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我想死你了,當初怎麼一聲不響就走了,你不知道我多擔心你。”葉衫不知從哪冒出來,像只八爪魚似的撲在我身上,又蹦又跳的,而伍逸,穿着白色工字背心,黑色運動褲,一雙黑色球鞋,剪着一個寸頭,朝我走過來,他的手裡提着兩隻大箱子,身上的肌肉線條條理分明,伍逸的出現讓我有些意外。
我以爲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伍逸,可當葉衫說她也報考的是北影的時候,我就該想到。
三個月沒見,我以爲伍逸會怪我不辭而別,畢竟我騙了他,我讓他等我高考之後。可高考結束,我就跑了,就算再蠢,也該明白當時我只是緩兵之計了,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激動的叫了我一聲若若,說我白了,又瘦了,漂亮了,反正就是語無倫次的各種誇。
這三個月我在烤魚店沒怎麼出門,皮膚也就白了些,因爲工作需要,我將額頭露出來,劉海也長了,索性也就全梳了上去,痘痘也沒了,露出光潔的額頭,整個人精神了不少,穿的是第一天來北城買的裙子,看起來有點女人的樣子,可跟剛纔那個美女比,就是雲泥之別了。
伍逸的塊頭比平常人大,不愧是體訓生,經常鍛鍊着的,就連眼神都比平常人凌厲,明明是張揚霸道的人,在我面前,卻跟個傻大個似的,他負責提着箱子,我跟葉衫去報道。葉衫偷偷告訴我,伍逸不是這個學校,是隔壁學校,聽到這話,我暗地裡鬆了一口氣,報道之後,我們就去找各自的寢室,伍逸本想跟我去,可我只有一個雙肩包,葉衫有大箱子,正好用這個理由推掉了他,我一個人找到寢室,推開門的剎那,我生出了一種冤家路窄的感覺,不僅沒想到鍾依依會讀這個學校,更沒想到跟鍾依依分到了同一寢室。
我在門口站了幾秒,鍾依依來得早,牀鋪已經鋪好,正坐在牀上塗指甲,而她的對面牀鋪既然是在學校門口見的美女。美女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她的牀鋪是上次甩我錢的司機在弄,這讓我不禁有點好奇美女跟那男人的關係,兄妹?情侶?
似乎都不像。
鍾依依擡眼間看見我,先是一愣,繼而從牀上蹦跳下來,上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我一番:“喲呵,這不是咱們的學霸黎若嘛,幾月不見,還有點人模狗樣的樣子了,我差點都不認識了。”
鍾依依一張芭比娃娃的臉,可話卻像大街上尖酸刻薄的潑婦,在高中我沒把她放在眼裡,此刻,更加不會。
我冷聲道:“讓開。”
鍾依依撩了撩長髮,雙手環胸的堵在我面前,仰着頭,語氣傲慢:“我不讓,你能怎樣?這裡可是大學,你手裡的那點把柄對我沒用,你……”
鍾依依話沒說完,我直接撞開她,跟這種吃軟怕硬的人浪費口舌就是浪費時間,鍾依依被我撞的身子不穩,扶着一旁的櫃子才穩住,緩過神來,鍾依依氣急,不服氣還想上來,這時一直坐着靜觀的美女站起身來,伸出纖細的手,笑容嫣然:“你們好,我叫楊柳兒,很高興認識你們。”
楊柳兒,這個清純與嫵媚混合體的女人,在我今後的生活中,擔當着無比重要的角色,我們爲了同一個男人鬥個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那種,比蘇穎之間的恩怨還要深。
鍾依依原本的氣焰在楊柳兒伸手那刻已經消失殆盡,換上甜美的笑容:“你好。我叫鍾依依,你可以叫我依依,很高興認識你。”
這人與人的區別就在於衣衫身份,楊柳兒一身名牌,對於鍾依依這種人,那就是想蒼蠅見到大便,恨不得撲上去,我想若是撞她的是楊柳兒,鍾依依不僅不生氣,還得賠笑。
楊柳兒對鍾依依淺淺微笑,隨後將手伸向我,我看着楊柳兒,並沒有伸出手,只是睨了一眼正在爲楊柳兒鋪牀的司機,幾個月不見,那時的我狼狽不堪,人家估計也不認識我了,收回視線,我問楊柳兒:“剛纔在門口我見過你,站在你身邊的男人是你什麼人?”
