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龍省省長李泉友的臉色愈發嚴峻，半響過後，才嘆息了一聲，良久沒有吭聲。
“泉友同志，你認爲這份報告可信度有多高？”吳裘皮卻是沉聲問道。
“應該屬實！”李泉友略微一沉吟，就斷然說道，“這樣的正式面報告，趙政策同志是不敢也沒有必要誇大其詞，危言聳聽的！”
“我的看法和你一樣，這個大黑山原始森里居然存在如此嚴重的火災隱患，真讓人揪心哪。”吳裘皮也是心頭髮緊，“看來，趙政策同志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跑過來向省委省政府求助。”
“記，大黑山原始森林不只是存在嚴重的火災隱患，森警隊伍建設也是非常落後。”李泉友苦笑了一聲，“我這個省長有責任哪，一年跑一趟大黑山，卻沒有進行切實有效地調查，太大意了！”
頓了頓，李泉友又補充了一句：“一旦爆發大型森林火災，現在的黑山市消防力量是遠遠不夠的，這纔是我最擔心的地方。”
“是啊，趙政策同志這次來是想讓我們省裡給黑山市調撥一批消防設備與專業人員，另外，還需要兩百萬專項資金。”吳裘皮這才點了點頭，“事情緊急，我也沒來得及和你商量，就已經先答應趙政策同志了。”
“記，我看兩百萬資金還是太少了點。”李泉友卻說道，“這樣吧，我從省長專項基金裡再調撥一百萬給黑山市，希望能讓趙政策同志的壓力減少一些。”
“好。”吳裘皮就高興了，“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不過，我調撥給黑山市的那兩百萬只是暫借，你調撥的這一百萬就算是支持大黑山育林防火工作吧。”
“記，本來我對這個趙政策同志還是有些意見的。”李泉友心頭釋然，笑了笑，“他任職黑山市市長以來，很多工作都還沒有開展開來，黑山市不少同志對他意見挺大的。看來，有些事情也不能光聽底下人說，要兼聽才明哪。”
“嗯，有時候真理還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吳裘皮呵呵一笑，“泉友同志，我想今天晚上就召開一個專門的常委會議，成立一個大黑山原始森林應急小組。我們要有足夠的心裡準備，不打無備之仗。”
“我贊同！”李泉友只是略微一沉吟，就馬上表態說，“宜早不宜遲，這個問題不解決，就像在心頭懸掛着一塊石頭，沉重哪。”
“那好，我們先商議下這個應急小組的相關事宜。”吳裘皮見李泉友很識大體，也很高興，主動遞了支香菸給李泉友，笑着說，“省委要派一個常委擔任這個應急小組的組長，至於常務副組長，我建議還是由趙政策同志來擔任。”
“我也是這樣想的。”李泉友毅然說道，“具體的工作還是要黑山市市委市政府來主持，可孫東方同志擔任市委記多年，沒有對這個隱患向省委省政府彙報，我也有些不放心。”
在這個時候，北龍省的省委記和省長是一條心的，畢竟，這是大是大非問題，作爲黨員領導幹部，在這個問題上面，無疑是以堅持原則爲第一條。
北龍省的一二把手達成了共識，這接下來的省委常委會議就開得比較順利了。大黑山原始森林應急小組正式成立，負責林業的副省長歐長春擔任組長，黑山市的市長趙政策擔任常務副組長。
黑山市的市委記孫東方很快就得知了省委常委會議的具體內容，坐在自己家裡客廳的沙發上，臉色陰沉如鐵，很是不舒服！
這也難怪，在下午的市委常委會議上面，趙政策這個新來的市長就已經公然挑釁了市委記孫東方的權威。現在可好，趙政策直接告狀到省委領導那裡去了，而且，趙政策還得到了省委常委會的大力支持。
副省長歐長春擔任組長，按照慣例，應該是孫東方這個市委記擔任常務副組長才正常。可現在，居然是市長趙政策擔任常務副組長，孫東方的心裡自然是極度不舒服，甚至是非常憤怒！
孫東方心裡很清楚，這是省委記吳裘皮和省長李泉友對自己有了看法，起碼，已經有些不信任了！在官場上，這一點點的裂痕也許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這也正是孫東方最擔心的。
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孫東方恨恨地想着，我讓你趙政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沒有我這個市委記的支持，我要讓你趙政策在黑山市的工作寸步都難以開展，直到你灰溜溜滾回京城去。
孫東方也清楚，自己和趙政策其實是一個級別的人，而趙政策更大的優勢是人年輕。在官場上，年輕就是本錢哪。要想把趙政策徹底整下去，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更何況，直接和趙家鬧翻，對孫家的利益也沒有什麼好處。正因爲如此，孫東方制定出來的策略也是讓趙政策在黑山市呆不下去，讓他滾回京城去。
