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庭筠在接一個電話之後,就一直沉默不語。
夏霽當然覺察到了他的不對,輕聲問他怎麼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呂庭筠自言自語。
夏霽馬上就意識到了什麼,“有人捷足先登了?”
呂庭筠看着夏霽溫柔地笑了笑,“沒事兒。你不用擔心,真的沒事。”
夏霽覺察到一些不對,“你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和我有關嗎?”
呂庭筠搖了搖頭,“沒事,真的沒事。”
“是夏家吧?夏家要收購金鑫?”
呂庭筠無奈地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夏霽雖然多年沒在夏家,但因爲是夏家的人,她也時刻關注着宏達的動靜,這幾年來,宏害幾乎都是選擇穩健的發展戰略,做的大多都政府支持的項目,很少會有主動出擊併購這樣的事,這一次夏家怎麼就一反常態。主動要收購金鑫?
她自己的困惑說了出來,呂庭筠說他也正在想這個問題。
“或許,宏達內部有人看出了金鑫的真正價值,畢竟只要用心研究,就會發現金鑫的發展一直很好,只是暫時出現一些小問題。可以迅速就調整過來。”呂庭筠說。
“但是宏達本身並不是一個很激進的企業,很少有主動併購。我覺得還是有些奇怪。”夏霽說。
“聽說主導這一次併購的是夏家的少爺,夏家有個少爺?”呂庭筠問。
“是延楓?”夏霽說。
“果然有個少爺?我怎麼沒聽說過?”呂庭筠問。
“他很早就出國了,前不久纔回來,你當然不熟悉,我去找他談談吧。在夏家,從小我和他最親。”夏霽說。
“不用,我自己想辦法。”呂庭筠說。
“庭筠,你也知道宏達的實力,如果宏達真的要爭,長青根本不是對手。”
呂庭筠當然知道宏達的實力,其實此時他心裡很亂,他只是不想在夏霽面前表現出來而已。
在他的整個計劃,讓長青併購金鑫是非常關鍵的一環,如果這一環出了問題。接下來的一切將需要重新調整,那他之前付出的很多心血都將白費。
他有意讓金鑫出現問題,就是爲了讓長宇集團認爲金鑫是不良資產將它出售,可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硬生生地將他的計劃打亂。
如果宏達真的志在必得,長青必然不是對手,兩個集團那不是一個等量級別的,宏達是巨大,在宏達面前,長青只是小兒科,宏達要是高興,把長青一起收了都沒問題。
而這一切,夏霽也能看得出來。
“霽兒,如果宏達真的要爭,你也說不動。你去說,或許會適得其反。”呂庭筠說。
“我不找我姨媽談,我只找延楓談,他和我很要好,非常好。他是我在夏家唯一算得上親人的人。”
呂庭筠還在猶豫,這件事發生得有點突然,其實他心裡也沒想到解決的辦法。
“讓我試試沒有關係,就當我和延楓敘舊,就算他不同意,那也不會影響到什麼。你就放心吧。”夏霽說。
“好吧,如果不行,那再想辦法,不必強求。”呂庭筠終於答應。
此時車已到了關家門口,夏霽正要下車,呂庭筠拉住她,湊過頭來輕吻了她,“給我時間,我不會再讓你寄人籬下。”
“你不要總是這樣想,沒事的。”
重回玉宴樓,夏霽心中很是感慨。
他和呂庭筠的正式交集,應該算是從這裡開始的,也就是在這裡,她決定接近這個男人,牢牢地把握住他,後來目的是達到了,卻落得一身的傷。
兩人因愛而陷入的困境,至今也還沒有擺脫。
依然古琴悠悠,檀香嫋嫋。這一次站在樓上的男子不是呂庭筠,也不像他那麼冷峻疏離,但也很好看。
淡黃色的捲髮,韓國偶像劇裡男主一樣的錐子臉,皮膚白皙,眼神陰鬱,確實顯得與衆不同。
