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助的看了看徐鳳年。
他那兩隻筆直劍眉緊緊的湊在了一塊，英俊帥氣的臉上透露出一絲無奈，顯得不怒自威，但是他的雙眼裡卻沒有焦距，正空洞無神的看着郭勇佳，雖然我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似乎他對郭勇佳所說的話不可否置。
我心裡不禁有些衰神，這一次爲了救徐鳳年，我是以死求郭勇佳和楊塵幫忙，費勁千辛萬苦才救出了他。
現在郭勇佳人還躺在病牀上呢，沒個十天半個月肯定好不了。
這時候黑白無常來了，我們該怎麼辦？
難道要我再一次眼睜睜的看着徐鳳年被他們抓走，送去給養鬼道士？
或者抹脖子化成鬼魂跟着徐鳳年一起被帶走？
複雜的情緒涌上心頭，嘴裡雖沒喝茶，但卻感到非常苦澀，很不是滋味...
我偏過頭偷偷看了一眼楊塵，他只是靜靜的站在窗口處，手裡拿着半截香菸在那吞雲吐霧，彷彿一個世外人，對於我們的話題，還有困境一無興趣。
我心裡感嘆，昨晚都虧了楊塵，我們才能順利救出徐鳳年，要不是他爲我們分析出事情的隱情，我和郭勇佳肯定還傻傻的被矇在鼓裡，更別談救徐鳳年了。
楊塵這人腦子好用，本事也不小，尤其是他昨晚秒殺陰童的那一拳，至今還在我腦子裡浮現。
要是他肯幫我們解決黑白無常...
我沒有繼續妄想下去，而是搖頭苦笑一番。
人家楊塵是郭勇佳的師兄，跟我又沒什麼親密的關係，能幫一次我就謝天謝地了，不可能指望人家一直出手援助我。
我心裡很明白，世上沒有那麼多無私奉獻的人，每個人都只對自己，或者親友的事上心。
我救徐鳳年無可厚非，不外乎我愛他，捨不得他離開我。
郭勇佳幫我也簡單，是不想我陪徐鳳年殉情自殺。
至於楊塵，雖然接觸的少，但是我能看出來他很在意郭勇佳，甚至我覺得他把郭勇佳看的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再說了，他雖然厲害，但是對於黑白無常，他自己說過不一定是對手...
我真是可笑，人家幫了我，至今一句謝字都沒提過，居然還胡思亂想着這些。
我們三人集體沉默，沒有一人正面回答郭勇佳的問題。
我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們兩個，我就不懂了。
病牀上郭勇佳雖然身子動不了，但是一雙眼睛卻在那直溜溜的轉，他也察覺到了這句話說了以後氣氛有些不對頭。
“嘿嘿，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啊？”郭勇佳乾笑一聲，打破了沉默，試圖想讓我們活躍起來。
何耐，我們三人齊齊扭頭看向郭勇佳，還是沒有一人說話。
郭勇佳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面露糾結的看着我，半天也沒有從嘴裡吐出個字來。
我幽幽嘆了一口氣。
其實我知道郭勇佳心裡在想什麼。
按照以往，他無非是說一些安慰人的話。
但是以現在事情發展的苗頭上來看，不解決那養鬼道士，徐鳳年的困境就不會消除。
這個連我都懂的道理，他肯定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安慰的話出來...
過了半響後，始終沉默的徐鳳年突然鬆開了臉上緊皺的眉頭，出聲道。
“不管他有沒有逃走，黑白無常都會來抓我的...”
