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絞着疼, 蘇凜緩緩抹去脣邊的血跡，挑着眉眼：“聞掌門，數日不見真當對你刮目相看呢, 九陰真經練得純熟啊。”
真的好想封住他的嘴, 讓他別再提起九陰真經的事情, 要不然讓在場的人——尤其是周師妹聽見, 必然會聯想到丁師姐給她的假九陰真經殘卷。她又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 一定會猜出我與丁師姐之間關係密切。
雖然不怕周師妹對我進行打擊報復，但是少一個敵人總歸是好的。
尤其是，周師妹的意見差不多左右了蘇凜的意見。而蘇凜……若是沒有他近日毀容一事, 我可能還會認爲他對宋青書還是有些影響的。現在卻不確定了，宋青書, 到底除了無憂宮以外還會在意誰呢？
當然, 如果說他在意我, 那麼我只能信一半。
我微微一笑：“你怎麼知道九陰真經？難道蘇護法也曾見過……可這是峨嵋親傳，難道是有人和你談論過此事？那本座倒是要問問是誰那麼多嘴了！”
蘇凜開口說話的聲音比起我的要小了很多, 而我這聲音卻能讓四周幾乎是所有人聽見。這話一出，我立刻就瞧見了那青衣女子臉色一變——果然我所猜沒錯，那青衣女子就是被易容過後的周師妹。
周師妹聽罷此話會怎樣？她必定會猜測，既然蘇凜知道九陰真經，說明他和丁師姐之間有勾連——而蘇凜留她又是爲了什麼？
女孩子麼, 都是好猜測, 好疑惑的。
而猜測與疑惑, 絕對不會往着好的方向去, 人們總是擔心對方對自己的不利, 從來不會想想別人對自己細微之處的好。
我瞬間一愣，那……蕭逸對我呢……
細微之處的確是好, 而他卻欺騙了我……隱藏了真實的身份，既然我都能這麼想，爲什麼從來不會嘗試着原諒蕭逸……
我緩了緩思緒，不再想蕭逸的事情，至少應該把眼前這位解決了再說。
周師妹不會再相信蘇凜了，至少在事情澄清之前——但我絕對不會讓事情就這麼簡單地被澄清，到時候我一定要帶走丁師姐，絕對不能發生對峙，否則一切就將真相大白，我與丁師姐都會陷入不利的境地。
蘇凜眼神一冷，面色幾乎可謂是冷厲狠絕：“聞岫玉！我尚且給你留下三分後路，你卻步步緊逼，現下我也沒什麼可以再退讓的！接招吧。”
我反手一擋，含笑輕聲道：“喲，這麼快就氣急了？後路是什麼，你給本座留下後路，不就是爲了讓本座封殺你的後路麼？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本座是什麼人，難道之前你不清楚麼？少在這裡裝什麼好人！”
蘇凜神色如冰，手上招式不斷，一連數下襲向我最薄弱的地方：“好，我也不必顧忌什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的招式雖然狠，但卻並不快。而九陰真經包羅萬象，其中就有絕世輕功。我本身輕功就強悍，再加之如此便如虎添翼，只要能夠躲避蘇凜的攻勢，就絕不擔心自己會輸。
但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贏過蘇凜的，所以我輕聲開口，戳中他的弱點：“你說你無所顧忌，那麼周師妹呢？本座若是傷到了哪裡，宋青書會怎樣？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想留着的是本座這個人，生殺大權由他掌控……你若越俎代庖，周師妹就……”
蘇凜果然招式一亂，我微笑着一掌拍中他的胸口，將他擊退數步。
周圍的衆人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我看蘇凜不斷地嘔血，知道這並不是我那一掌的功勞，而是他方纔險些走火入魔。
人心既能讓敵人無法撼動，也能成爲自己的弱點。
“蘇凜——”
一道淒厲的聲音傳來，我驚訝地看着周師妹瞬間跑到了蘇凜身邊，她連忙扶起他，神色擔憂而有些絕望：“你沒事……吧？”
她低頭看着蘇凜大口大口地吐血，幾乎要崩潰地哽咽道：“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爲什麼……掌門，掌門！你傷了他，就能救他對不對？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後面的話她是小聲說的，生怕有其他人聽見。
蘇凜斷斷續續地開口：“……不要……求她，她是……惡魔……”