此時他正站在二樓看她,記憶中的她美得像花兒一樣,白色連衣裙,白色球鞋,歪歪地扎着馬尾,經常沒心沒肺地大笑,做一些女孩子不應該做的事,比如說欺負小男生。比如說逃學去郊區的烈士墓裡曬太陽。
在被罰的時候,她從不求饒,也不哭,只是桀驁地悶聲承受。
在海外多年,他經常會夢到這個有淚痣的女子,他交過一個韓國女友,不僅是因爲大家都是亞洲人,主要還是因爲,那個人和夏霽長得有些像,更神奇的是,那人也有一顆淚痣。
但後來他發現她終究不是她,於是絕決拋棄了她,不管她哭有多慘,他絲毫不爲之所動。
此時她站在花下,忽然想到那句文藝的話,落花人獨立。
她就是花,或者說,花不如她。
他在國外已經被某國際知名的投行看中,給了薪水很高的職位,他曾經想過不回來了,就在國外自立根生,和很多的留學生一樣,娶個外國女人,生一羣混血兒孩子,然後慢慢地遺忘掉兒時發生的一切,可惜他終究是做不到。
沒有人知道,她是他回國的唯一理由。
雖然他叫她二姐,但在他心裡,她從來也不是他姐,因爲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她擡起頭,陽光射在她依然嬌嫩的臉上,她看到了他,對他燦然一笑,他瞬間明白春暖花開的真正意義。
她今天沒有穿高跟鞋,還是和兒時一樣,低着頭小跑爬樓梯,他迎了上去,與她擁抱。
“上次在酒會上沒好好看看你,現在讓我好好看看。”
夏霽圍着他轉了幾圈,“嗯,我們家延楓適合演偶像劇,現在你這樣的小鮮肉最受歡迎了,比國內那幾個長殘了的所謂男星鮮肉強了不是一兩倍。”
他也圍着她轉了幾圈,“讓我也看看你,我們家夏霽變成熟女了,不過依然漂亮。”
“沒大沒小,敢直接叫我名字,叫二姐。”
他咪着眼笑,“除了在媽媽面前,我幾時叫過你二姐?讓我叫你,你想得美。”
“以前小的時候你不守規距,現在長大了還不守規距嗎?”
“以前小的時候是誰不守規距來着?壞孩子乾的事你幾乎都幹過吧?男生才幹得出來的事你也能幹,最後還是我去頂罪,想想也真是的,一個無惡不作的熊孩子,考試卻總是能輕鬆考進前三,這麼多年了,我依然沒有見過和你一樣聰明的女子。”
夏霽放肆地大笑,“那時真慫,每次我幹了壞事,把你往前一推去擋,你總是乖乖認罪,沒少被罰,說起來,我欠你真多,小時害得你受了很多苦。”
“是啊,所以你欠我的。”夏延楓笑道。
“所以今天我要請你吃飯啊,就是還你情來了。”夏霽笑道。
。。。。。。
夏延楓提前已將菜點好,都是夏霽愛吃的,他們對彼此都很瞭解,生活習性,優點缺點,一點小毛病都清楚得很。上在團弟。
夏延楓有潔癖,就算是在很高檔的餐廳,他都會在飯前用紙巾小心的擦試筷子,他白色襯衫的袖釦沒有扣,手動的時候,會露出腕上蜈蚣一樣猙獰的傷疤。
那是她跳河失蹤後,他割腕留下的。
她從不去和他聊這個問題,她總不能去問他,爲什麼要割腕自殺,這樣的問題太愚蠢,有些事,不提起,並不代表大家都已經遺忘。記在心裡,卻不適合提及。
他小心地給她盛燙,和小時候一樣。
她喝湯的時候,總是喜歡先往裡面滴兩滴醋,這本來會破壞湯的原味,但她喜歡,不管喝什麼湯她都會這樣做。
他依然還記得她的習慣,小心地在湯裡滴了兩滴醋。
她不忍心告訴他,其實她已經改掉了這個習慣,現在她喝湯,已經不滴醋了。
人總是會隨着環境有所改變的,一直能保留到最後的習慣有是有,但極少。
夏家的家規極嚴,吃飯時不能說話,是一直強調的規距。小的時候夏霽是唯一不遵守這規距的孩子,而夏延楓卻是最遵守規距的孩子,吃飯結束前,他通常一句話也不說。
兩人同時想起了這個問題,向着對方一笑。
“其實我覺得那個規距太死板,吃飯時不說話,現在的飯局,很多事都是在飯桌上談成的,要是吃飯不許說話,那怎麼談得成那些事?”夏霽笑着說。
