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是客廳門被撞開的聲音。
楊澤文步子邁進來的時候,錄像帶播放視頻上的亮瑩瑩的光芒暗了下來。
向墨仁長長吁了一口氣。
幸好。
楊澤文一見向墨仁這幅做賊心虛的樣子,當下對他更生嫌疑,然而此時真正的罪犯,該交代的事情都已經交代完,正在去銀行貸取錢款的路上。
當時去英國上報的是國外旅遊才讓簽證官給批了下來,現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楊澤文單刀直入的說道:“向墨仁?火災的事情和你有沒有關係?”然後又公事公辦的補充了一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啊……”向墨仁有些不解,臉上淨是茫然表情,火災?那天記者會現場的火災?不是自然災害?是人爲所致?
是誰能想出這種同歸於命的手段?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讓如許多無辜的人去平白陪葬?
向墨仁自詡雖然說不是什麼好人,可是是非曲直還是分的清楚的。
他腦子裡轉呀轉的,最近發生的事情一幀一幀的放映着,想來已經好幾天艾母不再叫囂着他怎麼不要妻子不要兒子了,也已經好幾天不見艾母咄咄逼人的神色了,難道,是艾母?!
向墨仁有些驚訝,沒想到這艾母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心狠手辣。這樣以身犯險的行爲,只是爲了那個囂張跋扈的女兒,想來這種親情太過可怕,艾子雨之所以能養成那般性子,也是不得而知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
楊澤文看着向墨仁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心裡突然對自己剛剛進來時毫無疑義的推測產生了質疑。
他審過那麼多的案子見過那麼多的犯人,除了剛剛闖進來時向墨仁臉上驚慌失措的神色,倒是再也沒表現出壞事敗露的窘迫,而是一副不知所惑思慮萬千的模樣。
楊澤文溫潤的眸子低低的,語氣緩和了一些,試探着問:“和你沒關係?”
向墨仁的回答自然的很,而且毫無懼色:“沒關係啊。”倘若說這是表演,那向墨仁的演技,當真是天衣無縫了。
畢竟有些情緒,是怎樣也演不出來的。
壞了!
楊澤文突然靈機一現福至心靈,想到那被反鎖着的記者會會場大門,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向墨仁看着眼前的楊澤文掉頭轉身就走,生了調侃的語氣:“呦,楊警官,不調查了?我配合你。”
向墨仁的話裡帶了些落井下石的語氣。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現在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楊澤文驅車離開向家的時候有些氣,當初到了現場眼見着灰燼一片推了門進去看不出原本的樣子,鎖子是自動的那種鎖子剛開始的時候想着應該不會留下什麼。
他竟然也是有了那種僥倖的心理,放過了這蛛絲馬跡。
急急趕到了記者見面會會場殘跡,拿了棉籤消毒袋取了樣本,聯繫了相關人員送去檢驗指紋。
等結果出來還需要十二個小時,料到兇手另有其人的時候楊澤文就暗覺不
妙,要知道這向墨仁的整個事業家當都在當市,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可是倘若換做其他人,就又是一種說法了,難免兇手不會逃之夭夭,逍遙法外。
出了市裡他還勉強能繼續追蹤,要是出了國呢?
也正是當楊澤文焦頭爛額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徐菲的電話打來了。
“菲菲……”楊澤文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楊大哥!我現在在你上午的那家錄像視頻室,你現在趕來一下,我看視頻回放的時候發現了可疑人物。”
事情還要從一個小時前說起,徐菲實在放心不下楊澤文,也料到他定然不會按時吃飯。就推了下午的通告趕來了記者見面會會場負責人那裡。
正義化身警察楊澤文和鬼馬精靈女明星徐菲的緋聞炒的火熱,負責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當下不敢懈怠,順着徐菲的意思帶她來到了視頻回放室。
本以爲楊澤文盯了一上午都沒有找到絲毫突破口這花瓶一樣的徐菲更是會無甚發現,哪曾想這麼快就找到了可疑身形。
說來也巧,徐菲確實是有點兒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幸運,那楊澤文是一幀一幀逐個擊破,徐菲是大大咧咧隨便看。
可巧就巧到,正好看到了這樣一副畫面,一個帽檐壓的很低的身形瘦小的人,揹着大大鼓鼓的揹包。後來再幹了些什麼就是盲區裡的東西看不到了。
只是回來的時候,看起來有些羸弱的肩膀,原本上面大大鼓鼓的揹包變得空空蕩蕩。
畢竟是在娛樂圈裡混了這麼久的人,記者見到值錢的新聞應該擺出什麼表情,她是再清楚不過了。哪個不是擠着向前好博得頭條報道?哪個不是頭昂的高高的生怕錯過了一點兒細節?
