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

辛笛參加完婚禮,返回本城繼續上班,這天接到路非的電話,他聲音焦慮。

“小笛,你有小辰的消息嗎?我已經快有一週打不通她的手機了,天氣預輩,瀘沽湖到亞丁那一帶會有暴雪出現。”

辛笛詫異,“你不知道嗎?辰子沒去參加那一段徒步,她上週一就回了昆明,週二去了北京。嚴旭暉那傢伙成立了攝影工作室,邀請她去工作,她接受了。對了,她換了手機號碼,我報給你。”

路非記下號碼,長久默然。

他在麗江機場給辛辰發了短信:“不管怎麼樣,請相信我愛你。”

辛辰的回覆是:“謝謝你,可是我恐怕沒有像你要求的那樣去愛一個人的能力了,抱歉。”

這個回覆讓他無語,而這也是他們通的最後一條短信。他再打辛辰的手機,全都打不通,發短信也沒接到過回覆。

他焦灼地收集着那一帶的天氣情況,手機24小時開着,深恐錯過任何一條信息,然而她始終音信杳然。他知道她肯定會盡嶺家裡保持聯繫,纔打給辛笛,卻沒想到聽到這樣一個意外的消息。

他靠到椅背上,看着電腦液晶顯示屏,想:她的確不拖泥帶水,決意切斷他們之間的聯繫了。他的堅持,也許真的是他的一個執念,帶給她的,只是不受歡迎的困擾。

他還是撥打了這個號碼,辛辰很快接聽:“你好。”

“小辰,在北京找到房子住下了嗎?”

“嚴旭暉提供了員工宿舍,與同事合住,交通方便,環境也可以。”

“那就好,北京秋天氣候多變,你注意身體。”

“好的,謝謝。”

路非的語氣依然平和,沒有任何質問、憤怒,然而這樣禮貌的對話,分明已經透出了距離,辛辰放下手機,想,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她正推着購物車,在一家超市選購着生活必需品,週末這裡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一週以前,她還在安靜得沒一點聲音的裡格,眼前這份喧鬧嘈雜讓她有些詭異感。

那天辛辰在裡格客棧曬着太陽上網,好容易打開郵箱,收到了嚴旭暉半個月前發的郵件,大意是他成立了工作室,正招兵買馬,想邀請她到北京工作,打不通她的手機,希望她儘快回覆郵件。

她心中一動,馬上打嚴旭暉電話,“那個位置還空缺着嗎?”

嚴旭暉大笑,“你再晚打一會兒電話,我就給別人了,馬上過來。”

辛辰本來計劃這幾天沿瀘沽湖徒步,順便看看有沒爬上獅子山的可能性,但她馬上做了決定,“不行,我已經付了今天的房錢,最後享受一天自由。明天回昆明,後天到北京,就這樣說定了。”

第二天退房後,她給領隊老張發了短信,告訴他自己不參加下一段行程,同時提醒他們注意天氣狀況,然後返回昆明,跟父親和繼母告別,重新打包行李,來到了北京。

她拎着大袋東西從超市返回位於北三環的一套兩居室的公寓房子,這裡是嚴旭暉的舊居。

嚴旭暉家境不錯,當年一門心思辭職北漂後,只過了短暫的潦倒日子,他母親趕來看望他,見他與人合租陰暗的地下室,頓時母愛與眼淚同時氾濫,堅持給他買了這套房子,當時北京房價還沒高到恐怖的地步,得說是個很合算的投資。辛辰三年前來北京找工作,曾在此借住了幾天。

與嚴旭暉來往的朋友多半都把藝術作爲理想或者職業方向,在這個機會與失望一樣多的大城市裡掙扎求生。相形之下,嚴旭暉從一開始就沒吃到什麼苦頭,在時尚攝影圈的發展也算得上異常順利,沒出幾年,買房買車,這會兒又投資成立了工作室,算得上功成名就了。朋友們半是羨慕半是挖苦地開他玩笑時,他從來不介意。

他去機場接了辛辰,直接帶她來了這裡。她問起房租,他只笑,“員工耕,不用你出房租,不過有個同事,搞攝影的小馬跟你同住,不介意吧?”

