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醉柳道:“既然出了商州,是絕不會回去的,不過,我們想清靜,有人卻不想讓我們清靜。”
他剛說完,梅萼就聽到一陣馬蹄的聲音。
馬蹄不是迎面而來,而是從背後趕上來的。
由於馬車行得快,背後的馬蹄很快追過馬車,往前踢踏而去。不一會,又有幾匹馬趕到馬車前面去了。
梅萼心想:這些人肯定是到前邊攔截他們了。
不由擔憂道:“大哥,咱們從別的路走吧。”
歐陽醉柳道:“此去辟穀山莊,只有這條路可走。”
說話的同時,又有兩匹馬從後面急馳而去。
梅萼道:“露宿荒野也比遭人圍攻好。”
馬車停了下來。
可是不久,馬車又前進了。
梅萼道:“大哥,你還是覺得去辟穀山莊好?”
歐陽醉柳道:“既然有人如此盛情請我們喝酒,再不去,就顯得我們太不給面子了。”
梅萼詫道:“誰請我們喝酒?”
歐陽醉柳道:“當然是想殺我的人。”
梅萼叫道:“你是說公孫括!”
歐陽醉柳道:“除了公孫括,還會有誰。”
他剛說完,梅萼聽得耳邊有人接道:“歐陽大俠果然料事如神!”
這聲音又冰又冷,直如刀鋒,把梅萼嚇了一跳,她知道此人便是公孫括。
聽聲音,公孫括就在馬車上,梅萼左右顧盼,車廂裡除了她自己,哪有別的人影,怕道:“你,你在哪裡?”
歐陽醉柳說道:“公孫括,你吸在車廂底下兩天兩夜,難道一點也不累?”
“哈哈哈……”一陣尖笑,刺入梅萼耳中。
梅萼急掀車簾,只見前面大道中間,一清瘦老者,負手而立。此人便是公孫括。
馬車再次停住。
公孫括冷笑道:“歐陽醉柳,你怎麼知道我要請你喝酒?”
歐陽醉柳淡淡道:“江湖中有個神秘殺手,武功深不可測,他殺人的手法極怪,每次殺人之前總要請人喝一頓美酒,這個殺手難道不是你?”
公孫括笑道:“沒錯,是我。”
歐陽醉柳道:“那走吧,我也有個習慣,喜歡在喝酒之後殺人。”
公孫括不笑了,他的目光從歐陽醉柳臉上掠過,然後盯了一眼車廂裡的梅萼。
公孫括的目光比刀鋒更陰冷,梅萼渾身一顫,急忙放下車簾。
公孫括的笑聲飄遠。
馬車繼續前行。
當它再次停下來的時候,梅萼知道,一定是辟穀山莊到了。
辟穀山莊其實是在山腳下。
這座山像一個饅頭,被人用巨斧從中劈開,一條大道從劈開處通過,就在入谷口,一座房子隱在樹林裡。
這就是辟穀山莊。
誰也不知道房子的主人爲什麼把這幢並不大的建築取名辟穀山莊。
沒到過的人還以爲這是一個集鎮或是由許多房屋組成的深府大院,不曾想辟穀山莊只是一所房子。
房子的四周沒有圍牆。
歐陽醉柳明白,錯過這兒,百里之內已沒有村莊。
所以,這一夜,他們無論如何要在這裡過了。
天近黃昏。
樹林生影。
歐陽醉柳挽着梅萼的手臂來到屋前,可是奇怪,辟穀山莊的大門竟然是緊閉的!
他皺了皺眉頭,朗聲叫道:“桃莊主!桃莊主!”
叫了兩聲,屋裡一片寂靜。
梅萼悄聲問道:“大哥,房
子的主人姓桃?”
歐陽醉柳道:“是的,叫桃士淮。”他說着又叫了幾聲,屋內仍沒人應聲。
梅萼道:“既然沒人,咱們走吧。”
話音剛落,一陣晚風吹來,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梅萼望去,嚇了一跳,屋子裡,擺着一副漆黑的棺材!
天色未暗,屋裡尚有亮光。
梅萼很快又發現,屋裡除了一副棺材,還有一桌酒菜!
她緊緊拉住歐陽醉柳的手,她知道屋裡肯定是個陷阱,她不想讓他進去。
可是歐陽醉柳已經聞到了酒香,如何能不進去?
歐陽醉柳不僅進去,而且很快就把門關上。
他早已準備了火石,在進屋的時候也發現了桌子上有一根蠟燭。蠟燭剛點亮,梅萼又驚叫一聲——
她看見了一具屍體。
一具沒有頭的屍體。
屍體在棺材裡。
棺材沒有蓋。
梅萼驚呼一聲,幾乎整個人吸在歐陽醉柳身上!
歐陽醉柳一手摟着梅萼,一手舉着蠟燭走到棺材旁,殘紅的燭光下,棺材裡的屍體彌散着陰森森的恐怖,屍體的頭已被割走,脖子上的血凝固,只有血腥味在空氣中飄蕩。
歐陽醉柳放開梅萼,慢慢伸手,掀開覆蓋屍體的黑布的一角,屍體的胸前,一張猙獰的臉慘目突出,可怖之極!
