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有染(軍婚)
女人出門前免不了要悉心打扮一番,顧淮南也不例外。葉錫尚等了將近一小時才見她從裡面出來的聲音,關上電視抓起車鑰匙起身。“走吧,再遲了路上會堵車。”
“等下,先打個分。”顧淮南在他面前轉了半圈,故意衝他眨眨眼。
淡色的修身小禮服,不誇張的樣式,及膝的長度都是葉錫尚滿意的,他點點頭,“滿分。”
“那走吧,別忘了把給爸爸的禮物禮物。”
顧淮南一笑,腳尖一旋走向玄關,葉錫尚這才發現這件禮服的亮點。
背部幾乎是鏤空的,沿着漂亮圓潤的曲線環繞着她的身子,邊緣以銀線鑲邊,再一看,那鏤空曲線的形狀分明就是一枝含苞待放的花朵,從肩上延幾條細細流蘇聊勝於無的垂到腰間,反倒有幾分若隱若現的誘人。顧淮南細嫩的背部皮膚在裡面隱隱的透着,性感誘人又不失典雅秀氣。
葉錫尚忽然記起曾在她工作臺上一堆設計草圖之中看見過這張手繪線稿,只不過當時還是一款有拖尾的禮服,會注意到這張稿就是因爲背部的設計的巧妙,當時還想着若是穿到她身上該是什麼樣子……“這張草稿你不是準備扔掉的嗎?”
顧淮南穿好高跟鞋在鏡前又照了照。“對呀,是準備扔來着,後來修改了下。”她沒好意思說因爲他那時這張草稿時眼神專注認真又似乎有抹流光溢動,就像他現在注視自己的樣子,迷人的過分。
她從鏡中瞥了葉錫尚一眼,暗自得意起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要不然經過昨晚她身爲女人的自信心都快被這個混蛋打擊沒了。
倆人在一起這麼久,葉錫尚雖然已經開始主動吻她與她親熱但卻從來適可而止,從不做出任進一步舉動。尤其昨晚孤男寡女**都已經那麼親密了,他還能抽身而退,不是他有毛病就是她的魅力指數跌破極限了,好再現在看起來還沒那麼糟糕。
快到御景苑時開始堵車,車流移動相當緩慢,顧淮南就開始急躁,扯扯這兒摸摸那兒,打開音樂換了一首又一首,沒有一首歌能聽完一半。
葉錫尚奇怪的看她。“怎麼了?”
顧淮南清清嗓子。“沒事,有點怯場。”
葉錫尚只當她說笑,鬆開擋把過來牽她的手,竟然發現她的掌心是潮潮的,不由得挑眉看她。顧淮南被看的心虛,忙找話題。“都誰來?有你很多上級領導嗎?”
“自家人吃飯而已,沒有領導只有長輩。”葉錫尚摸摸她的頭。“你沒哪裡不舒服吧?”
“可能是昨天喝太多了。”顧淮南拉下他的手。“新女婿見岳父了,有什麼感想?”
“也不是第一次了。”葉錫尚微微鬆了鬆襯衫領口,見她有變臉的前兆馬上補了一句,“我是指不是第一次見你爸,我和你可是初婚,別亂想。”
“誰亂想了,好像我多稀罕你似的。”顧淮南哼一聲,嘴角不自覺的翹起來。“本小姐可選擇的對象足夠一個加強團,不過念再你平時表現不錯的份上勉強任命你爲團長了,不許驕傲,要是表現失職別怪我撤了你。”
她嬌蠻起來神采奕奕,尤其是揚着的小下巴和彎起的眉眼。葉錫尚一直沒告訴顧淮南,這是他最喜歡的她的樣子,不因誰強顏歡笑或者冷漠疏離,不爲誰失魂落魄或者小心翼翼,這個時候的顧淮南就是她自己。
對於御景苑,顧淮南並不陌生,她之前來過兩次,都是參加婚禮。第一次是陳南承一哥們的婚禮,第二次是陳南承自己的婚禮。
這回是第三次。
定好的包間在三樓,顧淮南剛出電梯就拉住葉錫尚。“我去下衛生間,春曉廳對吧?你先去,我很快就完事。”
顧淮南不等他說話一溜煙跑了,從衛生間出來時發現他竟在外面等着自己。“怎沒先進去?”
