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波目光卻暗下來,他說;“小明同學,你太天真了,就算你不想再動她了,她也未必會就此放過你。”
顧明愣了一愣,剛纔是想起往事了,不由得想起顧長川。那段日子,她也是恨着顧長川的吧,恨他得到了媽媽,卻沒有好好保護珍惜。
她的眼圈不由得紅了一分,只倔強的說:“反正,我不想就這件事過多地逼迫下去。”
“而且你們要扳倒林姐,光這樣一件事,又怎麼足夠?”
聽到顧明這樣說,葉小波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不過最終他也沒有說出其餘的話,只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果你不願意說,我不會逼你求你,但是我和祁恭還是會繼續查下去。到時候陳璐蘭的結局,我不知道,但願不會讓你難過。”
顧明一愣,沒想到葉小波誤會了她的意思了,便解釋說:“我並不在乎陳璐蘭是什麼結局,她好或不好,都與我無關,從私心上來說,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不好過,但現在的我,只是不想再親手去逼她了。這件事上我有自己的原則,我不想爲了一點仇恨心,還像年輕時那麼無知無畏了。”
“這樣的話,”葉小波似乎沒想到顧明有這樣一套說辭,臉上露出意外的神情,便又笑了起來,“我也就不用擔心自己太過了。”
說完,他忽然笑起來,說:“小明同學,你還真有一套,林姐借你除陳璐蘭,你就把刀扔給我和公公了。”
顧明雙眼瞪過去,再次解釋道:“誒,你怎麼還是沒聽懂我的意思。算了算了,你就當我是明哲保身的腹黑女吧,以後坑了你,你也別意外了,直接自認倒黴吧。”
葉小波心想如果顧明能坑他,也必定是他故意給顧明坑的。但他嘴上卻什麼也不說,隻眼含笑意,望着顧明。
顧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沒由來就再次想起年會上的事,就再次清了清嗓子,還是拿出老一套的說辭,說道:“你要沒事,我走了啊,王編輯還等着和我詳說下一次的任務,我不在這裡偷懶了。”
葉小波撅撅嘴,說道:“真不打算給我條捷徑,告訴我你在那看到的苗頭,非得我大海撈針地去找呀?”
顧明衝他眨了眨眼,說:“沒事,您不無所不能的葉總嗎,這點事,我一介弱質女流都能查到,您就甭擔心了。”
葉小波翻了個白眼,衝顧明說道:“你這學的哪裡的口音,陰陽怪調的。”
顧明人已經走到了辦公室門口,她擺擺手,回道:“給葉總學的呀。”
葉小波便笑了,沒再接話。
顧明正準備拉門,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回過身子問道:“那祁恭呢?祁恭難道要親手將自己的未婚妻送到牢裡去?”
這個問題似乎也困惑着葉小波,他一聽顧明提到這個話題,兩條淺淡的眉毛便皺了起來。
顧明因爲等着葉小波回覆,一直緊緊盯着葉小波。而她看了這麼一會,才發現葉小波的辦公室開着日光燈,偌大的落地窗已被隔光窗簾遮得嚴嚴實實的,白白浪費了最高層的俯瞰視野。
而葉小波緊縮眉頭的臉,像一尊易碎的玻璃娃娃,在蒼白的日光燈下,連發絲都似乎可以被光照輕易折斷了。
顧明不經意間抓緊了門把,但還沒說什麼,葉小波便回答道:“祁恭認爲這件事情是林姐一手策劃的。”
意思就是,祁恭認爲陳璐蘭和這件事情無關?顧明有些意外,在陳璐蘭和她的往事剛被挑明的時候,顧明只想陳璐蘭還是有那麼一兩分勾引男人的技術,可能祁恭不回信自己。可沒想到,事情發展到後來,祁恭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顧明便以爲祁恭只是爲了和母親對峙才遲遲沒有分手。卻沒想到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會相信陳璐蘭是無辜的?
顧明一下子沒憋住,直接就說了:“啊?他這個智商,還想和林淑英鬥?”
葉小波立刻哈哈大笑起來,用充滿底氣的聲音說道:“不是還有我嗎?”