梅萼早已別過臉去,她不敢再看屍體,因此黑布下的可怕頭顱她也沒看到,不然,說不定她會驚昏過去。
歐陽醉柳也是手一抖,黑布重新遮住了猙獰恐怖的臉。
“桃士淮被人殺了。”歐陽醉柳嘆道。
梅萼害怕之極,顫聲道:“大哥,我們走吧。”
歐陽醉柳插好蠟燭,在桌邊坐下,說道:“梅萼,既來之,則安之,這麼好的酒菜不吃,豈不太可惜了。”說着,便自斟自飲起來。
梅萼哪裡敢動筷子,她坐在歐陽醉柳身邊,連頭也不敢亂轉一下。
很快,一桌酒菜被歐陽醉柳吃得所剩無幾。他一邊吃,嘴裡一邊說道:“好酒!好菜!”
“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你也該上路了。”公孫括的聲音刀鋒一樣貼在他們的脊樑上。
儘管他們早就料到屋裡有人埋伏,可是聽到公孫括的話,他們仍是有些吃驚。
公孫括到了他們身後,他們居然毫無知覺。
梅萼僵住沒動,她的腦子在飛轉:屋裡除了一口棺材和一桌酒菜,別無他物,公孫括究竟躲在什麼地方的呢!如果從外面進來,不可能聽不到開門的聲音的。
只聽公孫括陰陰道:“歐陽醉柳,如果我剛纔偷襲你,你有把握避開嗎?”
歐陽醉柳道:“沒有。”
公孫括道:“既然沒有,爲什麼你不在發現我的時候殺了我?”
梅萼一怔:歐陽大哥什麼時候發現了他?只聽歐陽醉柳說道:“沒錯,我早就發現你吸在桌子底下,而且,你是在我們去看桃士淮的時候偷偷躲在我身後的。”
他停了停,吃了一塊豆腐乾,接道:“我之所以沒有立刻出手,是因爲我知道你有話要問我。”
“哦?”公孫括依舊陰冷道:“這麼說,你是願意在死之前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歐陽醉柳想了想,忽然嘆道:“其實,我在李家堡只跟陽伯雍交過手,他的行風劍割了我的一截衣袖。
“至於晁玄默的閃電霹靂棍,金斷雲的金甌無缺刀法,飛黃子的赤焰掌以及李照海現在芙蓉劍法修煉到了何種境界,我一無所知。”
“真的是陽
伯雍的劍割了你的衣袖?”公孫括如鬼魅似的,從身後到了他們對面。
他瘦如枯柴,飄忽如風,輕功之高匪夷所思。
歐陽醉柳將右手舉到蠟燭跟前,說道:“不相信你自己看,閣下乃是名眼之人,刀割劍割,一看便知。”
公孫括毫無表情,說道:“李家四位女婿聯手,再加上李照海的芙蓉劍,五種絕技的威力有多大?”
歐陽醉柳道:“不知道。”
公孫括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歐陽醉柳道:“我是說,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公孫括道:“我們會吃虧?”
歐陽醉柳道:“是的。”
公孫括道:“李家堡真的有這麼可怕?”
歐陽醉柳道:“如果沒這麼可怕,那天閣下爲何不敢跟我們一同進去,而只是躲在大門口的棺材後面?”
公孫括吃了一驚,冷冷道:“你早知道我一路跟着你們到達李家堡?”
歐陽醉柳道:“剛剛知道。”
接着又道:“你們應該想一想,連天下第一大幫丐幫也只能到李家堡的圍牆爲止。”
公孫括道:“你們是秦家堡慘案發生以來,兩個月內唯一進入李家堡的人。”
歐陽醉柳搖頭道:“可是我很失望。”
公孫括道:“但你們還是出來了。”
歐陽醉柳臉色有些蒼白,失敗的恥辱又在噬咬他的心,他痛苦道:“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慘的一次失敗。”
“你想報復?”公孫括道。
“不,我只想死。”歐陽醉柳道:“要不是梅萼,我早已死了。”他看了梅萼一眼,握住她的手。
“可是梅萼要你一直活着。”公孫括道。
“所以,我只能遠離李家堡。”歐陽醉柳仍顯痛苦,說道:“如今天下已沒有人可以阻止李家堡,你們也一樣,你們的主人想稱霸武林,但絕對過不了李照海這一關,最後勝利的一定是他,而不是你們。”
公孫括冷笑道:“你知道我們的並不多,憑什麼說這種話!”
“憑我的感覺。”歐陽醉柳緩緩道:“雖然當前的形勢你們在暗處,他在明處,而且你們所做的種種已經極大地削弱了他在江湖中的形象和地位。
“但是,只要你們一舉事,他就可以反戈一擊,說你們爲了稱霸武林嫁禍於他,爲的就是除掉絆腳石,到時候,天下英雄又會聽他……”
公孫括聽得默然不語。
歐陽醉柳道:“不過,要稱霸武林,歸根結底憑藉的是武功,只要你們能真正除掉這隻攔路虎……
“只可惜,別說除掉李照海,恐怕連李家堡的大門也進不去……”
公孫括忽然冷哼一聲,說道:“歐陽醉柳,你被人家割了一截衣袖,就害怕成這副樣子,等我把你的手臂砍下來,看你還怎麼說!”
他說着手朝門口一招,那門不知是被他的內力吸開還是外面的人正好這時進來,門開處,九個人魚貫進屋。
九個人,四男五女。
他們手中分別有一根手臂粗的蠟燭,他們一言不發,將蠟燭一根根點燃,然後插在四周的燭臺上。
九根蠟燭一亮,屋裡頓時通明。只有漆黑的棺材還是那麼漆黑。
他們插好蠟燭,默默地站在一邊。
公孫括一指這九個人,說道:“這九個人就是李照海的五個女兒和四個女婿,五個女兒平時練的是同一種劍法,而四個女婿則每人都有一項絕技。
“這些絕技,都是江湖中已經失傳的,你有沒有把握打敗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