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到他家，要過三條街，兩條馬路。
一條街到頭……
兩條街過半……
他捏緊了拳頭。
要忍住啊，這不是自己希望的麼，都走到了這一步，要忍住啊！
“你知道麼？”不知道什麼時候Vil已經和他並肩行走了，開口還是熟悉的聲音，“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吃飯，我看着你，然後我就決定放棄你了，知道爲什麼麼？”
林皺緊了眉，那是什麼時候，那時候自己做了什麼？
“你不給我鑰匙，我已經習慣了，我也習慣了在家等你回來，我們之間的互相折磨我也習慣了，我以爲一直都會一樣。直到那天晚上，你看着我，有一種很悲傷的感覺，讓我覺得你快要哭了。我看過你快樂的，厭煩的，甚至是沒有表情的樣子，可是那天晚上是你第一次露出那種神情。就像是在哀求我，放過你。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已經是你急不可耐想要擺脫的了。雖然我說要和你一起呆在地獄裡，可是到頭來，我還是會心疼露出那種表情的你。”
林一愣。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所以我想，我或許可以快樂一點的，你也是。”
不是這樣的，我哀傷，並不是因爲你不願意放過我……
Vil強笑着看他，“就送到這兒吧，再送下去，我會產生錯覺，然後回去繼續糾纏你的。”
林點點頭，轉過身子，手不自覺的緊緊的握了起來。
“領帶在櫃子的第三個格，顏色是從淺到深排的，襪子在最後一檔格。冰箱裡沒有雞蛋了，不過你從來不做飯，買不買都行，牛奶要在一個禮拜之內喝完，喝不掉的話就扔掉吧，還有……”
Vil還在說着，林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他想着：我帶你走吧，去誰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我不強迫你回到正常的世界裡去了，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可是他沒有說，只是揮揮手：“你在交代遺言麼？我回去之後難道不會自己看，怎麼說那也是我的家啊！”
他把“我”字咬得很重，Vil的眼暗了一下，然後笑得釋懷：“是啊，那是你的家，總是要習慣的。”
林想了想，拿出了一張卡：“這張卡是爲你存的，密碼是你的生日。”
Vil嘲諷的一笑：“青春損失費？你終於覺得對不起我了。”說着接過了那張卡，看了兩眼，“有多少錢？我也好爲我這兩年的青春估個價。三十萬？二十？不會只有十萬吧？”
“二十。”
“還好，算你還勉強對得起我。”說着兩手一拗，把卡生生地掰成了兩半，彷彿還覺得不夠，又拗了一拗，好好的一張卡變得面目全非。
“你……”林皺了皺眉，卻沒繼續說下去。
“走吧，我也走了。”他伸手拉住了身邊東張西望的祁麟，“妹妹，我們走了。”
你真的能捨得下我麼？
林想問Vil最後一句，卻始終沒有問出口，心上像是被狠狠的劃了一刀，什麼也沒說，只是轉頭走了。
Vil朝着相反的方向，拉着祁麟慢吞吞的走着，彷彿並不是在進行一場離別，而是在帶着一個妹妹散步。但是他的背挺得僵直，就那麼筆直的向前走，強忍了不去回頭。
祁麟擡頭看看他，Vil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低下頭衝她微笑：“你看他多狠心，說走就走，連好聽一點的話也不肯對我說。”
他的話剛說完，就聽到了一聲刺耳的剎車聲，然後就是一聲撞到了什麼東西而發出的悶響。
Vil身子猛然一僵，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你不回頭看看麼？”祁麟問，聲音清亮，眼底澄澈。
“我爲什麼要回頭？”Vil笑着問，臉色卻有些蒼白。
“你在害怕。”祁麟說，“你離開了他，不就是爲了以後生活裡不再有他，爲什麼現在連回頭看一看都害怕？他死了又怎麼樣，他活着又怎麼樣，反正你以後不都見不到了？”
Vil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苦笑：“妹妹，不知道是不是該說你早熟，懂的事情這麼多，也很懂怎麼傷人心。你明明知道我雖然離開他，並不是就不愛他了。”
“你回頭看一眼，你死不了的心，我幫你死。”祁麟說，“死了心，你就能好好活了。”
“我們回家吧，正好趕回去吃午飯。”Vil的聲音裡帶了些央求的意味，“我們趕緊回去，好不好？”
“你回頭，回頭啊！”祁麟死死的拽着他的手，用力地把他往馬路邊上拖。她的手上竟然那麼大力，Vil一個大男人竟然拼死了命也掙不開。
我明明已經閉住眼睛，什麼也不看，可是爲什麼心裡還是像被鑷子扭住了一般的疼？
祁麟鬆開他的手，獨自鑽過層層人羣，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又鑽出來，什麼也沒有多說，只說：“走吧，他走了。”
Vil整個人像被電擊了一樣，眼淚在眼眶中轉了轉，卻強忍了沒有掉下來，半晌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