辛辰當然不介意,她清楚在北京租房的支出和麻煩。

嚴旭暉給她交代着乘車等生活的細節,他現在手頭寬裕,新買了一部寶馬,其實對普通工薪族過的日子沒什麼心得。可是任何一個男人,對自己曾經喜歡過的女孩子都有一份細心和微妙的佔有般的關懷欲,哪怕他已經有了女友。

辛辰於是正式在這個三年前匆匆離開的城市住了下來,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換了手機號碼,卸下舊的手機卡時,她猶豫了一下,隨手扔進了垃圾箱。

她並不是存心躲避路非,也不想去狗血地玩“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這種悽美而弱智的遊戲,她只是想,就這樣斷開聯繫也不錯。

北京的秋天據說“一陣秋雨一陣涼”,來得實在而厚重,樹葉迅速轉黃,風中帶了涼意,相比昆明的四季花開和老家到了十一月還滿目青翠,秋意淡漠得只餘天高雲淡,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與辛辰同住的小馬是個瘦小的貴州男孩子,有點小小的神經質,又表現得外向活躍。他早兩年來到北京,在他的指點下,辛辰迅速地適應了這個城市,乘地鐵上下班,用東南西北來辨明道路方向。閒暇時與同事一塊出去唱歌消遣,偶爾週末會參加一些短途徒步。

與林樂清在網上碰到,說起目前的生活,她用了“很滿意”這個評價,林樂清笑道,也許他畢業後會把北京作爲工作的首選地點。

嚴旭暉大手筆投資上了昂貴的數碼後背、閃光燈以及一系列專業設備,工作室成立之初,人員結構相對簡單,但攝影師、攝像師、攝影助理、專業化妝師、化妝助理、企劃文案一應俱全。辛辰與另一個同事負責平面設計、修圖與後期製作,嚴旭暉自己是當然的藝術總監,而他的女友順順一手掌管着財務、行政與外聯。

順順是個北漂的平面模特,講着一口純正流利、聽不出任何口音的北京話,與嚴旭暉交往後,放棄了不走紅的模特生涯,專心當起他的經紀人,十分精明能幹。最初她看辛辰帶了點隱隱的防範意味,然而辛辰的工作是一個純粹的技術活,她做事認真專注,與人交往坦蕩,她的表現讓順順很快釋然了,斷定她威脅不到自己後,馬上待她親熱隨和。

到了十一月,北京一下進入寒冷的冬天,沒有下雪,天氣卻已經乾冷。辛笛來參加中國時裝週的發佈活動,戴維凡自然亦步亦趨地跟來。

辛辰請了假,去看辛笛的專場發佈會。

一個設計師一年以內接連在時裝博覽會和時裝週作秀,這樣的投入跟手筆自然在業內引人注目。這次發佈會,不同於上次三月份的品牌發佈,打出了索美設計總監的名頭,更多的是辛笛個人作品的展示,放棄了上次中規中矩的職業裝風格,含了很多晚裝、創意裝元素,主題是簡單的兩個字:繁花。

整個發佈會的編排並沒有突出具體的花卉,然而一件件服裝帶着純真奔放的青春氣息,設計想象不羈而美麗,個人風格強烈。

伴隨着搖滾樂曲,一個個模特從T臺走過,目眩神迷之中,讓人覺得生命中最好的年華彷彿披着錦衣華服重來,沒有貧瘠痛苦,沒有迷失疑惑,滿眼都是輕裘緩帶、衣襟當風、快意輕狂、意氣張揚,當真有繁花似錦的感覺,當最後辛笛出來謝幕時,全場觀衆起立長時間鼓掌。

晚上嚴旭暉招待他們去唱歌,一大堆人在大包間裡好不熱鬧。辛笛與辛辰坐在角落裡喝酒聊着天,辛笛一臉的疲憊,辛辰問她:“這麼淡定,倒讓我擔心了,你好歹興奮點呀,今天也真的值得興奮。”

辛笛嘆氣,“爲了做這個發佈會,與老曾溝通了無數次,總算他認可了我的構想,同意設計師個人風格與品牌戰略也能有融合互補的時候。這個過程太費力,現在反而沒什麼感想了。只能說,幾年最得意的作品,終於有了一個見天日的機會。”

“人的時間用在了什麼地方,真的是看得出來的,看你的發佈會,就知道你的努力沒有白費。”停了一會兒,辛辰輕聲說,“我爲你驕傲,笛子。”

辛笛記憶之中,這是辛辰頭次以如此直接的方式稱許她的才華,她只覺得眼眶一熱,緊緊握住了堂妹的手,兩人都不適應突然外露的感情,不看彼此,齊齊看向了電視屏幕,過了好一會兒,辛笛問:“辰子,在這兒適應嗎?”

“還好,就是要到15號才供暖,這幾天冷死了。”

“路非過來看你沒有?”

