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師說話的時候,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我估計他是在回憶什麼事情就沒往下追問:“你繼續往下說,還要煙嗎?”
那個老師把手伸了過來示意我再給他一根菸,對方抽着煙慢慢說道:“老陳家搬走之後,村裡也平靜了一段時間。大概是十年前吧!村裡的噩夢也就開始了。”
那時候,剛有了支教的政|策,教育局給我們派過來一個大學生。要知道,我們學校的老師,沒有一個是大學生,校長高興的不行,特意帶着我們趕到山下去接人。可是,我們看到人時就全都懵了,來的那人是長得跟老陳家的媳婦一模一樣,而且,她也叫於薇。
於薇沒用高校長介紹,就認出了我們每一個人,還特意跟我們握了手,當時每個人心裡都並覺得冰涼。
那時候,我們還在心裡安慰自己,說不定是於薇聰明,猜出了我們身份。可是,後面的事情卻越來越嚇人了。
當時,校長故意慢了幾步,讓於薇走在前面,於薇沒用別人領路就自己往山上走,她就像是走過那山路一樣, 路往哪走,哪有停腳的地方,她一清二楚。我們跟在後面,越走越是害怕,怎麼看都覺得那是老陳家的媳婦回來了。
最嚇人的是,於薇走到學校邊上的時候,還說了一句:“這裡的石頭怎麼沒了?”
原先學校邊上確實有塊石頭, 後來被校長帶人給挖掉了。那塊石頭挖掉沒有幾年的時間,圍牆也重新修過,不是對學校熟悉的人,根本不會知道。
於薇的這一句話,把我們說的心裡直冒涼氣。原來準備的迎接儀式,也被取消了。
從那天開始,我們就在留意於薇。
於薇白天教課的時候,沒什麼特別的舉動。到了晚上就不一樣了,當時學校就於薇一個女老師,我們不好過去看着她,就讓校長家嫂子偷偷盯着於薇。
嫂子說:於薇到了晚上就不知道去什麼地方,從來不在宿舍睡覺。
有人說在老陳家的老房子裡見過於薇,可我們在房子外盯了幾次,都沒看見於薇過去。那時候,也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於薇該不會上墳崗子上住去了吧!
當時,我們差點被冒了魂兒。最後還是高校長說:實在不行就去墳崗子上看看。是死是活總得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我們幾個咋着膽子跟着校長往墳崗子走就已經夠嚇人的了,誰知道,校長還點了一盞白燈籠。我們看着嚇人,讓他打手電,他卻說那是白燈籠是老陳太太給他的,打着燈籠能救命。
可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話,有人就不敢去了,那人說:當年就是陳老太太活埋了於薇。你再打着陳老太太的燈籠過去,那不是,要激於薇詐屍麼?
那人不說還好,他這一說話,人就亂成了一團。說什麼的都有。
有人說:仔細想想,陳老太太也不是一個心狠的人,她在的時候,幫過鄉親們不少忙。爲啥就對她兒媳婦那樣?還不是因爲她兒媳婦來路不明麼?
於薇那麼漂亮的一個姑娘,怎麼就會嫁到我們村裡?當年有人說老陳家的媳婦是從山上撿來的,不能是真的吧?可這山上也沒聽說有什麼地方鬧過邪啊!
他們說着說着就想起了一件事兒來,原先斷香崖子上有座廟,廟裡供的那個大仙不就是姓於嗎?
從學校的方向再往山裡走出三十里地,就有一座像是三根柱子一樣的石崖子。從遠處看,就像是有人在土包子上上的三炷香。
以前就有會看風水的人說,那斷香崖子不好,是凶地。
上過香的人都知道,同時點起來的三炷香一齊插在香爐子裡,燃燒長短並不一樣,甚至香灰形狀也不一樣,有的香灰燒到一定程度就斷了,有些香灰燒到大半也不會斷開。
這種現象其實很好解釋,就是制香的過程有些差異而已。要按迷信的說法三炷香的長短就代表某種徵兆,能夠預示吉凶,或者事情的成敗。
那斷香崖子要是按香譜看,就是大凶之兆。
斷香崖子四面就像是柱子一樣,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也不知道是誰,在什麼時候,用了什麼辦法,在斷香崖子上修過一座廟。那座用青石修成的小廟,幾乎與岩石融爲一體,要是離遠了看,根本看不出崖子上面有廟。只有在電閃雷鳴,或者夕陽斜照的時候看,才能分清哪裡是廟,哪裡是山?
