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夢蝶,或者,是蝶夢莊周?一直有句話在耳邊呢喃,充滿睿智的,滄桑的。
“陰魂不散!”杜耳下意識從喉嚨裡擠出聲音,翻身而起。一身男裝,卻也掩不住女兒家剛睡醒時的嬌憨,甩甩頭,杜耳利落地束起長髮,用簪子固定好,身上氣勢一變,又成了個俊朗的兒郎。環顧四周,先是滿目的紅色,杜耳一愣,才反應過來,她睡在一棵桃樹的樹枝上,和衣而臥——她像是憑空出現在這個世界,莫名其妙地一睜眼發現久違的青山綠水,不知不覺地擁有了一身武功,可孑然一身,並無容身之處。
天正微明,白日裡豔麗的桃花在朦朧的光下更顯妖豔,像是某種隱晦的預言。令人厭煩的感覺不斷翻涌,杜耳忍不住擡手捂住胸口,卻聽得“刺啦”一聲。杜耳低頭看向右手,剛剛在擡的時候,不小心扯斷了一條系在樹枝上的祈福條,杜耳攤開,是個“蕭”字,斷裂邊緣光滑如鏡,足見出手之穩準狠,以及出手之人內心的暴躁。默默將祈福條系在一起,到底不再是一體,杜耳也只有在心中道了句歉,但願不會毀了一段姻緣。
樹下一聲低低地嘶鳴,杜耳手一鬆,飄飄然從樹上落下,正正落在馬背上,馬是兄弟,也是唯一的非貨幣財產。親暱地拍拍座下馬,。杜耳一聲清叱,趕往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目的地,襄陽城。
行行復行行,一路草碧天藍,除了夜夜夢中的呢喃,有內力護體在樹上睡覺也不是什麼痛苦的事情,杜耳還算悠然。
終於,立在足有自己數個高的城門前,見眼前城池端正大氣,恢宏至極,杜耳豪氣頓生,一聲長嘯,掠向城門。
耳邊風聲驟起,空氣似乎被撕裂,發出尖銳的嘯聲。杜耳身在半空,正是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之時。回頭已經來不及,杜耳強行一扭身子,將左臂正對攻擊,依舊向前方落去。一點寒芒急速放大,竟是一支羽箭,眼看要在杜耳左臂上開個窟窿,杜耳右手一遞,暗自隨身攜帶的長槍移交左手,槍尖一點,正與那箭尖對上,同時杜耳身形虛幻,就像無根浮萍一般,順勢向斜前方撲去,沒入城門口熙熙攘攘地人羣中。
“什麼啊?差一點。“在一片密林中,清脆的聲音響起,旋即一朵蓮花從一顆古樹上飄然而下,細細看去,才發現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短衣狹袖,卻不算幹練,因爲腰間束了一條似是由花瓣拼接成的腰帶,走路起伏間花瓣上下挪移,像極了蓮花的開落,可愛得很。小手不協調地拄着一根比她自身都高的弧形木杖,小女孩檀口微張,小手一轉,木杖隨之橫放,一支羽箭憑空出現在掌心,同時在陽光下一根近乎透明的弓弦浮現出來。
“你呀,又這般胡亂傷人。”小女孩身後一男聲無奈嘆道,卻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旋即一隻手伸了出來撫了撫女孩的發頂。女孩不耐煩地想躲開那隻從沒躲開過的手,嘀咕道,“我說族長,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藏在暗處,人嚇人嚇死人的好嘛?”那男聲笑了一聲,“自己感知力低,倒怪上我來了。不過那人,倒挺有意思。”話音未落,一個青年緩緩現出身形,不過一瞬,又化成一道黑影電射而出,轉眼也沒入人羣。
刺客,本身就擅於隱藏,至於被刺客盯上的人......
杜耳看了眼頭頂明晃晃的太陽,打了個寒顫。
“有意思又怎麼樣,那也是個男的。”小女孩有些不服氣地撇了下嘴,將弓橫過來起身離開。光滑的木杖上刻着小女孩的名字:蓮洛。
卻說杜耳甩開那要命的箭,沒入人羣,開始依舊滿身的戒備,只是進得城內,看着那來往叫賣的小販,街角打鬧的幼童。一聲聲吆喝,一道道身影,熙熙攘攘,不由讓杜耳放鬆下來。
久違了,如此熱鬧的街市,如此令人感慨的,煙火氣。
信步進了一家酒樓,揀了個臨窗的位子。就見一小二小跑着到跟前,飛快地拂了拂並不存在的灰塵,一張臉笑得花開燦爛,“這位公子舉止好生文雅,這眼若朗星,面如冠玉,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儀表堂堂一表人才,小的還從未見過如此文雅的人物,公子是第一次來吧,我們們這兒可是最好的酒樓了,那一道清湯柳葉燕,色白如雪,形似柳葉,清澈晶瑩,口味鮮醇,保管公子嚐了一口想兩口......"。
杜耳被這滔滔不絕的小二弄得好笑,坐下打算點菜,卻忽然覺得一抹冷芒當頭襲來,杜耳一聲冷哼,頭都未擡一手拂開那冷芒,卻覺後頸一痛,眼前一黑,趴在了桌子上。
短短几秒,小二甚至還未反應過來,面前除了剛剛的白衣公子,就多了一位俊朗的青年。青年淡然地示意小二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筷子,彷彿方纔虛晃一招用筷子打暈杜耳的人不是他,朝小二微微一笑,“把你們的招牌菜都弄一份兒。”
“可是這位公子……”還暈着呢,這麼假裝看不見我的良心是會受譴責的......小二正欲張口,但見青年對他一笑,分明溫和得緊,小二卻只覺得被一條毒蛇盯上,後脊一陣發涼,立刻麻溜地把筷子撿起來,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見一塊銀子出現在眼前,當下笑得更加一臉燦爛,似曾相識的話想都不像全倒了出來:“哎呀這位公子舉止好生文雅,小的還從未見過如此文雅的人物,這眼若朗星,面如冠玉,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儀表堂堂一表人才,公子是第一次來吧,我們們這兒可是最好的酒樓了,那一道清湯柳葉燕,色白如雪,形似柳葉,清澈晶瑩,口味鮮醇,保管公子嚐了一口想兩口......"實力面前良心真心不值錢啊對不起了小公子您還是自求多福吧,小二內心飛快地念叨着,嘴裡滔滔不絕地介紹着,還不忘麻利地喊上一嗓子——“招牌菜全套來一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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