“我們現在偶爾通個電話而已,他沒事來看我幹什麼?”辛辰現在與路非的電話聯繫變得疏落而禮貌,通常都是十天半月通一次話,簡單問候然後說再見。

辛笛不免詫異,那天她參加完葉知秋的婚禮,坐晚班飛機回去,在機場碰到了路非,她順口問他去哪裡出差回來,他卻坦然回答:“我去瀘沽湖看小辰了。”她知道路非新工作的忙碌程度,會擠出時間,在下飛機後再乘六小時的車,去一個交通不便的地方看望辛辰,心意不問可知,怎麼一下峰迴路轉,又變得如此疏遠。她知道問辛辰也是白搭,只能嘆氣。

嚴旭暉將果盤拿到她們面前,“辛笛,你待在個內地城市真是浪費才華,要是到北京或者沿海城市發展,早兩年就該在時裝週作秀了。”

“又來了,你換點新鮮的好不好,說起戴維凡就是如果當年來了北京,早成名模了;說起我家辰子就是如果當年留在北京,現在修圖的身價早和那誰誰一樣了,北京就是你的幸運地也不用這樣吧。哎,你不許剝削壓榨辰子,聽見沒有?”

“我哪有,小辰自己可以作證,我關心她着呢。不過她現在太內向沉靜了,順順給她介紹個帥哥,她理都不理。”

辛辰白他一眼,“拉倒吧,你看看他那模樣,長得簡直是戴維凡年輕10歲的翻版,我要與他走在一塊,保不齊有人會說我覬覦姐姐的男朋友未遂,於是寄情於他,就衝這一點我也受不了啊。”

嚴旭暉嘿嘿直樂,“別說,他長得還真像老戴,幾時我叫過來讓你們都見見,保證嚇老戴一跳。”

辛笛剛笑出聲,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待嚴旭暉走開,她一把拉住辛辰,“是不是我媽講的話給你聽到了?”

“沒什麼,別瞎想。到我點的歌了,話筒給我。”

辛辰站起身唱歌,辛笛有些氣悶,走出包房,坐在外面大廳的沙發上,回想她媽媽講過的那些話,再聯想辛辰的驟然離開,不能不覺得難受。她一直心疼自己的堂妹,看她現在完全不似從前那樣活得恣意,卻選擇將什麼都埋在心底獨自消化,甚至心細到避免跟長得與戴維凡相似的男人約會,不禁黯然。

“在想什麼呢,怎麼好像突然不開心了?”戴維凡走出來,坐到她身邊。

“我在想,我的感情一直太簡單,看到人家劇情稍微複雜,就有點受不了。”

戴維凡好笑,“你走火入魔了嗎?我可是一直認爲,簡單清晰的感情纔會有幸福感。”

辛笛吃驚,直直地看着戴維凡,戴維凡被她看得發毛,“喂,我可不是標榜我自己。沒錯,我以前是交過不少女朋友,不過從來沒試過劈腿,沒腳踩幾隻船,如果覺得不能繼續了,一定跟人講清楚不玩曖昧。我是真的覺得,把生活弄複雜了,就會混亂沒意思。”

辛笛笑了,靠進他懷中,“說得沒錯,你難得講出一回讓我佩服的話來。”

辛笛在時裝週的發佈大獲好評,嚴旭暉掌鏡、戴維凡製作的那本畫冊也得到業內人士的稱許。一時間,嚴旭暉的工作室生意火爆,辛辰也忙得不可開交。

這天嚴旭暉將她叫到辦公室,把她介紹給辦公室坐着的一個穿米色套裝的苗條女郎,“辛辰,我們工作室的平面設計。”然後對辛辰說,“這位紀若櫟小姐,是我們接的那個藝術展推廣的策展方代表,她對海報的設計處理有些具體的要求,讓她直接跟你講。”

紀若櫟吃驚地看着辛辰,然而辛辰早就有了見到誰都不露聲色的本領,她坐下,拿出記事本,“紀小姐你好,請將你的要求列出來,我設計海報和修圖時會拿出儘量貼近的方案。”

紀若櫟恢復鎮定,開始講她的要求,她說話條理清晰明確,辛辰記下,然後與她做簡要覈對,看有否遺漏。

紀若櫟補充着:“這次藝術展的贊助商是昊天集團,我昨天飛去深圳,與集團的副總路是女士一塊吃飯,做了溝通,她同意我的構想,宣傳上不做特意渲染,儘可能低調行事。”

嚴旭暉點頭贊同,“這個很難得,現在商家贊助藝術展,都恨不能喧賓奪主,把他們的LOGO印得大大的放在前面,每一個宣傳都得提到他們,目的性、功利性太強。”

紀若櫟莞爾,“路是女士有很高的藝術鑑賞力,而且我們私交很好,在這方面理念是一致的。”

辛辰並不插言,靜靜地聽着,直到他們說完,才欠身起來,“紀小姐,拿出初步方案後,我會盡快與你聯絡,交你過目。我先出去做事,再見。”

接下來辛辰與紀若櫟見面的次數多過尋常客戶,紀若櫟時除來,表現得細緻而嚴格,要求完美,對細節無比重視,而辛辰的耐心卻好到了讓她不能不服的地步,她對每一個要求都重視,卻也不是無原則的迎合,與她討論時會講出自己的觀點,從專業角度出發堅持某些處理手法。