大黑山原始森林應急小組暫時還沒有抵達黑山市，按照省委記吳裘皮和省長李泉友商議的結果，是要等中紀委調查組的人離開後才進入黑山市！
督察三室的翁副主任是一個看起來比較冷峻的人，一來黑山市，就直接找到了黑山市的市委記孫東方和市長趙政策。
“孫記，趙市長。”翁副主任臉上掛着笑，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語氣裡透露着疏遠，“我們調查組此次前來黑山市主要是調查財政局局長王可證的經濟問題，還請兩位領導給予大力支持。”
孫東方自接到省裡的電話通知後，就知道中紀委督察室的人來黑山市準沒好事情，也有了些心理準備。可聽到是專門調查財政局長王可證的經濟問題，孫東方也禁不住臉色一變。
在黑山市，誰不知道財政局長王可證是市委記孫東方的人，動王可證，那就是和自己這個市委記過不去啊。可這個時候，孫東方更大的擔心是，這個調查組明威調查王可證，可深層次的目的是什麼，是不是專門針對自己這個市委記來的呢？
正常條件下，孫東方有京城孫家這個背景，對來自京城的調查組，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可現在，市長趙政策本來就是從中紀委督察室出來的，誰知道這中間有什麼貓膩，還真是必須防着點。
一個人的背景再硬，可如果他本身存在嚴重問題，那這個背景集團也是不可能拼盡全力來保護這個人的。這個道理，孫東方自然明白。要是自己真的出了事情，孫家也未必就不能丟卒保帥！
對趙政策的手段，孫東方早有耳聞。趙政策還是督察五室的代理主任的時候，就把西南省鬧得雞飛狗跳，連西南省的省長高中秋都吃個啞巴虧，高家也因此一落千丈。前車之鑑，後事之師哪。因此，孫東方還是很警惕的。
“放心吧，黑山市市委一定全力配合調查組的工作。”孫東方嘴上卻說着，“有什麼需要協助的地方，還請翁組長明言！”
“翁組長，王可證同志的經濟問題，有確鑿證據嗎？”趙政策卻是和調查組唱對臺戲，“總不能光憑懷疑就調查我們的處級幹部吧。”
“趙市長，請您放心，我們要是沒有證據，就不會來黑山市了。”翁副主任看了趙政策一眼，話裡藏着機鋒，“您也在五室主持過工作，自然知道我們的辦案程序。沒有充分的證據，我們是不會輕易懷疑自己的同志的。”
“那好吧。”趙政策嘆了一口氣，“不過，有一點我必須先和翁組長說清楚。我剛來黑山市不久，很多工作都還沒有頭緒，而財政局又是整個黑山市經濟發展的重點樞紐單位。我不希望這個案子無限擴大化，給我們市政府帶來負面影響。”
“這次我接到的指示是調查王可證同志的經濟問題，並沒有其他目的。”翁副主任倒是很坦然地說，“請孫記和趙市長放心，我們一定嚴格按照程序辦案，儘量把影響降到最低。”
這下，孫東方略微鬆了一口氣。不過，孫東方還是有些不放心，誰知道這個翁副主任是不是在放煙霧彈，和趙政策唱雙簧戲呢？
“翁組長，我想請問下。”孫東方沉聲說道，“王可證同志的問題到底有多嚴重？我們黑山市市委市政府是不是需要另外選任這個市財政局長？”
“孫記，趙市長。”翁副主任淡淡地說，“按照目前我們調查組掌握的證據來看，對王可證同志採取雙規措施還是足足有餘的。因此，這個財政局長只怕要另外擇人而任了。”
孫東方一聽，心裡發緊，舌頭髮苦，嘴上卻說着：“那好，翁組長，需要我們黑山市市委做什麼？”
“現在請孫記或者趙市長打電話把王可證同志叫過來，我們就在這裡對他進行雙規，爭取把影響面降到最低。”翁副主任沉聲說道，“另外，對王可證同志進行雙規後，財政局的一切賬目都要凍結，包括一切文件資料，賬戶等。”
趙政策一聽，不做聲了，卻是拿眼神看了孫東方一眼。
“這個電話我來打吧。”孫東方從心底嘆了一口氣，還真是一着不慎，全盤皆輸啊。看來，這個年輕市長趙政策是不會讓自己有好日子過了，以後黑山市也不會安寧了。孫東方心裡很清楚，隨着財政局長王可證的倒臺，自己的心腹人士們肯定會人心惶惶，對趙政策這個市長才生畏懼感，這纔是孫東方最擔心的地方。
可這個時候，孫東方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事情實在來得太突然，讓孫東方這個市委記來不及反應。
這個時候，孫東方也只能祈求王可證的問題不要太嚴重，至少不要到了死罪的邊際。當一個人面臨生命威脅的時候，就很容易崩潰，誰又能知道財政局長王可證的心理極限與崩潰線在什麼地方呢？
不過，孫東方自認爲自己沒有什麼把柄掌握在王可證手中，即便王可證徹底招供，也是查無實據。只是，這樣一來，孫東方在黑山市的威信就一落千丈了，以後的仕途也堪憂。
一個終日被中紀委督察室盯上的人，在仕途上還談什麼大有作爲呢？
不過，孫東方還是當着調查組和趙政策的面，拿起了辦公桌上面的電話，撥通了財政局長王可證辦公室的電話。