葉錫尚倚牆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過來,伸手攏了攏她的頭髮,又驀地低頭在她脣上輕輕啄了啄。
“你幹嘛?”他嫌少在外面有這樣的舉動,顧淮南忙環顧四周,還好沒人。
葉錫尚把她的小手握到手裡牽着往春曉廳走。“你現在的樣子和第一次去我家時一樣,得給你打打氣,免得一會兒你緊張的說話都要口吃。”
顧淮南小臉一紅,想起第一次跟他回大院在葉家門外葉錫尚出其不意抱她那場景,心裡暖暖的。
他們果然是最後到場的,一進春曉廳顧淮南就遠遠的看見顧銘哲正與葉錦然二人在沙發上聊着什麼。葉錦然對兒子指指自己的腕錶,“守時是軍人的最基本素質。”
葉錫尚還沒開口顧淮南便接過話。“他早就催我了,是我動作太慢,路上又遇到堵車所以遲到讓大家等,保證沒有下次,請首長再給一次機會。”
她說的俏皮,又把一個精緻的紙袋雙手呈上去。“一點兒小意思不成敬意,首長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
葉錦然忍不住笑,哪裡忍心責怪她,轉而問顧銘哲。“你女兒膽子可不小,公然賄賂啊。”
顧銘哲也笑,把煙在菸灰缸裡按滅。“我家兩個女兒性格大不相同,南南就是一匹小野馬。”
葉錫尚嘴角淺淺一勾,把另一個紙袋遞到他面前。“爸爸,這是南南特意給您買的禮物。”平時在外都稱呼他顧政委,今天自然要改口。
“嗯。”顧銘哲淡淡的應了聲,接過紙袋只掃了一眼就放在一旁,又抽出根菸來。葉錫尚很自覺上前點了火。“是我做事欠考慮,早應該帶着南南迴去看您,最近團裡任務多,忙着忙着就耽擱了,爸,您別介意。”
顧淮南不想回家葉錫尚是私下裡和顧銘哲打過招呼的,但是他也知道顧銘哲心裡定是窩着一股火直到現在,怕他忍不住當面發作便先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顧銘哲哪裡會不知道他的用意,吸了口煙才緩緩開口。
“女大不由娘,何況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南南自小在外面野慣了做事沒規沒距,誰的話都不聽,你可是給自己選了個小麻煩在身邊了。”
顧銘哲的話乍一聽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調侃說笑,只有顧淮南聽得出其中的意思,毫不在意的聳聳肩。“我一直覺得自己這是獨立,什麼事都不用依靠別人,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怎麼到顧政委嘴裡我倒成了只會讓人操心的人了?”
顧銘哲眼睛略微一眯但表情未變,顧淮南雙臂環在胸前面上笑靨如花。
葉錦然呵呵的笑出聲來,“南南這樣子倒是和小安有幾分相似,我那個女兒也是這樣有理沒理都要狡上三分,可說起獨立來遠遠比不上南南,都是我和她哥從前太慣着她,現在後悔都來不及,小安要能有南南一半的本事我都燒高香了。”
葉錦然既順着顧銘哲的話,又無意中拿葉小安擡了顧淮南一下,顧銘哲心裡順暢了不少。他點點頭,下巴往一旁示意,顧淮南看過去,坐在另一側的顧夫人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顧夫人宣蓉本是X軍區文工團副團長,爲了這頓飯特意推了演出留下來。因此顧淮南看到宣蓉着實吃驚,眼底一瞬間泛出些許溼潤,又被生生忍了回,忙過去給宣蓉一記擁抱。
“媽,好想你喔。”
宣蓉脣上染着的笑意更甚,摸摸顧淮南的臉,上下打量。“南南,你可變了呢。”
“是不是變得更漂亮了?”顧淮南大言不慚,惹得在座的人鬨笑。
人一到齊菜很快上桌,席間的氣氛一開始還算好,因爲顧淮南和顧銘哲幾乎沒交流過幾句話,而原本葉錫尚還以爲她與宣蓉感情似乎還不錯,慢慢才發現那所謂的母女情深倒更像是……作秀。
顧淮南給她夾的菜宣蓉幾乎沒動過,而她給顧淮南夾得食物有三分之一都是顧淮南平日不吃的。顧淮南不愛吃胡蘿蔔和茄子,吃魚卻對蝦子過敏,這些似乎她都不知道。
當話題轉到他們兩位小輩身上尤其是顧淮南與顧淮西身上時,氣氛就變了,不難聽出顧銘哲言語之中對小女兒的讚賞和欣慰,而對大女兒實則都在明褒暗貶,葉錫尚不明白平時性子還算隨和的顧政委爲何在顧淮南這裡就像變了個人。
顧淮南忍不住出言回了幾句,顧銘哲哪容得她無理,眼睛一瞪臉色一沉。
“你還懂不懂點事?你若不姓顧我纔沒精力管你。”
“本來天下姓顧的這麼多,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我是你顧家的女兒,只可惜我和小西是孿生,你想撇都撇不清。”
