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霜說:“得了瘟疫的患者,不像普通的瘟疫患者,他們除了咳痰、咳血、胸悶氣短之外,尚表情淡漠,肢本麻木,瞳孔渙散,臉色發青,宛若死人一般。有的甚至五官流血,肢體靡爛,不像瘟疫,更像是其他的什麼傳染病。……”
“不像瘟疫,更像其他的傳染病?”
白曉月喃呢重複着白如霜的話,心思百轉千回。他問:“你的意思是,這些病人除了有被傳染了瘟疫的症狀,還有其他的症狀?”
“是的!”
“如霜,你先說說,這些病人都有哪些典型的瘟疫症狀?”
白如霜回答:“最典型的一點,就是傳染性。只要身邊有一個人患了病,即使是身強體壯健健康康從無病痛的年輕人,也會突然發起高燒,咽喉舌頭充血併發出異常惡臭。有些患者打噴嚏,聲音嘶啞,因爲劇烈的咳嗽而胸部疼痛。咳痰黏液,有泡沫狀或鮮紅色血痰,全身皮膚髮紺呈黑紫色。也有些患者精神萎靡,時而煩躁不安,面色蒼白青灰,神志不清。四肢厥冷,呼吸急促,心率加快,皮膚出現大小不等的瘀斑,嘔血便血。”
“如何傳染的?”
“疫病主要通過空氣傳播,患者的痰、飛沫都會傳染,如果接觸患者的痰、膿,通過破損的皮膚也會感染,還有就是食入受到污染的動物,……”
玉傾顏驚呼,“爲什麼我覺得如霜的描敘很像鼠疫?”
白如霜回答:“這種疫病確實像鼠疫,但是,又並非單一的鼠疫。說實話,我行醫至今,從來不曾見過這麼劇烈的疫情,一時間,也沒有好的辦法……”
白曉月說:“鼠疫多發生在夏秋兩季,與鼠類的繁殖活動密切相關。但是,現在十二月份,已入寒冬,鼠類活動減少,不應該發生鼠疫。”
鳳喻離插口道:“若說癘病,也應該發生在春夏兩季,不可能發生在冬季啊……”
白如霜說:“自古癘病,皆因陰陽失位,寒暑錯時,只要正氣存內,避其毒氣,便能驅避癘病。《肘後備急方》有‘治瘴氣疫癘溫毒諸方’,記載了闢瘟疫藥幹散、老君神明白散、度瘴散、闢溫病散等方劑,然而,我曾經嘗試使用,皆不見療效。”
玉傾顏問:“所以,你們的意思,這一次的疫情並非普通的瘟疫,對不對?並非突發的傳染病,而是……有人刻意而爲之?”
白曉月說:“我還記得那些擡屍體的官差說,鳳無殤府中有預防瘟疫的藥方,可見,此事與鳳無殤脫不了關係。”
白如霜說:“我雖然也有耳聞,但是一直不曾親眼見過那個所謂的預防瘟疫的藥方,所以不敢輕易做出判斷。”
白曉月問:“可有辦法拿到藥方?”
衆人對視,搖頭嘆息。夜未央回答道:“我曾經試圖潛入鳳無殤的王府盜取藥方,然而鳳無殤王府守備森嚴,我又不知道藥方藏在何處,所以,……最終無功而返。”
綠君柳補充道:“雖然無功而返,但是夜未央險些就不能夠全身而退……”
玉傾顏聞言關心地看着夜未央,緊張地問:“夜未央,你沒有受傷吧?”
夜未央搖頭,垂眸不答。
白曉月對鳳喻離說:“喻離,我聽聞你的守護玉靈鳳舞能夠自由離開鳳舞令,而且法力高深,就連魂玉都不是他的對手?”
鳳喻離問:“月,你想讓鳳舞偷偷潛入鳳無殤府中盜取藥方?”
白曉月點頭答道:“守護玉靈有形無體,能夠自由潛行,自由穿梭,而且擅長隱形變幻之術,能夠潛入鳳無殤的王府不被發現。由他出馬,最合適不過。”
鳳喻離點頭答道:“好!我自會與鳳舞言明,煩勞他跑這一趟。”
白曉月點頭,他轉向白如霜說:“如霜,京城疫情四虐,路有白骨無數,哭號哀泣之聲不絕於耳,你說沒有治癒之法,那麼,可有預防良策?”
白如霜回答道:“唯今之計,不過是每日服用些驅邪扶正的藥物。我每天都有熬藥,讓他們分別服下。月,既然你和傾顏來了,那麼,你們也必須服用。”
“咦!要吃藥呀!”
玉傾顏皺起眉頭,顯然極討厭藥汁苦澀。她皺巴皺巴小臉,弱弱地問:“小白,可不可以不喝藥啊……”
白如霜冷眸掃過玉傾顏,目帶告誡,“不可大意!雖然你們現在沒有感染,但這並不代表着你們就不會被感染!小心使得萬年船,必須服藥多加防範。”
錢三少說:“除非必須,否則,我們大都閉門不出。京城大街小巷家家關門閉戶,路上人跡罕至,京城此刻就如同一座死城一般。”
白曉月沉吟,他問:“可有查出疫病的源頭在哪裡?”