“呵呵,食不語,寢不言。貌似只是針對小孩子纔有效。那種觀念,已經過時了。不過你也從來沒有遵守過,倒是我,深受其害。”夏延楓也笑。
“以前你不是吃飯的時候不說話,平時你也不太說話的,你是出了名的乖孩子。不像我從來都是被打擊的對象。”
夏延楓笑了笑,“你以前可真是太鬧騰了,很難想像一個女孩子能鬧騰成那樣。成績又還能那麼好,以你的成績,進名校沒有任何問題,後來你卻選擇了亞丁科大。”
“其實我這樣的,上再好的名校也沒用,我就這樣挺好的。”
夏霽和夏延楓閒聊的時候,心裡一直在想着要如何把話題聊到正題上來。
就在她想着要如何開口的時候,夏延楓忽然問了一個問題,“呂庭筠是怎樣的一個人?”
夏霽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沒想到夏延楓會突然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他對你很重要,是嗎?”夏延楓又接着問。
夏霽將筷子放下,想了想,“我和他之間,發生過很多事,一時間之間,還真是說不清楚。”
“那些事,我全都知道。”夏延楓說。
夏霽有些意外,但想想也正常,這年月只要捨得花錢,要查過去幾年發生過的事情,並不難。
“我想,你知道的恐怕都是一些表面的。”
“那當然,我並不想具體去了解他,我也不想和他做朋友。”話裡忽然就有了些不友好的味道。
“咱們不聊他了,對了,我聽說了一個消息,說宏達準備收購金鑫?說來你不信,我以前還在金鑫的市場部工作過呢。”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是得說關鍵的問題了。
“是我主導的,而且也由我負責,長宇這次要出賣金鑫的股份是個昏招,金鑫是一家很好的公司,雖然上市暫時遇挫,但沒有根本性的問題,所以我要把它買過來,而且親自打理,這也是媽媽同意的。”
夏霽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她該怎麼勸他?難道直接說金鑫的事都是呂庭筠在暗中佈局?要他放棄收購?
從夏延楓說起呂庭筠時的神情來看,恐怕他並不喜歡呂庭筠那個人。如果直接說了,後果恐怕是適得其反。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要說?不妨直說。”夏延楓說。
“我想要你放棄收購金鑫,但我不想說理由。”夏霽乾脆直接說了。
夏延楓卻沒有太意外,“這恐怕不行。”
“宏達現在發展得很好,而且這些年也沒有主動出擊去併購,如果真是要收購,在亞丁市像金鑫這樣的公司很多,你不妨重新收購一家,就放過金鑫好不好?”
“我其實想問問你爲什麼要勸我,但你已經說過了不想說理由,我也就不再追問。但我不能同意你的建議。”
“這不是建議,是我請求你。”
夏延楓不再說話,過了一會,這才說道:“我雖然暫時看不清楚這其中的一些關係,但從你的表現來看,我幾乎確定這件事和呂庭筠有關。恐怕這纔是你今天約我見面的真實目的。”
也難怪能被投行看中,夏延楓確實已經不再是那個單純的白衣少年,他已經成長爲一個精明的商場青年才俊。
“我是真的想見你,但我也確實是爲這事而來,希望你能答應我。我記得小時候你常常爲我犯的錯頂罪,希望你再幫我一次。”夏霽說。
夏延楓又沉默,然後擡頭,“好,我答應你。”
“謝謝你,延楓。”
週一上班,胡振邦告訴呂庭筠,他已經獲得長青高層的支持,可以正式着手啓動收購案。
但是,宏達那邊已經開始啓動和長宇的談判,已經到了議價的階段。
呂庭筠愣了一愣,夏霽不是說她已經說服夏延楓了嗎?