辛辰始終心平氣和的語氣,讓紀若櫟不自覺反思是否有風度不及之處,這樣隱約的比較讓她有點氣餒。

終於海報與宣傳冊定了稿,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辛辰收拾着桌上的東西,紀若櫟說:“本來該送送你,辛小姐,不過我今天約了路非吃飯,先走一步。”

辛辰的手在辦公桌上略微停滯了一下,她想,總算這個看似無懈可擊的僞裝還有縫隙,然而下一刻,辛辰擡頭,對着她笑了,左頰上那個早已刻進她記憶的淺淺酒窩出現,“紀小姐,不耽擱你的時間,祝你有個愉快的晚上。”

紀若櫟坐進自己的古銅色寶馬Mini Cooper,雙手扶着方向盤,看着前方,地下車庫燈光昏黃,她眼前浮現的卻是辛辰那個笑容,分明含着對她言下之意的瞭然和不在乎。

大概只有對一個男人有完全的信心,纔會帶出這樣不自覺的居高臨下的姿態來,她狠狠地想,帶着自憐與憤怒。

她怎麼可能有個愉快的晚上?

與路非約時間還是在半個月前,在嚴旭暉的工作室與辛辰意外碰面,回家後,她先打了路是電話,直接詢問:“姐姐,路非並沒有和她在一起嗎?爲什麼路非爲她回去,她反而來了北京工作?”

路是委婉地說:“若櫟,具體原因我不清楚,而且我不打算問路非,他有他的生活,親如姐姐,也不可能管太多。”

她一向敏感,當然明白其中的暗示,臉頓時熱得發燙,明白自己恃熟到逾越了。沒錯,她與路非的家人自認識以來相處十分融洽,路非的父母姐姐待她十分親切,路是更是一直與她談得來,哪怕她與路非分了手,兩人一樣有聯繫,談起工作合作也異常順利。

然而她的身份畢竟是前女友了,再去打聽,就是心底仍存着自己都不敢正視的妄想。一念及此,她出了冷汗。

她終於下了決心,收拾自己的公寓。路非以前在她那兒留宿的次數有限,留下的東西並不多,兩件襯衫、兩條領帶、兩套內衣、一件睡衣、一把剃鬚刀、幾本英文財經雜誌,完全可以扔掉。

她跪坐在臥室地毯上良久,卻打了路非的手機,問什麼時候方便交給他:“我也想去你那兒拿回自己的東西。”

路非對這個電話顯然詫異,“若櫟,你有我那邊的鑰匙,可以直接去拿,完事以後將鑰匙留下就行了。”

紀若櫟諷刺地笑,“倒真是條理清楚,這麼說以後都不打算再與我見面了嗎?難道你的新歡,哦,對了,是舊愛,對你管束這麼嚴格?”

路非只說:“若櫟,我希望我們仍然是朋友。這樣吧,過段時間我可能會到北京出差,來了以後我聯絡你。”

於是有了今晚這個約會。

在他們以前都喜歡的餐館,吃着異常沉悶的晚餐,路非問起她的工作,她遲疑一下,從包裡拿出一份請柬遞給他,“最近一直在籌備這個藝術展,平安夜那天我們公司會辦一個招待酒會,看你時間是不是方便,有空可以去參加一下。”

路非接過去,“後天是平安夜吧,恐怕那天我就得回去了。”他突然頓住,視線停留在請柬上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上:旭暉攝影工作室全程推廣。

“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試探你了。”紀若櫟苦笑,“這麼說,你知道她在北京,也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工作,對嗎?”

“當然,我知道,我跟她保持着聯絡,雖然並不算頻繁。”

“可不可以滿足一下我該死的好奇心,你們現在算個什麼狀況?”

路非看向她,微微一笑,“她不確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我決定不打攪她,等她想清楚。”

“這個等待有一個期限嗎?”

路非招手叫來服務員,吩咐結賬,然後簡單地說:“目前講,沒有。”

這兩個字重重地砸在了紀若櫟的心底。

兩人出了餐館,她開車載着他回他的公寓,徑直進去收拾自己的東西。臥室裡的睡衣、內衣、外套、毛衣,拿了個行李箱一股腦兒塞進去裝好,再去主臥衛生間,看着琳琅滿目的護膚、保養品,想想路非留在自己那邊有數的物品,她一陣煩躁,她竟然不知道並不算多的留宿,會放進來這麼多東西。

大概還是太想參與他的生活吧,每次過來,都會有用沒用地買上一堆,路非曾帶着幾分好笑說她大概有戀物癖,她也不解釋。其實她最愛買的還是各式的食材,將冰箱堆得滿滿的,同時興致勃勃地買回菜譜,一邊研究一邊做菜,樂此不疲,現在一想起來,就覺得淒涼。