可能是我的問題問的太直接,楊柳兒有些尷尬,那時的我還不懂的人情世故,那樣想的也就那樣問了,我卻不知道,在我無意的舉動中,就已經註定了我跟楊柳兒之後在看不見硝煙的戰場各種撕逼各種鬥。
楊柳兒抿了抿脣,看了眼正在鋪牀的司機,粲然一笑:“那個是我男朋友。”
“哦。”楊柳兒的話當時我雖然有點失落,卻也沒更多的感覺,所以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伸手與楊柳兒碰了碰指尖:“我叫黎若,很高興認識你,你跟你的男朋友很般配。”
楊柳兒很高興,眉眼帶着小女兒的嬌羞:“謝謝。”
“楊小姐,東西已經整理好,那我先下去了。”司機走過來,在楊柳兒面前十分恭敬的說道,楊柳兒揮了揮手,司機也就退了下去。
司機一走,鍾依依拉着楊柳兒,親密的跟親姐妹似的:“柳兒姐,剛剛給你鋪牀的男人是你家的傭人?你家很有錢嗎?你有男朋友了?可以給我看看照片嗎?”
鍾依依一連串的問題,就差沒在臉上寫下: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不是我鄙視鍾依依的腦子,而是我在懷疑,她到底有沒有帶腦子出門,雖只見過楊柳兒兩次,可我知道楊柳兒不簡單,這份不簡單,是來源於那個男人給我的感覺。楊柳兒能跟那種人沾上關係,能簡單嗎?
寢室是四人住,她們兩人的牀鋪已經鋪好,我沒買牀上用品,因爲學校有免費發放,不過自然,像這種免費的東西,像鍾依依和楊柳兒是不會要的,楊柳兒的牀整理的很漂亮夢幻,粉粉的。牀單那些我雖不知道什麼牌子,卻一眼也能看出很好,我將雙肩包放在我的牀鋪上便去宿舍樓下領免費的牀上用品,領這些東西的人不多,因爲能上北影的人,家裡要麼有錢,要麼有勢,像我這種窮人的,很少。
發放牀上用品的是宿舍管理員大媽,我去的時候,管理員大媽正按着名單發放,排在我前面的是一個短頭髮女生,戴着黑框眼鏡,一看就是好欺負溫和的女生,輪到她的時候,管理員大媽唸了一聲蘭杏,蘭是不多見的姓,我一下子就記住了這個名字,蘭杏上前,管理員大媽將牀單之類的東西扔給蘭杏。對的,是扔,眼裡帶着鄙夷的扔,因爲能領這些東西的沒錢沒勢,欺軟怕硬是人的劣根性。
蘭杏接住牀單,卻沒有多餘的手再去接那些塑料杯子牙膏牙刷之類的,那些被子牙刷之類的東西嘩啦啦的都掉在了地上,蘭杏窘迫的想要彎腰去撿,可懷裡又抱着牀單牀被和棉絮的東西無法彎腰,我上前一步給她撿了起來。管理員大媽嘀咕了一聲:“一羣窮鬼,這些不值錢的東西也這麼寶貝着,沒見過世面。”
聽見這話,心裡騰起一股怒氣,我將手裡撿起來的牙膏直接甩在了管理員大媽的身上,雙手啪的一聲拍在桌上:“你再把剛纔的話說一遍?”
在我黎若的字典裡,沒有尊老愛幼這一條,大媽嚇的抖了抖身子,但很快緩了神:“我再說一遍又怎麼樣,你們本來就是一羣窮鬼,還不讓人說了,看看你們身上穿的地攤貨,二三十塊錢的便宜貨,這北影的學生以後都是當大明星紅人的,就你們窮酸樣,興許賣肉還有點出路……”
管理員大媽的話還沒說完,我氣的直接將桌子掀了,大媽大叫一聲,一棟宿舍管理員一共四位,兩男兩女,大媽一叫,其它的人聽見聲音趕了過來,來領東西的雖都沒什麼錢,可人還是有尊嚴的,被人這麼一說,一時激憤,後面排隊的人跟着鬧了起來,一時間,場面混亂,法不責衆,我是帶頭鬧事的,事已經鬧了,自然不可能傻傻的等最後挨罰,這才第一天,我是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的,眼下當然是溜之大吉。
趁混亂之際,我溜了,當然,東西我也順帶拿走了,別給我說慫。沒種,在沒錢人的世界,保全自己才最重要,只有那些沒腦子的才衝上去擔什麼責任。
我抱着棉絮被單溜的很快,一口氣衝到了寢室門口,我剛歇了一口氣,蘭杏也抱着東西跑了過來,喘着氣,推了推眼鏡笑說:“同學,剛纔你好勇敢。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我叫蘭杏,很高興認識你。”
我靠着牆壁,睨了一眼蘭杏,笑了:“我這都溜之大吉了,還勇敢呢,不過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黎若。”
對於漂亮的楊柳兒,我沒什麼好感,但蘭杏的笑容讓我覺得跟一陣溫風吹過似的,對蘭杏,有着莫名的好感,也或許我們都是窮人,之間纔沒那些隔閡吧,楊柳兒雖禮貌,可她就是有錢人的標杆,隨和只是表面,她就連微笑都帶着疏離,只是不仔細聽不會發覺罷了。也就鍾依依那沒腦子的纔會撲上去,在烤魚店被那些老員工欺負,人與人之間的那些面具,跟客人介紹菜系時說話的講究,在這三個月以來,我真的學到了不少,而在之後,在烤魚店學的這些爲我在夜場混的風生水起打下了基礎。
“反正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如果不是你,剛纔我也忍氣吞聲了。”蘭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指了指寢室的門:“小若姐,我就住這間寢室,以後有事可以來找我,對了,你住哪間寢室,我有空也可以去找你嗎?”