據說有人曾經爬上去過,看見廟進去之後就嚇瘋了,說是那裡面有個女的,還說那個女的姓於。
老陳家兒子該不會是在那把於薇撿回來的吧?
當時所有人都亂成了一鍋粥,可是我們亂着亂着就靜下來了,因爲我們看見附近多了一個人——於薇就站在亂墳崗邊上笑呵呵的看着我們,那表情就像是一個大人在看着一羣小孩吵鬧,又好氣又好笑。
人羣裡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於薇,你從哪兒過來的?
於薇還真說話了,她說:我不是就在山上嗎?就在那座石屋子裡面。
所有人都嚇壞了,當即一鬨而散。
第二天於薇還是照常的過來上班,帶學生。村裡人卻誰都不敢讓孩子上學了,於薇就挨家挨戶的去找。村裡不敢讓她進門,都把大門鎖的死死的,院子裡還放上狗。
可是不管他們怎麼鎖門,於薇都能出現在屋裡,好些人都正在盯着門口看的時候,聽見屋裡有人說話,等他們一回頭就看見於薇坐在屋裡跟自己家孩子說話。村裡人個個都嚇得不行。就來找校長商量辦法。
高校長是這一帶學問最高的人,村裡人也就習慣了有事兒,先問高校長。
高校長說:當初陳老太太走的時候,就說那孽障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能回來?要是她真回來了,那就是來找人報仇的,村裡人得舍了命才能制住他。
這下村裡人誰都不說話了,誰家願意捨出人來跟死人掙命啊?
後來,還是高校長髮了話,他說都回家去等着,陳老太太說了,那孽障殺人之前有徵兆,她去誰家,誰家就有人得死。反正都是死,就看她去誰家,誰家往外舍人。
大夥一聽,也就都同意了。
畢竟,村裡那麼多人,第一個要死的人也不一定就能落在自己的頭上。
結果,第二天晚上於薇就到了高校長家裡,站在她家門口不停的敲門,讓高校長出來給她拿雙鞋穿。
那時候,全村人都不敢睡覺啊!一邊注意自己家的動靜,一邊注意別人家的動靜,生怕於薇找上門之後,有人不承認。全村人都看見於薇敲了高校長家的門。
轉過天一早,全村人就都到了高校長門口,誰也不說話,就等着高校長吱聲。
高校長坐在院子裡抽了好幾根菸,才狠狠心,讓她老婆上了山。
陳老太太說了,那孽障會吃人啊!等她吃人的時候,就是她最弱的時候,拿着桃木棍子就能把她打死。打死之後,千萬記着要把她眼睛挖下來,換上別的東西,只要是圓的東西就行。
高校長讓人在山上挖了一個足有一人多深的坑,讓他家嫂子藏在坑裡,他帶着十多號壯小夥子拿着桃木棍子在附近守着,當時我也在那些人裡。
到了半夜的時候,我們聽見山上有人喊我們名字,挨着個的喊,我們誰也不敢出聲,都把腦袋低在地上,臉朝下死死捂着耳朵,看都不敢看一眼。
那時候,我就覺得像是有人在我們身邊走,一邊走一邊喊我們名字,時不時的還在我們身上碰上一下,我也不知道碰在我身上的是手還是腳,她只要一動我,我就覺得身上像是被蛇爬了一樣,涼冰冰的發麻。
有些人嚇得直哭,哭歸哭,只要她喊名字,你不答應,她也不動你。
於薇喊來喊去,喊到了嫂子的名字,嫂子在地坑裡面答應了。沒一會兒,就聽見嫂子在坑裡撕心裂肺的喊,那聲都不像是人的動靜,嫂子差不多喊了五六分鐘就沒了動靜,坑裡卻傳出了有人往上爬的聲兒來。
高校長瘋了一樣抓着桃木棍子往坑邊上衝,輪着棍子使勁兒的往坑裡露出來的腦袋上打,他打我們跟着也像是發瘋似的往坑裡打。我也不知道自己打沒打着東西,就是在閉着眼睛掄棍子,直到打得沒了力氣才停了下來。
於薇被我們打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來原來的模樣了,高校長這才讓人拿棺材來,把於薇放了進去,還往裡倒了生石灰。高校長親自用刀挖了於薇的眼睛,給她換上了兩顆鐵珠子。高校長跟我們說:這件事兒誰都不許往外說,警察不會相信我們打死的是個死人,要是讓警方知道了,我們全都得被抓去坐牢。
我們一想,高校長說的對,警察不會相信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要是說出去指不定我們就都得坐牢。
這件事兒,也就成了我們全村共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