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直想抽自己嘴巴，這不前言不搭後語嗎。對面坐着的，是自己的小姨父，有什麼好怕的！
秦在厚見吳蔚尷尬的樣子，又笑道，“小蔚，那個項目，你是不是有心思爭取？”
“是！不瞞您說，這個意願還挺強烈。但對化工行業，我不太明白，只知道這是一個高污染的行業。”
“的確如此。這是一個地方主官必須要顧忌到的。今天，只有咱們爺兒倆在這兒，我打開天窗說亮話，不瞞你，對這個項目，我是不認可的。”
吳蔚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雖然小姨夫貴爲一省之長，但好多的事情並不是一言九鼎。
他是省長，需要政績。其他領導也需要政績。
存在即合理——雖然吳蔚並不認爲這個理論是正確的，但大多數人還是將其作爲金科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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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化工行業的專家，對其中的風險缺少科學的評估。秦在厚又爲什麼反對這個項目呢？
看他疑惑不解，秦在厚說道，“河京省現在的環境承載量已經趨於飽和了。如果再有大型化工企業進駐，環境會變得更糟。”
這個吳蔚是知道的。現在的河京省，一年到頭難見晴天，特別是冬天，空氣中四處飄散着二氧化硫的氣味。有的地方，如果穿上白色的襯衫出去走一圈兒，回來就會變成灰色。
環境問題，已經成爲人類埋葬自身的最快的進程。要想關閉這個進程，雖然不能再回到刀耕火種的年代，環保意識、環保理念也是必須的。既要金山銀山，又要綠水青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等的困難！
“您的意思，是這個企業污染比較大？”
“在化工行業裡，有一個綠色化工的概念。如果真有一家化工企業，能夠做到綠色環保的話，引起來也未嘗不可。這個項目是陽華科技準備投資興建的，陽華科技是原化工部部屬企業，實力非常雄厚。這次準備投資興建的，不只是一個合成氨生產企業，還有相關的上下游配套產業。”
“什麼？氨化工？”吳蔚喃喃道。他自然不會忘記小時候種地的時候，在地裡描化肥時那濃烈刺鼻的氣味。雖然他不是學化工的，也知道氨氣是易燃易爆有毒的氣體。
“你想想吧。這兩年，氨氣泄露的事故時有發生，危害性你也應該知道。雖然跟其他化工行業相比較，氨化工的安生性還算可以，但考慮省內的環境已經十分脆弱，我並不想再引進這樣的企業。”秦在厚淡淡的說道。
“看來，我們真的沒必要爭取這個項目。積餘的環境，已經夠糟糕的了。”吳蔚看似自言自語。
“不過，你們市裡對這個項目好像很關注啊。陽化科技已經派人到龍島了。雖然我不支持這個企業落戶，但我也不能提出反對意見。這個項目，黎書記非常重視。”
秦在厚最後一句話，吳蔚總算明白了。如果黎明旭看中這家企業，秦在厚如果反對的話，兩人必生嫌隙。本來，黨政一把手本來就是一對矛盾體，無論多聰明的人，在權力的誘惑下也會犯下大錯，古往今來，概莫能外。
吳蔚沒再追問，他心裡多多少少已經有了底。秦在厚見他默然不語，便道，“小蔚，在基層幹不容易。你小姨雖然一直讓我幫你，但她還有一個條件，就是不讓別人知道我和你的關係，怕有人說三道四的。其實，這也是對你的一種保護。你不會怪你小姨吧？”
“怎麼會呢！都是爲了我好，我不會不識好歹。您先忙！”吳蔚起身要走，秦在厚也沒有留他，也沒有把他送出去，對他這個省長來說，能抽出幾分鐘給一個縣委書記彙報的時間，已經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鄧江北見他出來，送他到了樓梯口，殷勤倍至。秘書的嗅覺都是極其靈敏的，他已經從吳蔚和秦在厚的身上，嗅到了兩人關係絕非一般的味道。
“鄧處長，晚上有時間嗎？”下樓前，吳蔚低聲問道。
“這個……你是知道的，我的時間不屬於我，得看首長是不是有時間。”
吳蔚笑道，“如果有時間的話，晚上想請你坐一坐。那我等鄧處長電話。原來在省委工作的時候，一直無緣得見，這會兒認識了，都是好朋友，坐坐是必須的。”
鄧江北也笑了起來，拍着吳蔚的肩膀，“沒說的。如果有時間，我一定聽從吳書記的召喚。”
走出省政府大門，吳蔚便接到了李見的電話，說他和葉開已經到了楓葉溫泉會館，讓他馬上過來。
楓葉溫泉會館？吳蔚從來沒聽說過。便問李見這個地方在哪兒，李見讓他導航，吳蔚暗罵李見，他連車都沒開過來，導航？導個頭啊！
葉開和李見，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吳蔚上了一輛出租車，去楓葉溫泉會館。
司機好奇地看了一他一眼，去楓葉溫泉會館的，非富即貴，這個看似年齡不大的小夥子，一定是富二代，一看相貌、氣質，絕非池中物。司機便陪着笑臉，說那個地方跟人間仙境一樣，溫泉水還能治病。
吳蔚並不想多言，笑問離市區遠不遠。司機說，“也不算太遠，100多裡地，就在西坨山的一條山谷裡。”
西坨山在哪兒，吳蔚也不知道。到京安來以後，每天忙於工作，無暇四處逛，便道，“是不是新開發的？”
“對。這兩年纔開發的。一個大老闆投資的，據說是會員制，不花幾萬塊錢別想進去呢。”司機說道。
司機一聽吳蔚這麼說，便知道他不是什麼大人物。如果是大人物，怎麼可能沒聽說過楓葉溫泉會館？更何況，大人物怎麼可能打出租車。司機想明白這一點，話多了起來。
跟司機聊了一路，從市井小人物的悲歡離合，再到京安城裡近期的奇聞佚事。司機天南海北，職業使然，獵奇的心理自然比普通人更強一些。
車子從水泥叢林里路駛來，漸漸地少了灰色的酷熱，空氣也漸漸溫潤起來。再看道路兩側，樹木參天，綠意森然，如同進入一個天然的大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