我緩緩閉眼，然後輕聲道：“你到底想怎樣呢？救了蘇凜讓他攻打峨嵋？你還有沒有心，爲了這種飄渺的感情，你要放棄養育你這麼多年的峨嵋？罷了，本座會救蘇凜，但自此之後你再也不能以峨嵋自居！”
若是你不出來求情，也許我會放過蘇凜。但是他居然能這麼劇烈地影響你，真是讓我擔心蘇凜告訴周師妹有關於丁師姐的一切後周師妹會相信他……當然，還有我的。若是想再天下人面前，都能保證我與丁師姐的正面形象，蘇凜與周師妹必須要死一個。
我可以捨棄周師妹，只看她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而現下我想殺的人是蘇凜，周師妹就只能靠邊了。
周師妹淚眼朦朧，連連點頭，鄭重地向我施禮然後退開幾步，以免打擾。
我緩緩走向了蘇凜，然後調高聲音說道：“蘇護法與本座之鬥，周圍的英雄豪傑也看見了。本座重懲了那名無憂宮婢女，但蘇凜在此並無殺戮，而他現下重傷，峨嵋也不忍心看見有人死傷……本座便救他一命，各位可有異議？”
周圍紛紛都是讚歎峨嵋大度之風，我微微一笑，俯身捉住了蘇凜的手腕，緩緩將真氣傳遞過去。
我用最輕的聲音——連周師妹也無法聽見的聲音在蘇凜耳畔說道：“你與周師妹只能活一個，你是想捨棄自己還是放棄她？”
蘇凜眼底劃過一道憤怒，他抵禦着我的真氣：“你……休想……”
這可不是你說的算的。
本來我打算，在他體內輸入九陰真經，之後擾亂他的內功——這樣我反倒是會吐一口血，他毫無事情，可是過幾天就會呈現走火入魔的狀態，並且在外人看來是練九陰真經走火入魔——如此一來周師妹就不再會相信蘇凜了，因爲他狼子野心報復了救他的我，還偷學了峨嵋的九陰真經，實在是罪大惡極呀！
可惜我打得算盤好，卻抵不過有人來擾事。
是宋青書扔來的一枚石子打斷了我的計劃，我暗自惱怒——怎麼來打擾我的都是石子？我擡頭看去，他一襲白衣，帶着白紗斗笠涼薄地站在蘇凜身邊，冷冷一拂袖，對着已經重傷的蘇凜說道：“你可以滾了。”
蘇凜神色難辨，沒有動彈。周師妹一頓，連忙扶着蘇凜退後回到了無憂宮。
我看着宋青書，毫無懼色。他緩緩撫着袖子，冷厲的目光幾乎是透過白紗射在我身上：“以往的你，並不是這樣心狠手辣。她們真是……將你教壞了。壞了，也就沒有讓本座保留的必要了。”
還沒等我回話，宋青書繼續開口：“……頭還疼麼？那本來是爲了幫你打開穴脈的，你是不是發覺最近練功非常順利？當初本座想讓你一起共賞這天下，所以才助你。而現在……已經失去了這份心了。”
我怔住：“……你說什麼？”
就在我愣神的瞬間，他便一招襲來，含笑道：“不僅僅是你會擾亂人的心神。”
竟然是這樣——那一瞬間我曾愧疚過，甚至……甚至還有些責備丁師姐和師父！我當時在幹什麼？竟然會被宋青書擾亂？
“聞掌門小心！”
張無忌猛地躍來，一招九陽神功就和宋青書對上了，他們兩人均後退數步，我抵住張無忌的後背，分出一半的功力助他勝過宋青書：“小心點，他說的話儘量都不要聽！”
那妖人，最會擾人了。
張無忌點點頭，盤膝而坐，我在他身後傳着功，宋青書試圖擊破張無忌的九陽神功，但一時間還是束手無策。他忽而涼涼一笑：“張教主，是喜歡嬌蠻可愛的郡主，還是喜歡你身後這位嫺靜傾城的聞掌門呢？看見沒有，方纔你二人一同傳功之時，趙敏郡主可是神色一動呢……”
宋青書話音未落，瞬間張無忌就一顫，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坐在遠處神色焦急的趙敏，而宋青書趁此機會衝破了乾坤大挪移，一招就打到了張無忌的肩膀上——這還是因爲張無忌反應迅速，用乾坤大挪移轉化了招式。
他是直接受害的人自然傷勢重一些，我間接地被打，口齒中隱隱血腥味傳來。
“……真是令人討厭。”宋青書看着張無忌，緩緩後退幾步：“若是你護着身後的聞岫玉，那麼明教立刻就會遭殃。”
張無忌一愣，他目光剛轉到我臉上，我就想大罵他這個傻子——傳功之時我無法開口，只能用眼神焦急地示意他趕緊回頭，但爲時已晚，宋青書這次徹底重傷了張無忌，害得我也心口一疼，直接鬆開手向後倒去。
頭磕在了磚石上很疼，張無忌勉強支撐着自己：“無憂宮主，這些未免太過手段下流了。”
我心中納悶爲何少林寺一直沒有動靜，卻驚愕地發覺，無憂宮幾乎是壓制住了所有的門派——小門派悄無聲息地就殺了，而大門派前面都有很多無憂宮的弟子鎮壓着。
連峨嵋也如此，丁師姐手持長劍與無憂宮的衆人正在對峙。
全場寂靜，真正的戰事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