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正楠,你爲什麼要找到在孤兒院的我,爲什麼害得我家破人亡以後心裡又內疚的想要補償我,你要不就讓我這樣一直恨着你,爲什麼要用又愛又恨來折磨我!”
男人看着她的模樣,沉默許久,最後只說了四個字,“好好活着。”
禾弋,好好活着。
痛也好,恨也好,只要健康平安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一種幸福。
“你讓我怎麼好好活着……”女人泣不成聲,“董正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
這個世界上爲什麼會有這麼一個人,讓她毫無希望的愛着,又讓她恨的那麼絕望。
痛啊,她真的痛啊。
“我就是不想讓你知道這一切,”董正楠看着她哭的那麼傷心的樣子,聲線嘶啞,“可是你終究還是知道了,我怕的,也終於來了。”
說着,他目光掃過在場的穆嶼和龐克鵬,眼裡毫不掩飾的殺意四涌,這兩個人,就是死一萬遍都不足爲惜。
“可這是事實啊,這是仇恨啊,我們之間隔着滅門之仇,董正楠,滅門之仇!”
“我……”男人薄脣微動,想解釋什麼,可忖了忖,還是沒有說出口。
現在還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
他不知道顧謹之什麼時候會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被龐克鵬的人發現。
穆嶼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把刀,刀尖還滴着血,血跡還落在地上印成斑駁的圓。
他緊捏刀尖,把刀柄遞到禾弋的面前,後者已經哭的聲嘶力竭,淚水模糊了視線,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剛纔龐克鵬紮上董正楠右手的那把刀。
她不明白穆嶼這是什麼意思。
她只覺得心好痛,痛得快要死了一樣。
“禾弋,他把你害得那麼慘,你是不是特別恨他?你想不想替你父母報仇雪恨?想不想拿回禾家的一切?現在擺在你面前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拿着這把刀,對準他的心臟,狠狠的插進去,要快,準,他纔不會有痛苦……”
女人盯着明晃晃的刀刃,看見上面沾染的男人的血,還是一個勁的在那哭。
她感覺自己快把眼睛哭瞎了,這輩子的眼淚,也不過如此了吧。
穆嶼還在循循善誘,“如果一刀不夠,那就兩刀,三刀,正好你也可以剖開他的心看一看,那到底是什麼顏色的,爲什麼他可以對你這麼殘忍?”
禾弋艱澀的開口,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殺了他?穆嶼,你要我……殺了董正楠?”
“是,要知道現在的他毫無反抗的能力。”
女人的手指動了動,但還是沒有擡起來。
“不過禾弋,就算他有反抗能力,你也一樣能夠殺了他,”男人獰笑,“因爲他愛你呀,他雖然踐踏你的感情,但卻捨不得傷你一分一毫。”
“他愛我,他愛我嗎?”禾弋忽然哈哈大笑,笑的悲慘而淒厲,“他到底爲什麼要這樣做?他到底是爲了什麼啊……”
“去吧禾弋,握住這把刀,想想你無辜死去的父母,想想你這些年過的生活,他死了,這一切也就了斷了。”
穆嶼又把刀柄往她跟前遞了遞。
女人沉默了幾秒,忽然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刀柄。
因爲太過用力,她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凸起。
“去吧,”男人還在唆使着她,“他只有死在你的手上,你纔對得起禾家,對得起你的父母。”
禾弋看着董正楠,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過去。
後者半跪在地上,看着女人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近,他的心也在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距離很短,縱然禾弋走的再慢,她還是到了董正楠面前。
龐克鵬和穆嶼在後面看着即將要發生了一出好戲。
男人不介意別人怎麼想,怎麼做,怎麼看,但是他確實非常在乎女人的想法。
禾弋站到他面前,身子一軟,而後跪倒在他面前。
董正楠伸出左手,牢牢的接住了她,讓她落在自己懷裡。
女人沒有動,也沒有推開他,就這樣半倚在他的懷裡。
“董正楠,”禾弋先開了口,“你說,我們之間,是不是應該要有個了斷了?”
男人的手環着她的肩膀,低低的“嗯”了一聲。
“穆嶼唆使我殺了你,的確,你真的該死。”
他依舊“嗯”了一聲。
“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說了嗎?”女人從他懷裡擡頭,“你可以告訴我,他們說的那些都是假的,都是騙我的,只要你說,我就相信……”
“對不起,”董正楠說,“有很多事情,其實我……”
“不要聽你的對不起,董正楠,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毀了我的所有,又裝好人把我收養,只是因爲想彌補自己的愧疚?”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禾弋,當年的事情,還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當然,他們說的也的確沒錯,但……”
“禾弋!”穆嶼突然在身後叫她,“你還在等他解釋,等他再繼續騙你嗎?”
女人彷彿沒聽到他說話一樣,只是直直的看着男人。
她心心念唸的真相,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從別人的口中知道的。
難怪他不肯告訴她,原來還藏着這樣的隱情。
董正楠見禾弋不說話,一下子有些緊張起來,“禾弋,你不要這樣,想哭就哭出來,不要憋在心裡。”
他最怕的就是她這幅不哭不鬧的樣子,看的他心裡有些慌。
就好像精心培養的花草突然失了生機一樣。
“你讓我說什麼呢?哭?我已經不會哭了,董正楠,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流眼淚,我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哭的,我已經看不清你的臉,看不清你的表情了……”
她低低說着,眼淚又一顆顆的砸下來。
“你怎麼可以,讓我愛上自己的仇人,董正楠,你可是害死我父母的仇人啊!”
“禾弋,你可以恨我,我沒關係的,但是你必須答應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他們放你走以後,你是去董家也好,回你以前跟我一起住過的別墅也好,就是回容修那邊,你都不會有危險了……”
“你讓我怎麼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禾弋尖聲叫道,“這樣窩囊的活着我還不如死了!”
男人的眸光裡滿是沉痛,“你要是不活下去,今天我所受的一切,就全都白費了。”
女人眼睫輕顫,慢慢嗚咽出聲。
穆嶼見禾弋遲遲不動手,已經有些等不及了,“禾弋,你不窩囊,你只有報了仇,把他殺了,你纔對得起你的父母對得起禾家!”
禾弋深深的看了眼董正楠,然後垂下清眸。
她心裡,已經做出選擇了。
是生,還是死,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