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灣正是青楓葉赤的季節。
秦海已經同朱皓和熊家兄弟在此盤桓了三日, 卻仍未等到雲洛攜秦淵趕來。幸得秦海、朱皓等人都是沉得住氣的人,雖心中早已不耐,表面依然不動聲色, 只細細研究着線路。
這日中午, 只見蜿蜒伸展的小路盡頭快速馳來兩騎快馬, 一白一黃兩匹駿馬上分別乘着一位青年男子, 俱是眉清目朗、俊美秀逸, 正是他們等候多日的秦淵和雲洛兩人。
朱皓趕忙迎上前去,微笑道:“淵弟,雲公子, 一路辛苦!”
雲洛只略略點了點頭,當作迴應, 秦淵卻早已上前給了朱皓一個大大的擁抱, 而後笑着叫道:“大哥”。朱皓也笑道:“莊主還在候着呢, 我們這就過去吧。”
秦海見雲洛已攜秦淵歸來,安心了不少, 道:“淵兒,你朱大哥已在山下準備好了客房,我們先去那裡吧。”
這落星灣地處偏僻,也沒有什麼好地方,只山腳下有一座簡陋的客店。當下一行人便行至客店中坐下。此時或是沒到吃飯的時間, 或是這裡行人本就稀少, 客店中除了一個掌櫃一個老闆娘再無他人。
三人在單獨安排的客房中坐下, 秦海道:“淵兒, 想必雲少俠已經將我們此行的目的告知於你了。”
秦淵恭敬道:“是的, 爹”。“那麼,你和雲少俠略事休息後, 我們便出發吧。”秦淵又答應了,他還是習慣性地將秦海稱作“爹”。
一行六人乘着馬沿着曲折的山路迤邐而行。秦海在前,剩餘五人一致跟隨在後。
秦海微微側首,向着秦淵道:“淵兒,我們此行的目的地乃是清涼山。此山位於金陵城北,需棄馬乘船,逆流而上,方可到達。這清涼山的名稱鮮有人知,我也是看了藏寶圖方知有這麼一座山。之所以要繞道至此,乃是爲掩人耳目。藏寶圖爲我孤明山莊所得一事,雖極隱秘,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難保不爲人知,何況還有倚照樓與泊魂這樣強大的暗中勢力組織,我們不得不防。”
秦淵恭聲道:“是”,心中卻不以爲意。那日雲洛找到他後,他便知肯定有重大事情,然而對夏夜並不避諱,這自然是他在心裡早已將夏夜當成了自己人,並不介意她的身份,足見他心中對她的感情。還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卻是,他從來都未將尋找藏寶圖一事真正放在心上。那次去杭州尋找畫中女子,乃是父命不得有違,這次跟隨雲洛前來亦是如此。他生性寬厚淡泊,金銀錢財一事更是看得極淡,對於父親一直以來着力找尋落雪千山圖,他以前始終不可理解,直至父親跟他說明真相,他方知肩上的擔子是任重而道遠,原來這背後還有如此讓他一時不堪重負的真相。他是個極孝順的人,縱使不願,也不想就此違背父輩的願望,即使最終仍然做不到讓他們滿意,至少沒有直接的抗拒。他是相信夏夜的,相信她不會不會於己不利,可是也不一定,這個女子的心思一直是他看不透的,但就算是看不透,他仍然喜歡,這也算是命中註定了。
只聽秦海又道;“明日我們便沿大江乘船而上,不幾日當可到達金陵,之後便從東城去往清涼山,要小心謹慎行事。”
這回秦淵和朱皓一同應了聲“是”。雲洛騎着馬走在秦淵和朱皓的身後,一言不發。熊英熊虎兄弟則跟着雲洛的身後,警惕地掃視周圍,時刻都處在戒備狀態。秦淵望着天邊漸漸灰暗的晚霞,有些神思不屬:這晚霞,沒有錦夢谷中的好看呢……
池州,倚照樓。
假山飛泉,綠徑通幽,雕欄畫棟,曲廊回折。
鏤花的窗前,一位青年公子正憑窗而坐,悠然把盞。
但見這公子目清眉朗,脣角含笑,輕袍緩帶,氣度高華。整個人便如微晨朝露、新月清暈般溫潤清新,又如寒雪倚鬆、翠竹臨風般瀟灑飄逸,讓人瞧着說不出的好看舒服。
此時那公子提起桌上白玉的酒壺,將瓊漿玉液緩緩注入琉璃杯中,正要送到脣邊,忽聞天空中“撲棱棱”幾聲響,一隻白鴿便已飛落窗前,停在那公子面前的窗櫺上。
那公子放下酒杯,伸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攬住那鴿子,解下它腿上的信物,輕揚手臂,那白鴿便又撲閃了幾下翅膀飛去。
那公子展開指間的紙條,微微一笑,對着身後伺候的小婢道:“去請範大哥和王二哥來。”那小婢應了聲“是”,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便有兩位青年男子快步而來。左首一位身穿藍衫,廣額寬頰,輪廓分明,顯得英武逼人,乃是□□時的宰輔範質範先生的孫子,名喚範漓風。右首一位看起來年紀略輕,二十四五歲的模樣,生得脣紅齒白,頗是斯文秀氣,他同樣是□□時宰輔王溥的後人,名喚王晨逸。
此時二人來至那先前喚他們的青年公子跟前,躬身行了一禮,口道:“樓主!”
那青年公子笑了一笑,道:“大哥,二哥,不必多禮,請坐!”
原來這青年公子正是神秘的倚照樓樓主柴旭。範漓風和王晨逸二人則是柴旭最得力的助手。江湖中人決計料想不到,傳說中武功深不可測、如謎一般的倚照樓主竟是如此年輕的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
三人在窗前坐下,柴旭首先開口道:“孤明山莊已傳來消息,秦海已經到了清涼山。”
範漓風與王晨逸對視了一眼,王晨逸道:“依樓主看來,秦海的消息會不會有誤?”
柴旭那雙好看的長眉一軒,說道:“不會,他沒有欺騙我們的必要。”
範漓風道:“那麼,我們何時出發?”
柴旭笑着道:“現在就開始準備,明日一早出發”,又向王晨逸道:“二哥,所有安排可都佈置妥當?”
王晨逸微一低首道:“樓主放心,只是我們事先並不知道確切地點,爲確保萬無一失,屬下現在就立即出發去清涼山。”
柴旭點了點頭,道:“有勞二哥了。”王晨逸微一躬身,已快步離去。
柴旭轉頭問範漓風道:“大哥,外面情況若何?”
範漓風低低答道:“泊魂的人已經得知藏寶圖的消息,怕是此時已經到了清涼山。千落盟的人得到秦海的傳召,已經由林雲天率領着向清涼山而去。孤明山莊暗中的勢力也都在各自行動。“
柴旭聞言,淺淺呷了一口茶,笑道:“還挺熱鬧的,那麼我們也不能落了後,大哥,你也先去準備準備吧,明日我們趕早出發。”範漓風應了聲“是”,也便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