“南南。”葉錫尚忽然出聲叫住她,語氣帶些嚴厲,拋來一個眼神。“不能和爸爸這麼說話。”
顧淮南抿了抿嘴脣,小媳婦似的低下頭去吃東西,不再頂嘴。
她這麼聽話,倒是讓顧銘哲暗自吃了一驚,在他的記憶裡幾乎沒人能讓她這麼輕易服軟。
顧銘哲自嘲冷哼,對葉錦然搖頭嘆氣。“真是難爲了小尚娶了我這麼一個刁蠻跋扈的女兒,不瞞你說,老葉,倘若不是這倆孩子先斬後奏,我是不會同意的。”
“爸。”葉錫尚起身給顧銘哲的杯子滿上酒。“您若這麼說,我還要慶幸當初先斬後奏了。”
顧銘哲酒到脣邊,聞言頓住。葉錫尚特意看了顧淮南一眼,“您所說的刁蠻跋扈,剛好是南南吸引我的地方。”
顧銘哲不敢苟同,“你們現在還年輕,尤其是你,總不會一輩子都只是個團長,等你到了師長甚至再高的職位就會知道一個明事理知分寸深明大義的妻子對於軍人來說有多重要,軍人的一輩子都是獻給國家和部隊的,能夠分給妻兒的精力有限,需要的是能夠承擔起家庭責任的賢內助而不是一個遊手好閒任意妄爲的公主。再說國有國法家有家法,南南從小就不是個聽大人話的孩子,不讓她幹什麼她就偏偏幹什麼,個性太強,脾氣太倔,桀驁不馴,這樣散漫逆反了二十多年的人我不認爲她將來會承擔起這個責任。沒有規矩怎麼行?軍人,是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如果你手底下每一個兵都任其個性自然發展,沒有鐵的紀律還不成了一盤散沙?小尚,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和職責。”
顧銘哲指了指自己的肩章。“你肩上的星星已經代表了你不可能像其他男人那樣有足夠的精力和時間談情說愛,你問問你身邊這個到現在都在任性的女人,她承擔的了這個責任吃的了這個苦嗎?”
顧銘哲一番話下來字字如刀句句有理,連顧淮南都被說的啞口無言,小手偷偷在桌下攥了起來。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原本的火藥味轉化爲巨大的壓迫感。
葉錫尚沒說話,顧淮南在他的沉默裡忽然亂了心神,臉色越發蒼白。
葉錦然皺了皺眉,“老顧,你言重了。”
“爸說的沒錯。”葉錫尚清淺一笑,餘光瞥見她用力到骨節泛白的手,不着痕跡的握住放在自己腿上把玩摩挲。
“但……或許我們兩個人對她的期望和要求有太大的偏差,您希望您的女兒是最優秀的,希望她們按照你規定的模式來成長,就像部隊考覈,小西應該通過了,南南沒有。作爲部隊主官我和您一樣希望手下每個人都強大到以一敵十常勝不敗,但是南南不是軍人,也不是我的兵,她是我的妻子。身爲一三八團的團長我自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職責,但也不會忘記我另一個身份,她把一輩子交給我不是讓我來管束她的。如您所說,嫁給軍人就已經代表着一種犧牲,我沒有辦法給她我全部的時間與精力,或許日後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我卻身在戰場,也或許死在戰場,那麼多日後的‘不確定’讓我覺得從她嫁給我的那天起,作爲一個男人我已經欠了她的,如果一定要對軍人的妻子有所要求,別人我不管,我只要求我的女人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自己的方式快樂的生活,在我能夠陪她的有限的時間裡盡最大努力給她想要的一切,我不在時她是軍嫂,該她承擔的和不該她承擔的,她別無選擇。而我在時……她就是我的公主。”
……
葉錫尚說這些話時語氣不卑不亢,大手包着她的小手,長指與她緊緊相扣。葉錦然斂眸暗笑不語,顧銘哲錯愕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顧淮南死死咬着嘴脣,直到現在才明白他的那句“做你自己就是滿足我”的真正用意。手被他握着,他掌心的溫度源源的傳進她的身體。顧淮南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要破繭而出。
不,是正在破繭而出。
整個心和身體都在微微的打顫,完全抑制不住,期待,忐忑,緊張,雀躍,不知所措,同時深深的恐懼。太多的情緒一股腦的涌過來,顧淮南張了張嘴,竟,口不能言。
一直沒吭聲的顧夫人換了個話題開始打圓場,氣氛很快緩過來。
宣蓉也覺得顧銘哲剛纔的話太重,怕被葉家父子看了笑話,對顧淮南不禁更熱絡幾分。她又親自剝好了一隻蝦給放到女兒的碟中,細一看,先前剝給她的三隻都還好好的堆在那兒。“媽媽記得你從小就愛吃蝦,怎麼多吃些?味道不好嗎?”