“現在怎麼辦?我們就眼睜睜看着金鑫被人買走了?我好不容易纔說服老頭子的,這倒好,白忙活了。”胡振邦嘴上這麼說,但呂庭筠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他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現在呂庭筠已經完全控制了他,什麼事他都昨聽呂庭筠的,他沒辦法只好聽話,但他肯定也希望呂庭筠能夠倒黴。這樣他就可以擺脫呂庭筠的控制了。
“你是不是在想,這件事最好做不成最好?你肯定每天都在祈禱,我要是哪天出事了,你就可以擺脫我的控制了?我得提醒你,你惹的那些禍事都是我在給你扛着,我如果有事,你馬上就玩完。”
“我沒有那個意思。”胡振邦趕緊說。
呂庭筠眉頭緊鎖,點了一隻煙,狠狠地抽了兩口。
“不過宏達確實太強大了,我們如果公然和他們拼出價,那我們肯定得輸。”胡振邦說。
“那當然不行,如果我們哄擡價格,周雨那個蠢女人就會認爲金鑫其實很值錢,到時她反悔不賣了那更麻煩,我們一定不能擡價。”
“如果等他們談成了,到時就沒我們什麼事了。”胡振邦說。
“所以要阻止他們,至少暫時阻止他們。要爭取時間。”呂庭筠說。
“你有什麼辦法?”胡振邦問。
“我還沒想好。”呂庭筠說。
可是下一妙,他又說:“或許可以這樣做。”
胡振邦沒有再問,因爲他知道他問也白問,呂庭筠不會告訴他。
呂庭筠在附近的停車場等了許久,夏霽這才一身職業裝趕了過來。
她知道呂庭筠在上班時間來找她,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隨行的孟珂打量了一下夏霽,“我姐穿這身職業裝真好看。”
“有事說事兒,別貧。”
“你要你替我去趟韓國,現在汪通生在韓國,你得替我去見他,如果我去,目標太大,我要你秘密幫我完成這件事,能安排出時間嗎?”呂庭筠果然很急。
“是不是收購金鑫的事又出了岔子?”夏霽馬上就反應過來。
“是的,宏達已經和長宇的相關負責人在談判,聽說已經到了議價的階段,所以我們要儘快阻止他們,不然就來不及了。”
“延楓不是答應我放棄這項收購了嗎?”夏霽皺眉。
“或許你弟弟只是逗你玩而已,他從來也沒有停止做這件事。算了,祈求別人高擡貴手,終究不是強者應該做的事,越是想讓別人施捨,別人就越不會考慮施捨。”
“霽姐,你弟弟太坑了,還是我好,以後別認他了,認我就行。”孟珂倒是唯恐天下不亂。
“你閉嘴,現在說正事呢。”呂庭筠皺眉。
“我說的也是正事。”孟珂嬉皮笑臉。
“按照公司法,股東出售手中的股份,其他的股東有優先購買權,如果半數以上的股東反對購買的第三方,那收購將無效。所以,現在只有汪通生這個大股東能阻止他們了。”夏霽已經想明白呂庭筠的意思了。
呂庭筠真想把夏霽摟在懷裡親上兩口,和胡振邦那個混蛋說了半天他也想不到這一層,夏霽卻一點即通,這樣聰明和美貌兼有的女人,竟然讓他呂庭筠遇上了,真是前世修來的福。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可是他未必會幫我們。”夏霽有些擔憂。
“他是商人,對他來說利益最爲重要,他肯定會提條件,只要不違備原則的條件,你都答應他。”
“他要是獅子大開口怎麼辦?”
“他不會的,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知道自己該要什麼,不該要什麼,不合理的要求,他絕不會提。”呂庭筠說。
“好,那是要他反對將公司賣給宏達嗎?”