“可證同志嗎？”孫東方的聲調還是如同平常般穩定，“前天你們財政局遞交上來的那份財務報告數據有些問題，你過來一趟吧。”
說着，孫東方就掛斷了電話。這個時候，孫東方心裡很清楚，要是自己多說上幾句，走漏了風聲，那自己可就百口難辨，這個官司還不知道要打到哪裡終止呢。
財政局長王可證接到孫東方的電話，不敢怠慢。在黑山市，孫東方這個市委記就是王可證最大的靠山，離開了孫東方，那自己這個財政局長和個鄉下賣小菜的老頭沒有任何區別！
“李主任，上個星期你給市委的那份財務報告是不是有問題？”王可證趕緊把辦公室李主任叫了進來，連聲說道，“孫記打電話給我，讓我過去一趟。”
“局長，上個星期那份財務報告一共才兩萬資金，能有多大的問題？”李主任心裡一緊，在這兩萬元裡，自己可是得了伍佰元的好處，該不會是出問題了吧，嘴上卻訕笑着。
“希望沒問題吧。”王可證點了點頭，嘴上卻忍不住罵罵咧咧開了，“你他媽的要是有問題，讓老子給你擦*，回來又你好看。”
李主任支支吾吾的，不敢做聲了。王可證和李主任萬萬想不到，這是兩個人在財政局裡的最後一次見面！
王可證也不疑有他，拿起桌子上面的公文包就走，走了兩步，又返回來在抽屜裡拿出條高檔玉溪香菸塞進了公文包裡。李主任撇了撇嘴，知道這條玉溪香菸十有**是孝敬市委記孫東方的。市委記孫東方自然不缺這條買菸的錢，可禮多人不怪，王可證就是這麼認爲的。正因爲如此，孫東方認爲王可證對自己很是忠心，也就扶持着王可證在財務局長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好些年！
王可證和往常一樣，滿臉笑容地往市委大樓的二樓走去，卻不曾發現，他剛上去，樓梯間就被幾個西裝革履的陌生人給封鎖了。
王可證來到市委記孫東方的辦公室門口，卻沒有見到市委記的秘，仗着是孫東方的親信，也就直接敲了敲門。
“進來吧。”今天，孫東方的聲音有些低沉，這也讓王可證略微有些詫異。不過，王可證以爲是那份財務報告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孫東方的心情不好，也沒有太在意。
可剛剛推開門，王可證就發覺情形不對了。沙發上不只是坐着孫東方一個人，市長趙政策也在，另外，還有一個比較冷峻的中年人。此外，房間裡還有幾個陌生的西裝革履的年輕人，一見王可證進來，就圍了上來，對王可證形成夾擊之勢。
“記，那份財務報告……”王可證知道情形不妙，強子鎮靜着。
孫東方擡起頭看了王可證一眼，眼神很是複雜，嘆了一口氣，就低下頭抽菸，不做聲了。
趙政策卻是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這個一直對自己這個市長陽奉陰違的財政局長，那眼神看得王可證心裡直髮慌。
“你就是王可證同志？”中年人打量着王可證，面無表情地問了一聲。
王可證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覺得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了！
“我們市中紀委的，這是我的證件。”中年人從口袋裡掏出證件揚了揚，隨即又放回了口袋裡，“現在，我正式宣佈，你被雙規了！”
說着，中年人嘴巴朝幾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奴了奴，馬上就有人上來拿着手銬咔嚓一聲把王可證的雙手給鎖上了。
冰冷的鐐銬，那種冰涼的感覺幾乎一下子就把王可證給擊倒了！
“你們幹什麼？有什麼證據雙規我？”王可證好像突然才驚醒似地嚷嚷了起來，“孫記，您要爲我做主，這一定是趙政策在陷害我，我冤枉啊。”
這下，趙政策坐不住了，冷哼了一聲：“王可證同志，你自己的問題自己清楚，向組織老實坦白交待，對你有好處。我纔來黑山市兩個多月，和你只有工作上的領導關係，爲什麼冤枉你？說得難聽點，你還不配！”
“王可證同志，你要主動坦白該交待的問題。”孫東方也擡起了頭，盯着王可證的眼睛，把個該字拖得略微有些重，卻也讓人無可挑剔。
王可證一聽這話，面如死灰，地下了頭，只有額頭上的汗水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可以想見，這個時候，王可證心理是多麼驚慌！
“帶走。”中年人這才沉聲吩咐了一聲。
隨着幾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把王可證給拖了出去，市委記辦公室又恢復了平靜。之所以用個拖字來形容，是因爲這個時候王可證兩腿發軟，根本就走不動了，還是兩個年輕人架着他的胳膊，左右使勁才把他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