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幾隻喜鵲便在門外大樹上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好消息跟着便來了,陸蟠派人傳話,說是陸仟已經醒來,請浮生過去看看。
既然已經醒轉,應該就不會再有什麼問題,浮生終於鬆了口氣,忙收拾好藥箱,上了陸府派來的馬車。
陸仟的脈象果然已經恢復正常,只是身子仍有些虛弱,恐怕還需要好生靜養一陣子。
得了浮生的話,陸府裡的人這才放了心,大夥兒對浮生千恩萬謝,敬若上賓。陸仟雖然虛弱的說不出話,但卻用眼神兒多次對浮生表達了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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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仟病癒之後,遣走了一位來自西域的美妾,並將陸家上上下下重新整治一番,浮生聽說餓這段插曲之後,搖頭嘆息,雖然她從未提過,可她心裡清楚,陸仟所中之毒正是西域獨有。
大家族的生活果然暗潮洶涌,且不說她一個現代人,接受不了男人三妻四妾,就只說這家族內部的爭鬥,她也斷然消受不起。反正改日若能與關二爺修成正果,一定不允許他三妻四妾。
無論如何,她葉浮生喜歡的人,一生也只能喜歡她一個。
想起關羽,浮生便鬱郁起來,他一走十來天,竟未有隻言片語捎來,忒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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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正在醫館裡搗藥,忽聽門外一陣吹吹打打的響聲,心底納悶,便差小醫官到門外瞧瞧,小醫官剛跨出門,後腳便又退進了門內。
緊跟着小醫官,一羣肩扛手提的人蜂擁而入。
小醫官被人流擠到一邊兒,與浮生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些人將些稀罕物什,一股腦兒堆放在漆木大圓桌上。
他們放下東西,便迅速的退了出去,速度驚人。
浮生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便見陸蟠陸大少爺提足跨過門檻兒,腆着肥碩的肚皮,笑呵呵地湊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浮生正要問他怎麼回事兒,忽然‘噗通’一聲,陸仟竟又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浮生嚇了一跳,“你這是要做什麼?”一來醫館便跪來跪去,她又不是廟裡的石像!
陸蟠凝眸斂眉,一本正經地拱手道:“請姑娘收我爲徒!”
收徒?
“陸少爺這話從何說起?”
浮生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這陸蟠的腦袋八成出問題了吧,怎麼沒頭沒腦來這麼一句?
陸蟠見浮生不信,不由將眉心一橫,俯身重重地磕一個響頭,朗聲喚道:“師傅!”
浮生嚇得不輕,“你,你別一驚一乍的,什麼師傅徒弟的,我可沒說要收徒弟!”這陸大少肯定是病了,還病得不輕!什麼收徒弟,她可從來沒想過。
陸蟠一臉嚴肅,道:“師傅有所不知,我爹罵我不務正業,逼着我找個正經出路,否則就不認我這個兒子。我怕再將他氣出好歹,只好答應下來,可是思來想去,也沒別處可去。我心裡敬重姑娘醫術高明,所有想拜師學醫!”
浮生無語,這都哪跟哪兒?這陸大公子指定是哪根筋搭錯了,看來待會兒得給他好好切切脈纔是!
“你不想你爹生氣,幹我何事!”
且不說浮生不收徒弟,就是要收,也斷不敢收這陸家大少爺。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還害怕引火燒身呢!
浮生說罷,甩袖背過身,提足踱到窗口。
陸蟠忙跪着爬到浮生面前,累得呼哧呼哧,滿頭大汗,仍不死心,道:“請姑娘一定要收我爲徒!”
浮生見他糾纏不休,一跺腳,急道:“你這人真是奇怪,我說了不收徒弟,就是不收徒弟!你趕緊走吧,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是門路,何必非要學醫!”學醫是要天賦的,這陸大少渾身上下,哪一處都不像是能吃這碗飯的!
陸蟠也急了,挺直腰板道:“姑娘當真不收我?”
浮生凝眸,堅定道:“不收!”
屋子裡的氣氛霎時降至冰點,小醫官方纔一直跟在浮生身後,此時見□□味兒陡然濃郁,不由嚇得悄悄往後躲了躲。
陸蟠雙眼盯着浮生,目光沉了又沉,突然冷笑一聲,‘嘩啦’站起身,道:“姑娘既然不肯,我只好去求劉皇叔。劉皇叔想要在這汝南郡立足,還必須仰仗我爹的支持,他看在我爹的面兒上,斷不會拒絕,到時候劉皇叔發了話,姑娘總不能不答應!”
浮生一聽,倔脾氣頓時也上來了:“誰發話也不行!”
嘿!這廝竟然還敢拿劉備壓她,虧她之前還巴巴去救陸仟,真是好心碰到驢肝肺,噁心死個人!