我順着蘭杏的手指挑了挑眉:“我也住這。”
“小若姐,那以後我們就是室友了。”蘭杏驚呼。
我偏了偏頭,因爲手裡抱着東西,只好用腳踢開寢室的門,楊柳兒正將她的大箱子打開。裡面全是名牌包,衣服還有化妝品,鍾依依一直圍着楊柳兒,看樣子楊柳兒是要送東西給鍾依依。
楊柳兒從箱子裡拿了一瓶我不認識牌子的香水送給鍾依依,一瓶香水也就把鍾依依給收買了,以至於之後鍾依依成爲了楊柳兒的跟班,跟着墮落到那種地方,不過當時的鐘依依不知道,楊柳兒送給她的香水不過就是地攤上賣幾十塊錢一瓶冒牌貨,這什麼人,送什麼樣的東西,鍾依依在楊柳兒心中最初的印象就是不入流的,送的東西自然也就好不到哪裡去,若鍾依依一開始不那麼熱情,或許她在楊柳兒眼中的地位還高點,利用價值也高。
對於來自小縣城的鐘依依,自然是不認識什麼名牌還是冒牌,那時我也不認識,只是鍾依依開心的在自己身上噴了點,有些刺?的香味在空氣中散開。我剛纔瞥見了瓶子上的英文字母,這個牌子的香水曾在烤魚店我見過,是一位打扮時髦的女人,那女人經常來烤魚店裡,一個人點一份最貴的魚,她自己不怎麼吃,坐滿一個小時之後結賬走人,聽店裡面其它人八卦,那女人就住烤魚店對面高檔小區,是被男人包養的情婦,那女人也穿一身名牌,拿着lv包,在她身上,我聞見的這款香水味道是那種淡淡的,很怡人,不是楊柳兒手中這種刺?的味道。
我淡淡瞥了眼楊柳兒,又看着鍾依依得意的表情,我什麼都沒說,倒是鍾依依掃了我跟蘭杏一眼,語帶輕蔑:“又來一個窮鬼。真不知道學校怎麼安排寢室的,跟這種人住在一起,真是晦氣。”
我已經習慣了鍾依依的態度,對她已經免疫,蘭杏見鍾依依這態度,想要打招呼的話都卡在了喉嚨,楊柳兒拿了兩瓶護膚霜笑着走過來:“這是送給你們的,以後大家都是室友,多多關照。”
跟送給鍾依依香水同一個牌子的護膚霜,我雖然不太喜歡楊柳兒,但多個朋友總比樹立一個敵人的好。
我放下手裡的東西,接過護膚霜,抿了抿脣:“謝謝了。”
蘭杏也跟着我做,收了楊柳兒的護膚霜,有些受寵若驚:“你好,我叫蘭杏,很高興認識你,我這也沒什麼東西送給你,要不我把這個給你吧。”說着,蘭杏將她脖子掛的白玉玉佩取了下來,玉佩是用普通繩子栓的,可能時間有點久了,繩子掉色,看着很廉價,楊柳兒微微蹙眉,趕緊拒絕了,我一直注意着楊柳兒的神情,自然沒錯過她眼底的嫌棄與厭惡,可那時候的我們都不知道,蘭杏這塊看似普通的玉佩價值連城,那時的蘭杏也不知道價格,因爲受了楊柳兒的禮物纔想着回禮,當後來楊柳兒知道時,腸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