“不是,是要以他的名義買進長宇要出售的那一部份股份。錢由長青來出,只是以他的名義來買而已,買過來以後,再想辦法通過其他的渠道來完成股權交換。這些都是技術上的問題,並不難辦到,最主要的,還是取得他的支持,只要他支持,其他的事我會辦好。”
“我明白了,我什麼時候動身?”
“如果可以,下午就走,孟珂陪你一起起,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好,可是我不會說韓語。”夏霽忽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汪通生也不是韓國人,你不需要和他說韓語。”
“可是一點也不會說,連坐出租車去哪兒都表達不清楚,這不方便吧?”
旁邊的孟珂忽然嘰裡呱啦說了一通話,“霽姐,這就是韓語,你不會講,我會啊。”
看他一臉的小人得志的樣子,夏霽也覺得吃驚,這個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古惑仔會說韓語?
“是不是不相信?可我就是會,而且非常流利,霽姐你不服也不行。”孟珂更加得意。
“他確實會韓語,而且,他還會俄語,他的俄語水平也很高。”呂庭筠說。
夏霽忽然想起了那句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的感覺。
“不過是會兩三種語言而已,霽姐也不用太崇拜我,以後我可以教你。”孟珂越發的得意得欠揍了。
“好了,得瑟一下就行了,沒必要充分展現你小人得志的嘴臉,不管事情能否辦成,要儘快回來。”呂庭筠板着臉說。
“放心吧筠哥,我不會讓韓國歐巴把霽姐勾走的,我會完整地把她帶回來。”孟珂笑着說。
韓國首爾。
亞丁市已經春暖花開,沒想到這裡卻還冷得像冬天一樣。到江南區時,還下起了小雪。
這是夏霽第一次到這個朝鮮半島最大的城市,可惜有正事要辦,不然真應該四處走走。
夏霽不知道汪通生來這裡是幹什麼的,但應該不會是來找人打麻將。孟珂帶着夏霽找到清通生的時候,他也的確沒有在打麻將,他在利川泡溫泉。
其實夏霽很不理解,華夏也有很多不錯的溫泉,爲什麼他要大老遠跑這麼遠來泡?害得她也大老遠來找他說事。
汪通生看到夏霽倒是很高興,第一句話就是:“晚上一起吃飯,我讓朋友安排個牌局。”
夏霽心想我這冒着雪來找你,可不是找你打麻將來的。
雖然夏霽不是一個保守的人,但她還是拒絕了汪通生一起泡溫泉的邀請。
和一個並不熟悉的人穿着極少的衣服在一個池子裡泡着,夏霽接受不了這樣的感覺。於是約好再晚些時候見
夏霽在酒店裡美美地睡上了一覺,直到孟珂來敲門她的門,提醒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約的地方是一箇中式餐廳,餐廳的老闆是一個東北人,長得人高馬大,說話聲音哄亮,其實夏霽是想體會一下本地的菜餚的,可沒想到上來的卻都是華夏傳統菜品,也都是些北方菜系裡的家常菜。
汪通生裹着大衣挾着一股冷氣走進餐廳,向已在那裡等候的夏霽揮手致意,一臉的遺憾。
“我幾個打得不錯的牌友都不在,可惜了,可惜今晚是玩不成了。”
他竟然還在想着打麻將的事。
“汪先生,想必您也知道,來是爲了找你聊正事的,以後回到國內打牌的機會多的是,不必急在一時,咱們先聊正事可好?”夏霽微笑着說。
汪通生搓了搓手,臉上還是很遺憾,“那好吧,先說正事,我不是已經公開表示支持長青收購金鑫了嗎?還需要我做什麼?”
