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之慾其遠
清晨許方被手機的歌聲吵醒時,勤勉的程楓已然不知去向。
在半迷濛的狀態下環屋一週,發現只有他一個人,餐廳的桌上留着兩個裝着食物的保鮮盒。
一圈轉下來,許方也清醒的差不多,手機那端大姐已經講了十幾分鍾,但仍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
方啊,你說你怎麼那麼不懂事,你去了,人家給你地方住,借你車開,你把人家的車撞了就跑了,章伯伯跟爸爸說把爸爸氣壞了你知道嗎。
方啊,你說你得有快一個月沒給家裡打電話了吧,多叫人惦記啊,你說你怎麼廣州待好好的跑北京去了你也不言語一聲,你哪天回來啊。
啊,什麼,你不回來?
什麼,你找到工作了?
你找什麼工作了也不跟家裡商量一下,你這敗家孩子。你找得什麼工作啊?
啊什麼,在酒吧?
方啊,你怎麼能到酒吧,你受得了那個氣嗎?你是不是沒錢了,一會兒我給你卡里打兩萬塊錢。
許方沒敢跟他姐說自己在程楓酒吧做waiter,吹牛說自己謀到一家酒吧裡領班的職位,饒是如此,還是讓他大姐猶如被蠍子蟄了一樣嚷嚷起來,高低不讓他幹。
姐,我有錢,你別給我錢了,要是讓我姐夫知道了,萬一他不高興......
他不高興的着嗎,我愛給誰給誰,他算老幾啊!
許方他大姐咆哮了陣,又繼續追問,你不缺錢你去那地兒打工幹嗎,你要想上班你回來咱們大夥覈計覈計,給你找個清閒可靠的工作。你怎麼就能跑到酒吧裡去伺候人,你......
“姐,我在這挺好的,我不回去。”
許方被他姐聒噪的不行,只好強行打斷了她的話。
他怎麼跟他姐說,我救了一大款,住他的房子,開他的車,花他的錢,禍禍他的家......
不回來?許方他姐也不是一般角色,眉頭一皺說:“過幾天就父親節了,你得回來給爸爸過節。”
許方爲他姐折服了,這都行。
照說父親節不算一多重要的節,可是既然他姐提出來了,他敢說不回去給他爸爸過嗎,儘管身份曖昧,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許方也是不敢講的。
那,那,那我看看吧。
不能看看,你趕緊回家。
許方他姐下了命令。
程楓從外面回來,破天荒地發現許方在做飯,忙活地滿腦門汗珠子。
“你幹嗎?”
“等會兒,馬上就好,也讓你看看我的功力。”
若干分鐘後,桌上擺滿了酒菜,許方指點着:這個蘑菇、這個素什錦,這個芫爆散丹,還這個排骨,都是跟飯店要的,這個番茄炒蛋,拍黃瓜,炒土豆片,拌銀耳,都是我做的,還有這個湯。
程楓看着技術難度以及賣相明顯不同的兩個層次的菜,勉力忍住笑意,說道:“不錯。挺好的。不過爲什麼這麼隆重?”
“恩,我們家人叫我回去。”
程楓不知道現在自己臉上的笑是不是有點僵,但是他確實已經盡力在維持了。
“恩,出來這麼久,也是該回去了。”
許方非常失望,他心裡其實是暗暗期待程楓能夠挽留他的。
要不他還有什麼理由留下呢?
可是程楓一點猶豫都沒有地讓他走,這已經是第二次他讓他走了,自己就那麼惹人厭?
雖然擺了一桌子的菜,可是兩個人都食不知味,程楓象徵性地吞了一碗飯,放下筷子說,“我給你訂機票。”
許方頭也不擡地恩了一聲,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往嘴裡添東西,真是心裡有苦說不出。
他是誰?許方啊。
什麼時候不是由着自己性子胡來,要怎麼就怎麼,打從來到程楓身邊收斂了多少,程楓說一,他,他很少說二吧。
打從認識程楓,這快一個來月,他都沒出去打食,自己都覺得自己快趕上聖人了,結果,還是不招人待見,人巴不得他趕緊走呢。
許方因爲自己的強盜邏輯,很是委屈。
卻不想,他和程楓,一非親,二非故,有什麼理由人家要留他一直住在這裡。
許方不瞭解程楓的過去,如果他知道的話,他就會明白,N多年來能和程楓這樣同居一個月的,他是首位,他已經創造奇蹟了。
機票是第二天上午的。
許方走之前把程楓所有該洗的不該洗的衣服整理好,房間也歸置整齊,程楓不喜歡靠墊,許方把它們全抱到自己房裡。
第二天臨走,許方戀戀不捨地跟程楓說:“照顧好我藍珍珠。”
氣氛讓他營造的那叫一個淒涼啊。
程楓多久沒有碰到這場合,此時聽他這麼一說還真快頂不住了,連忙點頭:“你放心。”
許方這才摸出昨天從鑰匙扣上解下來的家門鑰匙,“喏,還你。”
“還我幹嗎?”程楓快要被他搞崩潰了,“你拿着。”
不回來了是怎麼着?
我拿着?
許方收起鑰匙,心情因爲程楓這句話開始不那麼抑鬱。
許方走後,程楓看着自己的屋子哪哪都覺得彆扭,左轉轉,右轉轉,坐立不安。
後來沒轍程楓去許方房間裡拿出個靠墊扔在身後,然後突然覺得,這東西確實讓人挺舒服。
週末唐頌泡在程楓那的時候,知道許方走了,大不以爲然。
“你說你給自己搞得跟清教徒似的幹嗎?我看那小孩對你挺不錯,幹嗎放他走啊?”
“我跟你們又不一樣。”反正就哥倆沒外人,程楓忍不住吐露心跡。
“你是白的,肖哲原來是黑的,現在也是白的,我徹頭徹尾就是黑的。那小孩挨我身邊早晚得倒黴。”
“兄弟你太悲觀了。主席教導我們,人定勝天,何況你要勝的不是天,只是人而已。”
唐頌的話只換來程楓的苦笑,那小孩還會回來嗎,不回來的話,也好,對他來說,是個正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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