葉錫尚剛要開口就覺得桌下的小手捏了捏他,便把話又咽了回去。顧淮南笑了下,搖頭。“捨不得,難得有機會吃媽剝的蝦。”
宣蓉輕笑,摸摸她的頭。“傻孩子,還不是因爲我演出多不常在家,我在家時你又不在了,再過些年我退休了你想什麼時候吃媽媽什麼時候給你做。”
顧淮南喉嚨一澀,重重點頭,夾起來就吞了一個。
宣蓉一臉笑意,轉頭去和他們聊天,葉錫尚找了個藉口把顧淮南拉到外面沒人的地方。“快吐了。”
顧淮南捂着胸口瞪眼,“不要,好貴呢!”
“那等起疹子身上發癢難受的時候你可別哭,也別鬧我。”葉錫尚板起臉。
顧淮南撇撇嘴,不情不願乾嘔了一會兒,無辜的看他。“吐不出來。”
葉錫尚眉宇間又凝了起來。“家裡有藥嗎?”
“有。”顧淮南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擦了擦,賤兮兮的圈着他的腰,仰頭看他。“你真厲害,老顧都被你說的沒詞了,我還說我要保護你,到頭來還是你保護我。”
“應該的。”葉錫尚垂眸掃過她波光粼粼的眼,還有以這個角度看上去胸前深深的陰影,淡淡的移開眼。“媽不知道你對蝦過敏?”
“她知道小西愛吃蝦,就以爲我也愛吃。”
記不清那是她幾歲的時候了,一家四口難得在一起吃年夜飯。宣蓉給顧淮西剝蝦時,另外一張和顧淮西一模一樣的小臉也靠過去,滿是渴望的大眼眨啊眨的望着她。宣蓉就把手裡那隻剝好的喂到她嘴邊,顧淮南張開嘴巴一口全部咬掉,只剩一小節蝦尾捏在她手裡。
第二天顧銘哲和宣蓉就因臨時接到任務帶着顧淮西走了,根本沒機會知道她對蝦過敏。宣蓉是否知道這件事顧淮南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這個時候宣蓉看她和看顧淮西的眼神是一模一樣的。
顧淮南抿着脣,點起腳尖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你剛纔那些話,能不能再說一次給我聽?”
“爲什麼?”
“我想錄下來留個憑證,免得你日後反悔。”
葉錫尚氣質翩然的勾了下嘴角。
他很少這樣笑,顧淮南看了都不免被勾了魂兒,雙手捧着他的臉揉了揉。“真帥啊老公,他們叫你葉帥是不是就因爲你長的帥?那叫你妹妹什麼?葉美美嗎?”
“小葉子。”
“喔,對。”顧淮南拍了下頭。“小葉子什麼時候回來?她都不想看看自己的嫂子麼?”
“我還沒告訴她。”葉錫尚見她噘起嘴,曲起手指在她脣瓣上颳了一下。“小西不是也不知道自己有個姐夫嗎?”
顧淮南吐吐舌尖,他一直對這件事有些不滿。“我怕她出去亂說。”
葉錫尚笑意收了些,拉開她環着自己的手。“回去吧,出來太久你爸又要挑你不是。”
說罷轉身就走,也沒等她。顧淮南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怕是惹他生了氣,忙追上去跟在他屁股後面哄。
驀地,葉錫尚忽然停了下來,顧淮南戳戳他的背,歪着腦袋向前探頭。
陳南承舉着電話正在和那邊聊,看見葉錫尚時禮貌的點了下頭,正準備走就看見他身後露出小腦袋的顧淮南,眉頭瞬間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