顧明撲哧一下笑出來,便拉開門出去了。
葉小波霎時閉上了眼,表情也是立刻就垮了下來。其實祁恭對陳璐蘭可能謀害了自己親生父親的事壓根不以爲意。他只覺得像陳璐蘭父親那樣的男人,就算死了也只是死有餘辜而已。其實葉小波和祁恭想法差不多,但在根本上又是不同的,因爲葉小波認爲,不管陳璐蘭的爸爸做了多麼差勁的事,懲罰也應該是由別人執行的,而非陳璐蘭自己。
而這些,葉小波都沒有和顧明說。不知道爲什麼,他不希望顧明對祁恭印象不好,他希望顧明和祁恭能互相欣賞。
葉小波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將整理好的文檔摞了起來,忽然一張照片從裡面滑了出來。葉小波撿起來,看着照片上的那個男人,是顧明第一套攝影作品裡的男主角,已經離世的作家,李啓晨。
去醫院路上時,路逸幾次三番想將自己後座上的水果直接扔到車窗外面去。但他從來不是這樣衝動的人,也只是想想並沒有付諸行動,已經四平八穩地將車子開到了醫院裡。
但路逸也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儘管閔於忱可能是無心之舉,但她私底下自己再次聯絡閔建成,並求來這一筐莫名其妙的水果,當真是要把路逸氣到雙手發顫了。
閔於忱這樣的做法,無疑是在路逸最落魄的時候,給他驕傲的臉上,“啪啪”摑來兩耳光,左臉是打他身爲丈夫的無能,右臉是扇他窘境之中僅剩的自尊心。
也許,他爲了自己的目的,曾經不擇手段,但他卻從來沒有向任何人低頭,即使是面對路陳楠,路氏集團最艱難的那一年,四處都是雞飛狗跳的事,他也只談合作,不談服從。
可閔於忱卻揹着他,向已經和她斷絕關係的父親求來這樣一筐水果,還是在向自己說過的不久後。這不明擺着說路逸辦不到嗎。
不過,等路逸真的把水果給閔於忱帶進病房時。他雙手捧着那一籃子水果,強顏歡笑遞來時,心中卻並沒有之前那樣生氣了。他甚至還可以坐下來,坐在閔於忱的牀頭,親手爲她切芒果,更至於親手餵給她吃。
如果她喜歡,就隨她吧。
畢竟,也不過是自己名義上的伴侶,自己要負責任的人。既然沒有多深的關係,又何必強求她要有懂自己的義務。
路逸這樣想着,漸漸沒了怒氣,但心下隱約覺得有些睏乏,只是機械地剃着芒果,一句話也沒有和閔於忱說。
而閔於忱躺在牀上,看路逸將芒果肉切成一粒粒堆進自己託宋阿姨帶來的水晶碟子裡。他的動作一氣呵成,面上卻是一點表情都沒有,也一句話都不說。閔於忱有些壓抑,便壓低了嗓音,問道:“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不用去公司嗎?”
路逸擡了擡眼皮,又重新垂下去,依舊仔細剃着芒果肉,有些懶懶的回答道:“公司事情少,不用去。”
“啊?”閔於忱一愣,隨即還是乖巧的“哦”了一聲,再次開口問道:“看你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是不是公司那邊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路逸也是再次擡了擡眼皮,本來想隨便應付過去,卻不知道怎麼,忽然鬼使神差的,他就直接說道:“千禧莊被春雨收購了,沒有心情。”
閔於忱倏地瞪大了眼睛,掙扎着要從牀上坐起來,卻沒想到撞到了路逸。路逸手上的刀一偏,直接劃傷了他的左手。閔於忱便又慌慌張張地擡手去看路逸的傷口。
而對於閔於忱來說,這樣兵慌馬亂的時刻,路逸卻一臉無所謂地表情坐着,任由閔於忱拉過自己的手,給她看了,才說:“我去貼創口貼。”
閔於忱卻皺着眉說:“叫醫生看一下吧,傷口也不淺,萬一感染了怎麼辦?”
路逸不露痕跡地緩緩抽出自己的手,安慰了一句,說道:“不用,沒事的。”
他說完,便直接起身去挨着牆壁的櫃子那邊找醫藥箱。閔於忱看着路逸的背影,只在心中恍然大悟,難怪路逸這些日子總瞧着有些憔悴,也比以前沉默低落了不少。
也難怪,從前那樣高大,遙不可及的身影,忽然低到了塵埃裡。
閔於忱皺起眉頭,在路逸過來的時候,輕聲問道:“你扶我坐起來,好不好?”
路逸回道:“不是說了不用這樣和我說話,有什麼要求直接說就好了。”
說着,他將閔於忱的牀頭按起來,又幫她移了移位置,將她扶正了。正當他抽手準備坐到一邊繼續給閔於忱弄芒果的時候,閔於忱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她一臉愁容,低低地說:“千禧莊被收購的話,那怎麼辦?我讓爸再幫幫我們?”
本來路逸已經按捺下了怒火,可閔於忱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便也假裝不經意地拂開閔於忱的手,也輕聲回答道:“不用,我將別墅都賣了,資金週轉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