夏霽知道他這是在裝傻了,他雖然在各地飛來飛去旅遊,但作爲大股東,他不可能不知道宏達插手收購金鑫的事。
當然不能當面指責他是在裝傻,不然就沒得談了。
“現在宏達那邊已經在和金鑫變收購的事了,長青和宏達不是一個體量的級別,如果長青和金鑫來競爭,那肯定必敗無疑。所以,還得請汪先生幫忙。”夏霽耐着性子說。
“哦?是嗎?那我可幫不了你了,宏達是大集團啊,金鑫一但傍上這樣的大集團,那肯定會發展得更好,我好像也沒什麼理由要阻止嘛。”
這就算是表明態度了。
“其實,長宇集團也是實力雄厚的大集團,大集團控制下的小公司,不能很好地發展得很好的多的是,畢竟大集團有自己的核心業務,並不會把大量的資源向小公司傾斜……”
汪通生揮手打斷了夏霽的話:“好了,咱們不辯論,我還是那句話,我是商人,只看利益。我只要知道,我支持你們,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長青收購了金鑫的好處,上次呂先生已經講得很明白了,我想我就不必再重述一遍了吧?事實上我如果要找好處,肯定能找出很多條來,相反,如果我要找壞處,也能找出很多條,同一件事,只要換不同的角度,那就能得到不同的結論,最關鍵的,還是汪先生想要得到什麼好處?”
汪通生一拍手,“這話我喜歡!我要的好處,我也還沒有想好,這得看我要做多大的事,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索取我應得的報酬。”
他說得非常直接,他知道現在只有他才能阻止宏達收購金鑫,所以他根本不需掩飾自己的目的。
“我們需要你以大股東名義反對宏達收購金鑫。”夏霽直接說。
“我是有這個權利,可是我得有反對的理由,而且還要能在法庭上說得過去。”
“所以你最好使用你的優先購買權,直接把長宇要出售的那部份股份買過來。”
“那得需要很多的錢,坦白說我沒有那麼多的資產可以吃得下那些股份。”
“由長青集團出資即可,這些技術性的問題,我們的賬務團隊和律師會處理好,只要您答應就行。”
汪通生想了想,“我得考慮一下。”
“您可以直接提出條件,生意不成仁義在,就算談不成,以後大家還可以在一起打牌。”夏霽笑道。
孟珂在旁邊一邊冷眼旁觀,桌上的菜他卻是一點也不動。
“我的條件是要長青百分之二的股份。”
很快,汪通生就作出了決定。
其實這很難,長青雖然不是大財團,但百分之二的股份也值很多很多的錢了,而且長青的股份並不能由呂庭筠說了算,這個要求其實有些困難。
“你也可以考慮考慮,你說的沒錯,生意不成仁義在。以後還可以一起打牌。”汪通生笑道。
夏霽想到了呂庭筠的那句話,不管他提什麼條件,你都先答應他。
“好,成交。”夏霽說。
“我可不只要空口承諾。”汪通生說。
“這需要一個過程,就算是長青收購了金鑫,您依然還是金鑫的大股東,依然是董事會的人,一樣可以影響着金鑫,我們如果不能兌現承諾,你隨時可以讓我們不痛快,但眼下我確實只能給一個空口承諾。”
“你只要打電話給呂庭筠,他親口同意,我就放心了。”
夏霽微笑:“原來汪先生信他不信我。”
汪通生也笑,“那倒不是,我也是很信你的,不過收購的事是他在主導,我認爲整件事還是他在說了算。”
“好,我現在就打給他。”夏霽拿出電話。
“等等,我還有一個條件。”汪通生又說。
夏霽心裡一驚,心想他不會又提出什麼無理要求吧?
“你不必緊張,我的條件就是,回去以後,你得陪我們痛痛快快打幾圈。”
夏霽這才放下心來,“好,成交。”
這邊電話已經接通,呂庭筠那邊直接說:“他是不是要長青的股份?”
夏霽心想難道姓呂的不但會當總裁,還會算命?於是嗯了一聲。
“是要百分之二還是百分之三?”呂庭筠又問。
“二。”夏霽應道。
“你把電話給他。”呂庭筠說。
“汪先生,呂先生請您接電話。”汪通生說。
“你好,呂先生。”
“我本應該親自過來拜訪的,因爲瑣事纏身,一時間來不了。您的要求,我答應。”呂庭筠說。
“好,不過我還是想問一下,你如何辦得到?”