她順手將置物架上的化妝品拿起來一樣樣往垃圾桶裡扔,發出乒乒乓乓的響聲,路非聞聲走進來,她只能自嘲地笑,“我真是多餘來這一趟,懶得要了,你叫鐘點工全扔了。”

她去書房拿自己的幾本書,目光觸及書桌上她與路非的合影,那張照片是在北戴河海邊拍的,她沖洗了兩張,分別裝了框,一個放在自己的住處,一個放在這裡,當時還曾攜盈說:“讓你總能對着我。”她走過去,拿起卻又放下,不由帶了點惡意地想,不要說照片,這個房子從佈置到陳設,又有哪一樣沒有她的心思與印跡。隨便他疵好了,這樣一想,她冷笑了。

她拿出鑰匙遞給路非,“好了,我們了斷得徹底了,你以後可以放心住這邊。”

路非接過鑰匙隨手放到茶几上,“我以後來北京都是出差,住酒店就可以了,鑰匙我會還給姐姐。”

她氣餒地想,原來留這點痕跡也是妄想,眼前這男人已經決意跟那一段生活徹底告別,眼中有了酸澀感,她只能努力撐住,“很好,接下來大概我們也會不聯絡了吧?!”

“若櫟,我們說過,再不說抱歉原諒之類的話。”路非保持着平靜,“但我的確是對你心懷歉意,可能我能爲你做的最後的事,就是從你的生活中消失得一乾二淨。”

紀若櫟默然,好一會兒才說:“那倒不用,路非。大概只有分手後完全不在意對方了,纔有可能做朋友,給我時間,總有一天我會放下。”

到平安夜這一天,嚴旭暉讓幾位工作人員都同去給藝術展的招待酒會捧場,頭天還特意囑咐他們注意着裝禮儀,“穿怪誕點、新潮點、街頭點、性感點,可以隨你們選,就是別把上班的平常打扮穿過去,人家會懷疑你的專業能力的。”

“有置裝費的話,我敢穿香奈兒去。”做企劃的年輕女孩小云嘀咕着,當然也只是私下說說罷了。

天氣嚴寒,大家都穿得正式,辛辰穿的是一件小禮服裙,暗綠的絲質面料華麗而帶着沉鬱的低調,很襯她重新變得白皙的皮膚,剪裁流利簡潔,方形領口,露出精巧的鎖骨,一脫下外面大衣,順順頓時驚豔了,直問什麼牌子,在哪兒買的。

“我堂姐的設計,只此一件的樣衣。”

順順豔羨地叫:“下次看到辛笛,我一定求她幫我設計一件。”

酒會包下了798藝術區的一家酒吧,一走進去,只見衣香鬢影,放眼都是衣着華貴的男女,其中不乏大家耳熟能詳的面孔。身邊小云興奮地拉辛辰看某某明星,嚴旭暉沒好氣地說:“每次工作室來個平頭整臉的模特你都會興奮,真不該帶你來這兒。”

“老闆,越是這樣,你越該多帶我出來見大場面纔對,總有一天,我會修煉到辛辰這樣波瀾不驚的地步。”

話音未落,辛辰瞟一眼前方,“咦,Jonny Depp。”

小云幾乎要跳起來,“哪裡,在哪裡?”

她看清辛辰示意的方向站着個胖胖的半禿外國男人,周圍幾個同事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才知道上當,又好氣又好笑。辛辰忍笑安慰地拍她,“這樣多來兩回,你也淡定了,比跟老闆出去有效得多。”

辛辰心不在焉地端杯雞尾酒喝着,這類活動人們自由走動,與朋友打招呼、交談,自然就分成大大小小的圈子,她選擇與小云站在一塊,遊離在那份熱鬧之外,倒也自在。小云睜大眼睛東張西望,不時告訴她又有誰誰進來了,正和誰誰講話的又是誰誰,她只含笑聽着,在一個不熟悉的環境,有個熟人在身邊聒噪也算一件安心的事情。

代表主辦方上臺發言的是紀若櫟,她穿的是MiuMiu的一套黑色晚裝,頭髮綰在腦後,看上去高雅動人。她簡要介紹藝術展涵蓋的名家、策展的想法,感謝到場的嘉賓。隨後是助興的演出,一個個人氣歌手上臺演唱着歌曲,間或有抽獎活動,到場來賓進來時都憑請柬領取號牌,送出的獎品千奇百怪,既有限量版的鑰匙扣、水晶擺設、名牌香水,也有到場明星的簽名照、簽名CD、擁抱或者香吻。

