中,一頭似乎水晶構成的妖獸,從巴德哈身側的虛空中顯現出來,接着,主控室的大門敞開,五頭模樣兇悍的妖獸步入……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過來了,同時,恐懼瞬間填滿他們心中,心跳加快幾乎要蹦出胸口。火星發生的一切,通過視頻,他們可是都見過,這六頭可怕的妖獸造成的恐怖景象,他們都記憶猶新,萬萬沒有想到,這六頭煞星竟然到了他們船上。

巴德哈比較冷靜,眉頭緊皺,他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心裡很清楚,面對這幾頭兇獸,自己這些人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下意識地將他的女兒拉到身後護住,厲聲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有什麼企圖?”

“也沒什麼,只是想借這艘飛船還有總統閣下的身份用用,希望你合作,不然……”阿姆頭也不回地說着,“只要你們合作,我保證你們的安全。”

思索了一下,巴德哈嘆了一口氣,道:“需要我做什麼?”爲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他明智地選擇了妥協。

“暫時不需要。”阿姆頭也不回地道,不再說話。

主控室內一片靜默,巴德哈抱起他女兒,坐回自己到的座位,眼見自己的女兒正好奇地盯着那幾頭妖獸,不禁撫mo她的小腦袋,輕聲道:“艾爾不要怕,有爸爸在。”

“嗯,艾爾不怕,不會哭鼻子的。”小女孩點了點頭,十分堅定,仍舊好奇地盯着幾頭妖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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