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之後，項目工地上的一棟在建大樓，半夜裡突然倒塌了，幸好當天陰雨天氣，工人們都避開了。
十幾層的大樓轟然倒地，就像是一顆zha彈，在不少人的心裡落下了一個坑。那一晚我關着燈在屋子裡踱步，直到手機上傳來陌生的短信。
【一切順利】
這四個字，足以讓我高枕無憂。
但我沒有睡，那棟大樓倒地後的一個小時，我接到了白芮打來的電話，項目所有負責人臨時召開會議。
我沒有慌亂，一點都沒有。從未像現在這樣，我的心如此的平靜。
出現在會議室時，我一眼就看到了端坐於首位的赫柄晟，他的狀態不是很好，凌亂的頭髮華白一片，隨意朵拉在頭頂，稀稀疏疏的好似一堆亂草。
白芮小心翼翼的侍奉着他，但是老爺子那張烏雲密佈的臉上，卻像是要有雷陣雨一般。他不說話，只是烏青着一張臉坐在那裡，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屏住了呼吸。
赫亦銘不在，我多少有點意外。
曲秋平整個身子都靠在椅背上，我見到他那張臉上寫滿了幸災樂禍。他是聰明人，知道這個時候不用出聲。
“既然都來了，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赫柄晟勃然大怒，說話的時候，聲音都開始顫抖。
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項目上出了事情，第一責任人當然是赫氏集團的掌門人赫柄晟。此時夜色正濃，等到天亮之後，還有很多人需要他去面對。
誰也沒有說話，一個個都是低垂着頭。在事故面前，誰也不會傻乎乎的將責任攬到自己名下。
“柄晟，你彆氣壞了身子。”白芮適時的在丈夫身邊安慰了一句，她將泡好的新茶往赫柄晟的面前推了推，我注意到桌子上還有一粒救心丸。
赫柄晟不住的嘆息，見沒有一個人說話，伸手就開始拍桌子，“都聾了？都啞了？怎麼都不說話？”他這一拍，那個玻璃杯子竟然被震倒了，熱氣騰騰的茶水一下子飛濺到了白芮的手腕上。
“哎呀——”白芮本能的發出一聲嬌嗔，手腕燙紅了一片，她起身往外走，赫柄晟眼裡閃出一抹心疼，卻又是紋絲不動。
他是真的被氣壞了。
曲秋平在這個時候冷笑一聲，“赫伯父，我說句不該說的話，這事兒您可真得好好問問赫亦銘了。工程監督的事情，可一直都是他在代管的，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人都不知道在哪裡瀟灑呢。”
曲秋平陰陽怪氣的說道，赫柄晟的怒火就更勝了幾分，“現在把大家叫過來，是來討論解決方案，不是來推卸責任。”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赫柄晟沒有當着所有人的面指責赫亦銘。我心裡略微有點安慰，掏出手機給赫亦銘發了短信，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回覆。
“解決方案？事情鬧的這麼大，怎麼解決？只要天一亮，所有的媒體都會聚焦在這裡，還有歷城市政府那邊，怎麼交代？這麼費神費力的公關工作，可不是那麼好做。”
曲秋平說完，攤開手站起身，“要我說啊，還不如直接承認錯誤，市政府那邊嘛，要的就是個交代。堵住了這些人的嘴，這事兒也就好辦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赫伯父，這件事情您可不能偏袒赫亦銘，錯了就是錯了，他要是再沒有一點責任擔當，這以後做事兒，大家可是不服的。”
工程上來了幾個人，也都是曲秋平的心腹，他這麼一說，那幾個人添油加醋的就開始指責赫亦銘。那赫柄晟平日裡多半都是不理公司的事情，哪裡清楚事實啊。
過了一會兒，白芮進來了，手腕處還是紅紅的，赫柄晟看向她，歉意的詢問了幾句，白芮搖搖頭，示意沒事。
“赫太太來了最好了，您啊勸勸赫伯父，亦銘現在可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上次因爲那個隋一鬆突然攜款溜了，他呢，一直都懷恨在心，前不久我聽說他還差一點打了大衛。”曲秋平說着，轉向了大衛。
“大衛，對吧？”當着所有人的面，曲秋平毫無徵兆的將矛頭對準了大衛，大衛對家族內的爭鬥本來就不上心，此時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話，又被曲秋平牽着走了。
“依我看呢，這事兒也不難處理。市政府那邊我有一些關係，請他們幫忙疏通疏通，媒體這邊嗎，我們總是要給大衆一個交代的，畢竟，這麼大的一個工程。”他說完，再次看向赫柄晟。
赫柄晟一直都烏青着一張臉，“你的意思是，讓亦銘一個人來承擔這些責任？”赫柄晟的聲音裡帶着斥責，他就那麼直直的看着囂張跋扈的曲秋平。
這個在衆目睽睽之下，將赫亦銘陷入不義之地的人，就那麼挑釁似的看着赫柄晟。
“難道還能是您赫伯父嗎？”曲秋平立刻就反駁了出去。
赫柄晟沒有立刻說話，他那雙歷經滄桑的手，此時蜷縮成一團，攥成一個緊緊的拳頭。我看得出來，他氣得厲害。
按道理說，這種事情我應該替赫亦銘說幾句話的，但是此時，我除了保持沉默之外，什麼也不能說。
“戀戀，他這是想要害赫少嗎？”大衛壓低了聲音在我耳旁問道，他一直蹙着眉頭，雖然曲秋平和赫柄晟之間的爭執他聽的不是太懂，但是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這是要拉一直墊背的替罪羊。
在當時的大環境下，替罪羊的事情並不在少數，但這對於赫柄晟來說，卻是大義滅親之舉。他扭頭看向白芮，“給赫亦銘打電話，讓他十分鐘趕到這裡來。”
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白芮聽了赫柄晟的話，立刻出去打電話。屋子裡再次安靜了下來，曲秋平一屁股坐下來，翹着二郎腿，眼神裡滿滿都是傲慢。
“電話關機。”白芮進屋，爲難的說了一句，赫柄晟的眉頭就蹙的更緊了，在這緊要的時刻，卻沒有人能夠聯繫得上赫亦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