最後這類香豔獎品自然很能活躍氣氛,這一輪抽獎號碼報出來,辛辰一看,居然是自己的,臺上DJ宣佈,獎品視得獎者要求而定,可以是任意一位明星的吻,“不論性別”,他拖長聲音加上這四個字,引起全場尖叫。辛辰隨手將號碼牌遞給小云,“送你了,看你想吃誰豆腐,上。”

小云興奮得快快抱她一下,衝上了臺,辛辰含笑看着,這與她同年齡的女孩子快樂得讓她羨慕。一隻手伸過來,將她手裡喝光的酒杯接過去,又遞過來一杯酒。她詫異回頭,穿着深灰色西裝的路非出現在她面前,她微微一笑,“謝謝。”

兩人並肩而立,都並不追問和解釋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彷彿這樣的相遇每天都有,再平常不過。小小的舞臺上,小云正與DJ互動得熱烈,周圍是笑聲與口哨聲、跺腳叫好聲,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笑容,氣氛輕快到讓人有點眩暈感。

“外面下起了小雪。”路非輕聲說。

雖然來自一個冬天只偶爾有小雪且即下即融的城市,然而在見識過西藏與梅里雪山後,辛辰已經對雪沒有新奇感了。上個月底,北京已經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可是那場雪來去匆匆,並不痛快,接着仍是乾乾的寒冷,好在室內全有充足的暖氣,倒比老家溼冷而沒供暖的冬天好過一些。她還是與路非走到了窗前,果然外面雪飄飄揚揚下得密集,路燈光照射下,只見北風裹着細碎雪花漫天迴旋飛舞,遠遠近近一片迷濛。

小云帶着酡紅的面孔衝過來,“辛辰,我太開心了,我決惡天晚上不卸妝不洗臉。”她來勢太急,辛辰未及轉身,已經給她撞中手肘,手中酒杯一傾,半杯酒頓時灑到自己的腰間。

“對不起對不起。”小云手忙腳亂地試圖補救。

辛辰接過路非遞來的紙巾印着溼處,笑着搖頭,“沒事。”她低頭看看小禮服裙,暗綠的色調上酒漬倒並不明顯,但溼溼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我還是先走一步,回去換衣服。”

她拍拍小云,示意她繼續去玩,路非說:“我送你,我開朋友的車過來的。”

他帶她走出去取了大衣,給她穿上,凜冽的北9lb?net風透過門縫撲面而來,她情不自禁地一縮,腰際溼處更是瞬間涼透。

“等在這裡,我去取車。”他走進了風雪之中。

她知道今天要叫出租車很難,而且穿着如此單薄在冬天的路邊吹風並不是件有趣的事,當然安心等在原處。

“他到底還是忍不住來了。”紀若櫟的聲音從她身後幽幽傳來,她回頭,只見紀若櫟站在她身後,化了精緻妝容的面孔透着點蒼白。

“紀小姐,這裡風很大,當心着涼。”辛辰見她只穿了單薄的晚裝,提醒她。

“看見一個驕傲的男人爲你折腰是什麼感覺?”

辛辰有幾分詫異地看着她。

紀若櫟的眼睛是異乎尋常的明亮,聲音卻十分輕柔,“我愛了他五年,從來把他的驕傲、冷靜、睿智當成他最可貴的特質,願意仰望他的不動聲色。可是突然之間卻發現,他會在另一個女孩子面前放棄所有的矜持,你覺得我又是什麼感覺?”

“沒必要把這些拿出來做比較。”她敷衍地說。

紀若櫟哼了一聲,“是呀,你大可以跟我直說,這個男人就是愛着你,他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我應該輸得無話可說,根本沒有資本再去問爲什麼。”

“這不是一場誰跟誰打的戰爭,紀小姐,沒有誰輸誰贏。我與他有着長長的過去,是我想丟也丟不開的部分。你愛他的驕傲、冷靜、睿智,嗯,我承認這些都是男人很吸引人的地方。可我在14歲遇到他時,他只是他,沒有任何附加的條件。我會喜歡上那時的他,就跟喜歡夏天的冰激凌和冬天的陽光一樣自然。”辛辰攏住大衣,歪頭想一想,“要鑽牛角尖的話,我是不是也得問,爲什麼那樣愛過,也只不過是離開;爲什麼離開以後,還要再見?這類問題是註定沒有答案的,我們沒必要追究下去,跟自己過不去。”

路非出現在門口,看向她們兩人,片刻靜默後,他伸手扶住辛辰的腰,“走吧。”然後對紀若櫟點點頭,“晚安,若櫟,雪有點大,開車回家時注意安全。”

路非拉開停在酒吧前面的黑色雷克薩斯車門,辛辰坐了進去,路非俯身,替她將落在車門處的長大衣下襬送進去,然後關上車門,轉到司機位,上車發動車子。

辛辰說:“我住在北三環……”

“我知道你住在哪兒。”路非打斷她,打方向盤將車開上大道,停了一會兒繼續說,“是呀,我知道。我還做了很無聊的事,昨天晚上守在你住處的樓下,想了又想,不知道該不該上去打攪你。”

他這樣的坦白,加上紀若櫟剛纔說的話,辛辰只能默然。隔了車玻璃望出去,只見一片風雪茫茫,前面車子紅紅的尾燈不停地閃爍。

“偶爾半夜醒來,我也會問自己:爲什麼當初我會做離開的選擇。”

“有答案嗎?”