陸蟠見浮生態度堅決,不由將眉心一橫,突然一揚手,一羣人魚貫而入,將浮生團團圍住。
浮生臉色大變,“陸蟠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陸蟠挑眉陰笑,道:“姑娘既然不肯收我爲徒,我也沒有別的出路,與其等着被我爹趕出家門,倒不如今日便與姑娘同歸於盡!”
話音剛落,寒光一閃,冷冰冰的鋼刀便架在了浮生脖頸上。
浮生欲哭無淚,冤死也不待這樣的,這叫什麼事這是,好端端待在家裡,還能招惹上這種禍事。
“姑娘收還是不收?”
“……”
陸蟠見浮生遲遲不語,惡狠狠將鋼刀向前挪了幾分,正好抵着浮生細膩的皮膚,鋼刀鋒利無比,浮生脖頸上立刻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聞到血腥味,浮生雙腿一軟,嚇得差點兒沒暈過去。也不知是心理意識作怪,還是怎的,反正她覺得脖子上‘茲拉茲拉’疼的厲害。
“你殺了我,你就不怕劉皇叔和關二爺不放過你!”雖說浮生心知陸蟠只是在用這種法子威脅她,可刀劍無眼,扛不住這廝一時情緒激動呀!萬一這刀刃不小心跑了偏,被切斷的可是她的頸部大動脈,她可不信任這時的醫療條件能夠應付如此嚴重的傷情。
“嗯?”陸蟠一咬牙,凶神惡煞似的,“不怕,殺了你,我就自殺!”說着,雙目圓瞪,作勢舉刀便要砍來。
浮生見那刀光亮閃閃靠近,慌忙閉上眼,將牙一咬,道:“收,我收!”
陸蟠勾脣而笑,一副奸計得逞的得瑟模樣,道:“口說無憑,來人,拿紙筆來!”
浮生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眸,見陸蟠收回了刀,頓時鬆一口氣,只覺兩股顫顫,幾乎要站不穩。
有人拿了文書,攤在桌面上,浮生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不由一愣,呵呵:原來人家早有準備!
想來方纔那幕,只不過是整場戲中的一環,她葉浮生今日是徹徹底底栽到圈套裡去了。
陸蟠見浮生口中唸唸有詞,沉聲道:“請葉姑娘簽字畫押!”
還簽字畫押?她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浮生沉下臉,不服氣地嘟囔一句,但卻禁不住一圈凶神惡煞般的眼神兒,還是乖乖湊近些去瞅那文書。待看到‘葉浮生自願收陸蟠爲徒,傳授畢生所學,不得反悔’一句,額上不由迸出兩條黑線,被人這樣要挾着做師父,縱觀上下五千年,恐怕也只有她葉浮生一人有此‘殊榮’了!
陸蟠見浮生磨磨唧唧,不耐煩催促道:“快寫!”
浮生努努嘴,被人這麼威脅,真是窩囊透了!
“要我收你爲徒,可以!不過須得答應我三個條件,否則你立刻殺了我,我也不籤!”她葉浮生可不是這麼好欺負的,你有陰招,姐也不弱,雖然暫時虎落平陽,翻身那是分分鐘的事兒!
陸蟠見浮生態度堅決,不由一愣,奇道:“什麼條件?”
浮生擡手伸出三個指頭,不急不慢道:“一,做我徒弟,不能說不;二,做我徒弟,不能說苦;三,做我徒弟,不能說累!只要犯了這其中任何一條,立刻逐出門去!”
陸蟠蹙眉仔細考慮了一會兒,覺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他既然已下決心改邪歸正,吃些苦受些累也是應該的,沒必要因爲這些再得罪浮生,於是笑道:“好!”說罷,果斷在紙上留憑,簽字交給浮生。
浮生樂滋滋收下,在心裡迅速打了一番小算盤,然後提筆在文書上籤好自己的名字。
陸蟠見浮生簽了字,面露喜色,將那文書仔細打量一番,寶貝似的揣入袖口,然後‘噗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頭道:“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從今以後,弟子事事聽師傅,絕對服從!只求師傅將一身本領傳授於我!”
浮生欲哭無淚,畫風轉變太快,她真有點兒接受不了,這陸大少該不會人格分裂吧!
“我有一個問題,你需如實回答我,我若不籤,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與我同歸於盡?”
陸蟠‘嘿嘿’一笑,起身湊到浮生身邊兒,露出一副極其欠揍的表情,陪笑道:“師傅說笑了,我這條命金貴着呢,哪裡會輕易捨棄,只是爲了逼師傅就範罷了,師傅可千萬不要生氣!”
浮生咧開嘴,‘呵呵’‘呵呵’與他對着幹笑了幾聲,然後伸手入袖,摸一把袖口裡的契約,不由勾脣露出一抹陰險的笑意:小子,這可是你自找的,老虎不發威,你還真當本姑娘是病貓,瞧好吧!看本姑娘怎麼收拾你!
陸蟠看到浮生嘴角陰森森的笑意,兀自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