徐鳳年的聲音裡有些落寞，甚至我看他嘴角都在抽動，像是在自嘲，不禁讓我有些怪異。
“嘿，你這話怎麼說的？”郭勇佳見有有人肯回他話，立馬興奮了起來。
“我和你嘮叨幾句，要是養鬼的那傢伙沒有指揮黑白無常這一對神差來抓你，黑白無常肯定不會好好的揪住你不放，我和閻羅王有些交情，跟他商量放過你，還是可以的。”
這句話聽得我想笑，但笑不出來。
因爲我知道郭勇佳和閻羅王根本就沒交情，只是藉着手裡玉佩的事可以讓閻羅王給個人情罷了，他話語誇張，無非實在變相的安慰徐鳳年。
楊塵眯了眯眼睛朝我們這裡過來，我知道他對郭勇佳身上的玉佩非常緊張，肯定不會放任郭勇佳亂來。
“你們不懂...”徐鳳年原本低着的頭突然擡了起來，看着我和郭勇佳苦笑了下。
“我以前是將軍，死在我手裡的亡魂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別談那些因我而亡的人，單單是幾場戰役打下來，我就揹負了上萬條人命，你覺得你和閻羅王關係好，能放過我這個罪人？”
聽到這，我和郭勇佳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因爲我們都是現代人，從小就灌輸着現代思想。
而殺人犯，是這個社會上最令人畏懼，和唾棄的人，大家都常說，殺人犯肯定會下地獄，受過苦難才能轉世輪迴。
那麼問題來了，徐鳳年這種古時候的殺人狂魔，下了地獄會怎麼樣？
相比我們的呆滯，楊塵似乎對徐鳳年是將軍的話題很感興趣，眼睛正上下的打量着他，似乎在等他接下去的話語。
“早在我變成鬼的時候，閻羅王就派過黑白無常來抓我。”
見我和郭勇佳沒說話，徐鳳年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又冒了一句。
“什...什麼...？”郭勇佳驚訝的口吃道。
甚至連楊塵的臉色都變了，嘴裡叼着煙疑惑問道：“黑白無常以前抓過你？”
我也轉回頭愣愣的看着徐鳳年，還真不知道他居然和黑白無常之前就認識了。
“嗯...”徐鳳年輕輕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回憶。
“我是含怨而死的亡魂，加上我手裡頭殺過太多的人，導致我的戾氣非常重，所以死後閻羅王特地派黑白無常前來抓拿我。”徐鳳年緩緩解釋。
“不可能的，既然這樣，那你怎麼沒有被抓去輪迴？”楊塵盯着徐鳳年的眼睛，出聲質疑道。
其實我也非常好奇，因爲黑白無常的厲害我見識過，上次徐鳳年碰到他們，簡直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一下子就被制服了！
“黑白無常雖然厲害，但不是我的對手...”徐鳳年慢騰騰的說道。
“噗嗤...”郭勇佳臉上的原本的驚訝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與之而來的是大笑。
“哈哈哈哈...徐鳳年，你就吹吧你，黑白無常不是你對手？上一次黑白無常在我家抓你的時候，你害怕的腿都軟了...”郭勇佳不留餘地的打擊徐鳳年道。
我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徐鳳年，雖然我相信他所說的話，但是卻不理解他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好吧，其實我和郭勇佳想的一樣，覺得徐鳳年這是在吹牛...
畢竟黑白無常抓徐鳳年的時候我也在場，我能感覺到徐鳳年對他們的恐懼。
他還對我說了一句：願我們來世再見。
現在回想起，徐鳳年當時似乎一點也沒有掙扎，只是失魂落魄的跟着黑白無常走了，那分明就是一種認命的態度...
楊塵倒沒跟我們兩一樣，原本不可思議的表情換成了凝思，一雙明亮的眼睛猶如利刺，目不轉睛的盯着徐鳳年，在等待他的解釋。
“我說了，我當時是怨鬼，身上還揹負着上萬條冤魂，所以才導致閻羅王派黑白無常來抓我。”徐鳳年頓了頓，接着道。
“但是黑白無常當時確實不是我對手，要不是當時我心裡還存有善念，黑白無常恐怕早就被我宰了...”
心存善念？宰了黑白無常？
我真是越聽越糊塗，隨即問道：“你有那麼厲害？”
“當時的我...不是我。”徐鳳年無厘頭的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