電話那邊呂庭筠笑了一聲,“我如此盡心盡力地推進這件事,自然是因爲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所以我肯定辦得到。”
“其實我也這樣想,多年的經驗告訴我,你能成事,所以我信你,我賭你贏。”汪通生也笑着說。
“謝謝,那就這樣。”
呂庭筠並沒有掛電話,汪通生知道明白他的意思,把電話遞還給了夏霽。
“辛苦了,明天就飛回來吧。”
“聽說這邊的帥哥很多,我想見識一下再回來。”夏霽低聲說
“還是別了,哪個帥哥要是敢接近你,就會被孟珂打斷腿,你就別害人家了。”呂庭筠笑道。
這邊汪通生已經倒了一杯酒,向夏霽舉杯,以示慶祝合作愉快。
當着客人的面打電話也確實不禮貌,於是夏霽掛了電話。
“謝謝汪先生。”夏霽也舉杯。
“姐,你不能喝酒。”孟珂阻止了夏霽。
夏霽有些尷尬,心想當着客人的面,你這是幹嘛?
“我替你喝,在外面你不許喝酒,這是筠哥的意思。”孟珂依然堅持。
“我只喝一點兒,不礙事。”
“不行,一點也不能喝,連飲料都不能喝,水也只能喝我親自去買的。”孟珂態度異常堅決。
夏霽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對不起,我這兄弟有些偏執,我不得不聽他的。”
汪通生笑了笑,“沒關係,你喝這位兄弟給你買的水就行了。”
孟珂還真的就拿出隨身帶着一瓶水,給夏霽倒上,夏霽這才又和汪通生碰了杯:“謝謝汪先生體諒,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回酒店的路上,夏霽一直板着臉不理孟珂。
孟珂不斷討好,“要不要我教你說韓語的我愛你?”
“你一邊去。”夏霽沒好氣地說。
“那你想學哪一句,我教你。”孟珂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根本不理會夏霽生氣。
“我纔不要學,會韓語了不起?我幾時受你管了?呂庭筠不讓我喝酒,你就負責監督着不讓我喝?你是我弟還是他弟?你還口口聲聲叫我姐,你知道我剛纔有多尷尬嗎?”
孟珂不管她怎麼吼,卻是厚着臉皮笑着。
“你笑什麼笑?很好笑嗎?”
“你要是想喝酒,我現在帶你去酒吧,你隨便喝。我們也可以買回酒店喝,怎麼喝都行。”
“那剛纔你爲什麼不讓我喝?”夏霽問。
“那個餐廳是姓汪的約的地方,那酒和飲料裡有沒有問題我們不知道,所以不能喝,我連菜都沒吃,一點也不吃,如果我們被人藥倒,那一切就都完了,筠哥讓我保證你的安全,你要是出了事,我如何向筠哥交待?”
“汪先生是正經人,怎麼可能會在食物和酒裡下藥?”
“哪個壞人臉上寫着壞人兩個字?你對他了解多少,憑什麼就認爲他是好人?他從他的眼神裡,就可以看得出他非常欣賞你,有些時候,在合適的時機,人的惡念就會自己跳出來,萬一他就動了心思呢,那怎麼辦?”孟珂反問。
見夏霽不說話,他又接着說道:“姐,在你不能控制的環境裡,在你不能控制的條件下,唯一能不出事就只能是小心,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這樣雖然會讓人不爽,但只要安全,那就是值得的。”
“你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爲什麼會這麼小心?你又爲什麼會韓語?好像對韓國還很熟悉?”
孟珂咧嘴一笑,“我曾經做過一個長長的夢,夢到自己到韓國來了,夢醒以後,就會時韓語了,我很幸運。”
“一邊去,不要和我說話,我煩你!”夏霽罵道。
孟珂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