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從臺階上摔下來的那一幕，他是親眼所見，她滾下去的那一刻，禾弋的手還筆直的伸着，大概是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所以，他對她所謂的證據很是好奇，好奇她到底要怎麼跟他證明，推小柔下去的人不是她。
其實說到底，他是不信的，他不信禾弋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她是清白的。
明樓送完文件回來的時候，經過總裁辦公室準備推門而入，又想到禾弋在裡面，於是抽回了放在門把上的手。
這個時候他要是去找董總，那不是挨呲兒嗎？
以前禾弋還在這裡上班的時候，只要她和董總單獨在一起，那麼誰都不能去打擾。
而這次，她半辭職在家呆着，突然過來又跟董總在辦公室裡聊了那麼長時間，是個人都會對他們所聊的話題產生一定的興趣與好奇。
讓他放心的是，辦公室裡，並沒有傳來異動。
不論是裡面也好，外面也罷，都處於一片死寂，靜的讓他心裡毛毛的。
半晌，禾弋低下頭，提着的氣頓時鬆開，然後掃了眼手裡的錄音筆，低眉順眼。
她儘自己所能做到的，也就這麼多了。
禾弋慢慢把手伸出去，將錄音筆擱在了桌上。
董正楠盯着她的一舉一動，眼裡暗潮涌動。
等禾弋把手收回去時，他纔看清她放在桌上的東西，淡淡的問了句，“錄音筆？”
“嗯，”她點點頭，“現在，我就把這個東西……交到你的手裡。”
“這裡面是什麼？”他擡眼，眉目溫潤，“你和小柔的對話嗎？”
禾弋笑笑，沒有跟着他的問題回答，“你聽過以後就知道了，這個時候我多說也無益。”
董正楠神色微變，但還是什麼都沒說，也沒有伸手去碰觸那支錄音筆。
“我來找你的目的，就是想把這個東西交給你，現在東西給你了，我也沒理由再待下去了。”
“你去見了小柔，然後纔來的公司，給我一支錄音筆，這裡面存着的，難道不是你們的對話？”
“總之你聽了就知道了。”
董正楠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這才把手伸出去，拿起了近在咫尺的錄音筆。
筆身上似乎還殘留着她的餘溫。
他頓了頓，旋即準備按下開關。
“等一下！”禾弋突然把手伸過來，覆在他的手背上，“你還是等我走了以後再聽吧。”
董正楠疑惑的看着她，“爲什麼？”
“因爲我不想聽見她的聲音。”
董正楠松下開關，又把錄音筆放下來，“你過來不就是想證明自己是被冤枉的嗎？”
“是啊……可是我更怕，你聽了以後，依然選擇不相信我。”
她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她是對他沒有信心。
她不敢賭，不敢賭他和曲柔之間的感情。
董正楠在聽到她這話之後，莫名有些震怒。
什麼叫做依然選擇不相信她？
他在她眼中，就是一個是非黑白都判不清的人？
“董正楠，我要求的不多，唯一一個，就是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我沒有把曲柔推下臺階，你誤會我，那是因爲你不懂我，所以我不怪你。”
他暗了暗神情，嗓音裡還帶了點焦躁，“如果這段錄音真的能證明你的清白，我當然相信你。”
“那你告訴我你，什麼是真的？我什麼都沒有，唯一有的，就只是這段錄音了。”
陽光慢慢摺進來，落在禾弋的側臉上。
董正楠像是看到什麼樣子，側過頭盯着她的臉，“怎麼受傷了？”
也只是在陽光的照耀下，才讓他看清楚，她臉頰處那一道說明顯又不明顯的紅痕。
禾弋微怔，伸手摸了摸被曲柔抓破的地方。
“我在問你話！”他眉色沉沉，“你的臉是怎麼受傷的？誰給你劃傷的？”
禾弋也不隱瞞，如實回答，“曲柔弄的。”
他瞳孔一縮，“你們還打架了？”
“她那麼厲害，又有你寵着，我可不敢動她一根手指，”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笑了，“我只不過被她掐了幾下而已。”
董正楠薄脣微動，最後也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回去以後讓傭人替你上點藥。”
“嗯。”她點點頭，站起來就準備離開，臉上依舊帶着些許暖暖的笑意。
從她邁進這裡開始，她就一直在笑，有時候笑的嫵媚，有時候笑的淡然，甚至有時候根本笑不出來，她還在強顏歡笑着。
董正楠根本猜不出她在想什麼，這還是第一次，他捉摸不透她笑容裡的含義。
她笑起來很美，就像是把天上的星星都裝進了她的眼睛裡，清亮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可是現在，他看見的，除了暗淡便是灰敗。
“你別走，”董正楠出聲叫住了她，“留下來陪我聽完這段錄音。”
“不必。”
“你陪我聽完，我就可以當場證明你的清白。”
“不用。”她依然婉拒。
“爲什麼？”
這一天大概是他問爲什麼問的最多的一天，因爲他一向以看清別人內心自居，今日卻看不清她的目的。
她好像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但這種感覺又不強烈，似乎可有可無的樣子。
禾弋拿着包，站在他的跟前，“董正楠，我跟曲柔不一樣，我只有這支錄音筆了，而她卻什麼都有，所以，請原諒我沒有勇氣陪你聽完這段錄音，我更加不敢面對聽完錄音之後的你。”
如果他聽完了錄音依然不相信她，那她要怎麼辦呢？
如果是這樣，倒不如她先灑脫利落的離開。
懦弱一點，是她面對困難，唯一的解決辦法。
“我還是那句話，我要求的不多，只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做過傷害曲柔的事。”
最後一個字被畫上句點，她的心裡一陣悲涼。
這個世上最應該相信她的人，卻不相信她。
“就說到這裡吧，希望你別後悔今天說過的話，但是有一點我想你後悔，就是那天你打我的那一巴掌，還有踹我的那一腳。”
董正楠瞳孔一怔。
“我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她顫抖的轉身背對着他，下一秒眼淚決了堤。
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這才把情緒穩住。
禾弋擡腳就要往外走，步履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