縱使當時雲凱風和艾曉寧還沒有來,可這個行爲怪異的人還是和其他摩拳擦掌的記者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哪?”楊澤文匆匆趕來的時候聲音有些喘。
負責人忙不迭的把已經修剪出來的錄像片段播放給楊澤文看。
瘦瘦小小的身影,果真,他剛開始的估計是錯誤的。
畫面上的人面容完完全全被掩蓋在了帽子底下看不清楚,楊澤文總覺得這身影有些莫名的熟悉,楊澤文把視頻放大了看,會場的攝像頭畫質也是清晰。
楊澤文注意到,這人手腕上裸露出來的銀鐲子,上面刻了一個艾字。
不好!是艾母!
大學的時候楊澤文整日裡與艾曉寧在一起,對艾家的事情一清二楚,也是見過艾母幾面,艾母每次臉上都是掩不住的鄙夷刻薄的神色。
記得有一次無意中發現艾母是用左手吃飯,覺得好奇擡頭看了一眼,當時艾母左手上就是戴了個這種樣式的銀鐲子。
楊澤文向來心思細膩縝密,本就是當警察的料子。現如今這前因後果聯繫起來,楊澤文當即從座位上站起來,堪堪跟徐菲交代了一句:“我去趟艾家。”
艾家。
那邊楊澤文正在驅車向艾家大宅趕來的時候,這邊艾父的略顯蒼老的臉上已然全都是灰白色彩。
剛剛回家時喚了艾母好幾聲都沒有迴應。進了臥室就是空空蕩蕩一塵不染的樣子,陽臺上艾母的衣服被收的乾乾淨淨,鞋子也是碼的整整齊齊。
艾父當時就無故緊張起來,步履蹣跚的走向前去的時候,茶几上儼然擺着一張紙條,上面的字卻是寥寥無幾:
老頭子,身心俱疲,日日夜不能寐,恐不能與你攜手共度餘生了,故遠走他鄉,末尋,祝安康。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這人之將離,照樣其言也善。
艾母眼見着與艾父要海陸相隔,給艾父留的言竟也不似平日裡那般生硬狠厲,一如兩人初見時,腹有詩書氣自華。
艾母爲什麼這般忍不得事呢?
年輕時的艾母,也是大戶人家深閨裡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然而當時的艾父,卻只是一個年少不得志的窮小子。
可是兩人四目相對時,眼見着有火花迸濺而出。
艾父是入贅來的。
艾父有的是理想抱負,也有的是滿腔才華,可是這世間的事,誰說的清楚呢?不是說你有能力有智慧,你就一定能成大事的。
艾家又怎麼能容忍自家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嫁給一個一無是處的窮小子?
稍稍用些手段,就能讓一個毫無背景的人,無法翻身。
這世代爲商,子子女女自然是要要爲家族企業服務。
當時的艾母也算剛烈,她原本是細膩婉轉的性子,雖然說是被寵壞了的小女孩兒,可是遇見愛情時,卻猶如披荊斬棘的女英雄。
艾母是拼了命維護和艾父夾縫之中迎着風雨成長起來的愛情的。
然而艾父,卻是被壓榨怕了。
屢次摔倒屢次爬起,畢竟是剛入社會的小年輕,又怎能受得了這般頻頻打擊?
上帝造了男人女人,自然是要相互契合的。女人感性男人理性,艾父斟酌着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既有病入膏肓的母親,也有還未成年的弟弟。
答應了艾家老爺子的要求,不再糾纏不清。
他們本就門不當戶不對,這種愛情,又怎能長久?
艾母卻是被這愛情衝昏了頭腦割捨不得,於是在某個雷雨交加的晚上,直直的跪在艾家老爺子的面前,說着非君不嫁的話。
艾家老爺子當下被氣的吹鬍子瞪眼,叫囂着要把艾母這個不肖子趕出艾家,後來兩人各退一步,達成協議,艾父入贅艾家,給他個職位當着,若是能經營的風生水起,也好。
艾父一家,他們自然會善待。
艾父本就學高八斗才富五車,缺的只不過是一個能施展才華的地方而已,眼見着原本就要破落下來的艾家企業一個擱置的計劃被艾父起死回生,艾家老爺子也是日日眉開眼笑起來。
可是艾母,卻是身心俱疲,再也愛不起來了。
有時候你拼儘性命爭取過來的東西,得到之後會發現它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艾父的職位是越來越高,回家的時候越來越少,懷了孩子的艾母脾氣也越來越大,再不是當初那副溫暖嫺淑的樣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