“我只知道,如果重來一次,我會做不同的選擇。”

辛辰輕輕搖頭,“你這也是鑽牛角尖了,路非。如果你留下來,守着那樣任性又沒有安全感的女孩子,大概只會把她縱容得更加依賴,更加想拼命地抓緊你,加上種種現實的問題,那份感情可能仍然是沒有前途的。”

“你接受了一切,理解了一切,這麼寬容地看待過去,只會讓我更加質疑自己的選擇。從前我真的像我以爲的那樣愛你嗎?我愛你的美,愛你的勇氣,愛你的坦率天真,甚至愛你的任性,卻唯獨忽略了你的不安全感,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不顧而去,還安慰自己,等你長大了,自然能理解№解什麼呢?”路非發出一聲短促的笑,“理解我的愛來得太自私嗎?”

辛辰苦笑,“我求饒,別批評自己了,路非,我真是受不了這麼沉重的對話。現在我越來越覺得,其實性格就是一種宿命。我從來不是寬容的人,可是既不想怪別人,更不想怪自己的命。感情就像是沙子,捧在掌心也許可以多留一會兒,一旦拼命抓緊,就肯定會從指間漏掉,誰都抗拒不了。你走以後,我的生活既不悲慘也不墮落,所以你的自責對我沒什麼意義。再這樣下去,我就成了恃着舊情對你施虐,而你莫名其妙受虐了,何必呢?”

“是的,過去不可追回,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你現在沒有接受別人,那麼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辛辰側過臉去,額頭抵着車窗玻璃,久久沉默着。她衣服上的酒被車內暖氣一蒸,已經乾透,酒氣伴着她灑的香水味道在封閉的車內縈繞,帶來微薄的醺然感。路非並不繼續說什麼,只專心地看着前方。天氣加上平安夜外出狂歡的人流車流,北京的交通更顯擁堵,所有的車輛走走停停,緩慢行駛在風雪路上。然而再如何蹉跎路途,也有到達的時刻,終於,車停到辛辰住的公寓樓下。

路非伸手,解開辛辰的安全帶,輕撫她的頭髮,含着微笑看着她,“我又讓你爲難了吧?是呀,我努力說服自己tpwib?t,安靜等着就好,可總忍不住要來見你。”

辛辰轉過頭,將臉貼到他溫暖的掌心,“你在誘惑我,路非。”

路非的聲音低沉地響在小小的車內,“如果我能帶給你更多的快樂,我倒有幾分誘惑的把握了,可惜到現在爲止,我帶給你的似乎更多的是煩惱。”

“我已經被誘惑了。我知道,你會對我很好,和你在一起,大概能享受到你非常包容溫柔的愛。這個誘惑對我來說太大了,可是我不敢要。”辛辰將路非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拿下來,正正地看着他,“聽我說完,路非。十五六歲的時候,我除了自己的感受,根本不會考慮別的問題,可現在都得考慮。比如,我大伯會不會被我的輕率波及?你家裡人會接受你的選擇嗎?”

路非簡直有幾分震怒,“你考慮的竟然只是這個嗎?你質疑一個快30歲的男人對自己的感情和生活有沒有自主的能力?如果我連這些都不能控制,我怎麼會放任自己來打擾你。”

“對呀,你看我就是這麼現實,面對一個男人的示愛,首先想到的已經不是感情了。從小到大,我給大伯添了太多的麻煩,再不能倚小賣小,只爲貪圖那點享受就去困擾到他,讓真正疼我的人難堪。而且,我現在對戀愛的要求不過是相處開心,總覺得沒什麼值得我去委屈自己,我不想去面對你家人的反對。”

路非不能不記起,他曾站在辛辰家門外,聽她對着另一個男人說過類似的話,那麼,他和那個男人對她來說,並沒什麼不同的待遇。他平靜下來,“如果我說,這些都不是問題呢?”