白如霜回答:“我曾經親自去過第一例疫病的發生地,我想查清楚疫病的源頭究竟是什麼。但是,結果讓我失望。”
“你查不出來?”
“一無所獲!”
“如果,我說的是如果。”白曉月反覆強調,“如果這一次的瘟疫是人爲事件,有人刻意將這個病毒投放並且讓它擴散,……”
認真思考,分析,白曉月問:“你們可曾調查過第一個發病的患者在發病之前的行蹤?他去過哪裡?見過什麼人?”
衆人面面相視,他們真的不曾往這個方面考慮過。
裴葉凱馬上站起來,主動請纓,“第一個患者名叫馬小虎,家住巖田村,他是巖田村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我馬上去調查馬小虎患病前的行蹤,他去過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事情。”
白如霜說:“瘟疫存在潛伏期,調查的時候最好把時間往前推溯一個月。”
裴葉凱點頭,“我知道了。”
白曉月轉向鳳喻離詢問:“現在那些感染了瘟疫的患者都被隔離關在什麼地方?”
鳳喻離回答:“城南三十里地有一所破廟,裡面關了大批患者,廟門被磚石封死,破廟門前有重兵把守,無人能夠接近。”
“廟門被磚石封死?!”玉傾顏驚呼,她不可思議道,“怎麼能夠這樣沒有人性!即使患了傳染病,可是他們未死,都還是活生生的人呀!將廟門封死,可有人給他們送吃的送喝的?如果沒有,這不是讓他們活生生餓死嗎?”
鳳喻離嘆息,無奈回答:“傾顏,此事關非我的主張。我也曾經極力反對,但是……唉!瘟疫在京城造成極大的恐慌,鳳無殤一意孤行,羣臣都支持鳳無殤的決定。我獨力難支啊……”
“可是……”玉傾顏激動地反駁,“我們也不能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活生生餓死呀!”
白曉月說:“如今尚無治病良方,即使我們打開廟門,放他們出來,也於事無補,反而會讓其他健康百姓陷入危險之中。”
“……”
玉傾顏語塞,她無言以對。
鳳喻離說:“依我看,我們還是等鳳舞和裴葉凱調查回來之後,瞭解清楚狀況,再做打算。此事非同尋常,關係到京城乃至御鳳國數千萬百姓的性命,絕對不可以草率決定。”
衆人紛紛點頭,都贊同鳳喻離的意見。
……
華燈初上,夜漸深沉。
空曠無人的大街,黑漆漆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竟不見半點燈火。
寒風吹過,颳起青磚上的落葉,打着旋兒,翻飛飄舞,隨風落在一雙方頭長靴前,又被風兒捲動着飄開了。
鳳舞擡頭仰望門禁森嚴的墨玉王爺府,雖然不見守門侍衛,他卻能夠從大門內細微的動靜捕捉到門院牆頭上密密麻麻的暗衛。
難怪夜未央無功而返,如此森嚴的守衛,處處機關陷阱,倒真的不容易對付!
不過,這句話也得因人而異!就他個人而言,根本沒有絲毫難度。
身形漸漸隱匿,鳳舞緩步走上門階,虛無飄緲的半透明身形如同幽靈般穿門而過,消失在金碧輝煌的紅漆大門之後。
憑着感覺,尋到鳳無殤的書房,直覺告訴他,在這裡,他將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書房內燭光暖暖,昏黃的燭光將兩個人的身影長長地拉拽投照在紙窗上。鳳舞湊近窗戶,隱約聽見房間內二人低低的交談。
“王爺,事情已經照您吩咐的辦妥了!”
“嗯!知道了!”
“王爺,還有一件事情。”
“何事?”
“今日吏部尚書登門拜訪,想向王爺求一枚‘瘴清丸’。”
“給他便是。”
房間內片刻無聲。
鳳舞側耳靜聽,屏息凝神。他聽見鳳無殤問:“怎麼,難道丹房之中已無此藥?”
“不是……”
“既然如此,取瓶給他便是。”
“屬下有一事不解。”
“說!”
“王爺,瘟疫剛剛暴發之時,王爺已經親自送了瓶‘瘴清丸’給吏部尚書。王爺曾說,只需要服下一粒‘瘴清丸’,就能夠永避疫病之災。吏部尚書既然已經服下此藥,便不再懼怕瘟疫,他爲何還要貪得無厭,向王爺討要‘瘴清丸’?”
“無心,你可知道這個‘瘴清丸’有何功效?”
“王爺曾經說過,‘瘴清丸’能夠去除附骨之污濁,調順體內陰陽,扶正驅邪,是王爺辛辛苦苦煉製出的一味奇藥。”
“所謂附骨污濁,其實就是疫病之毒。‘瘴清丸’講究以毒攻毒,若受疫病感染後服下,便能去除污穢,使病體康健。如若無病無痛繼續服用,又與吞毒何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