“那問題就回到我身上了。說到底,我不光不夠勇敢了,大概也不夠愛你,我沒有從前那種不顧一切去愛一個人的能力,你聽到過那場談話,我前男友就認識到了,早晚你一樣會認識到這一點,對我失望幻滅。”

“不要把我的感情和他等同起來看待。”路非清楚明白地說,而辛辰卻笑了。

“當然,你對我是不一樣的,你如果幻滅了就肯斷然放手也算了,現在分手傷害不到我。可是你這個人。”辛辰輕輕嘆息,“路非,你太自律,對我又存了莫名其妙的負疚,就算幻滅了,也還會堅持下去,忍受自己做出的選擇。我要是接受這個誘惑,就真自私得沒有救了。”

“你給我的行爲預設了一個前提,堅持認爲我對你的愛建立在負疚跟誤解之上,於是我所有的行爲在你眼裡,都成了一個邏輯清晰的悖論,你覺得這樣對我或者你算公平嗎?”

辛辰茫然地看着前方,此時雪下得小了,只有零星雪花飛舞着,無聲無息撲到前擋風玻璃上,化成水珠緩緩滑落,拖出長長的痕跡,再被另一串水珠打亂匯合在一處流淌下去。

“我們認識快十二年了,我離開了你,還跟別的女孩子談到了結婚。小辰,如果我還說愛了你這麼久,真的很厚顏。是啊,我只是忘不了你,在開心、寂寞的時候,一樣都會記起你。而且感謝生活並沒捉弄我到底,沒讓我在你跟別的男人結婚並徹底忘記我後再回來。你看,如果說到自私,我的自私肯定多過你。”

“我們再這樣對着檢討爭論下去,註定沒有結果,而且未免有點可笑。”辛辰苦笑,伸手去開車門,“太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你早點回去休息。”

辛辰上樓,拿鑰匙開門,卻見玄關處放着一對女式長筒靴子,而小馬臥室房門緊閉,裡面隱隱傳來曖昧不明的聲音,這當然不是他頭一次帶女孩回來過夜了。上次她早晨睡眼惺忪地去衛生間,正撞上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孩出來,着實嚇了一跳,對方倒是鎮定得出奇。

現在她已經算得上見慣不怪,只跟小馬約法三章:不可以進她的房間,不可以動用她的私人物品,不可以佔用公共空間上演兒童不宜。小馬很爽快地答應了,也確實基本上都做到了這幾點。

合住不可以太挑剔。辛辰只能安慰自己,這比聽見父親房裡傳來聲音要好受得多。

她趕緊拿了睡衣去洗澡,然後回自己房間,緊緊關上了門。她走到窗前,這邊窗子並不對着路邊,隔了11層樓的距離,加上小雪飄灑,望出去也只是一片迷離,遠遠近近的燈光帶着恍惚的光暈,一轉眼,她來到這個大都市已經兩個月了,而這漫長的一年也快走到尾聲了。

這樣的歲暮時分,急景凋殘年,加上去家千里,待在一個容納了千萬以上人口的繁華都市裡,真如一粒微塵。她不能不想到,今夜於千萬人中,唯一牢牢牽念着自己的,似乎也只有剛剛開車離去的那個男人。

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十一章 細節遺失於過往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五章 共有的回憶第十章 那年夏天第十章 那年夏天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第十一章 細節遺失於過往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七章 青春歲月留痕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十七章 我的心有缺口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二十一章 無限大的監牢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十五章 當你渡過惡水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二十一章 無限大的監牢第四章 只要不曾擁有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五章 共有的回憶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四章 只要不曾擁有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十九章 被加深的陷溺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八章 過去的只是時間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八章 過去的只是時間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十章 那年夏天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四章 只要不曾擁有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第八章 過去的只是時間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十五章 當你渡過惡水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十七章 我的心有缺口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二十一章 無限大的監牢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二章 另一種妥協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二十二章 那不是我的風景第二十五章 他們曾近到咫尺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
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十一章 細節遺失於過往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五章 共有的回憶第十章 那年夏天第十章 那年夏天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第十一章 細節遺失於過往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七章 青春歲月留痕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十七章 我的心有缺口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二十一章 無限大的監牢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十五章 當你渡過惡水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二十一章 無限大的監牢第四章 只要不曾擁有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五章 共有的回憶第二十六章 你始終在我身邊第四章 只要不曾擁有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十九章 被加深的陷溺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八章 過去的只是時間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八章 過去的只是時間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十章 那年夏天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四章 只要不曾擁有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第八章 過去的只是時間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第三章 那些年少輕狂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十二章 誰能率性而爲第十五章 當你渡過惡水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二十章 下一刻來臨之前第十七章 我的心有缺口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二十一章 無限大的監牢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楔子 無準備的開始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第一章 舊日痕跡第二章 另一種妥協第十六章 往事不必再提第十三章 我要的答案第十四章 時間是我的宗教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第二十二章 那不是我的風景第二十五章 他們曾近到咫尺第九章 年少時的天真第十八章 前塵舊夢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