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言情小說和電視劇

14.言情 和電視劇

“高太回來啦!”喬納在客廳裡專心致志地看電視,看見莫蘭進門她懶洋洋地揚手打了聲招呼。

“你還沒睡?”莫蘭看看牆上的鐘,已經快11點了。

“又去高競那裡了?他現在房子的事搞得怎麼樣了?”喬納漫不經心地問道。

莫蘭到沙發上坐下,她剛剛又幫高競整理過他租的房子了,覺得那房子真破,真髒。

“房子正式屬於她妹妹的了。他可能後天搬家。反正他東西不多,搬起來也容易。”

“媽的,太不爽了,這賤人還是得逞了,高競心也太軟了,簡直就像個橡皮泥,別人怎麼捏,他都不吭聲,我實在看不下去。”喬納氣沖沖地說。

“他心腸好,不可能對他妹妹太壞,其實他心裡也有氣,我知道。”莫蘭想到高潔就覺得心煩,不管高潔說得有多好聽,最終房子改成了她一個人的名字,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她本來也想爲這跟高競再爭上兩句,但看見他今天表現得那麼沉着冷靜,她相信他已經想清楚了,所以也就不多說了。

“有氣要出,有屁要放,否則人會死得很快!高競就是不爽快!”喬納還在爲高競的遭遇憤憤不平。

莫蘭躺在沙發上伸直腿,用肩膀撞撞喬納,“別說高競了,說說你吧,今天鬆哥有沒有打電話給你?”

“打了。”

“他說什麼?”莫蘭的興趣馬上上來了。

“他說,喬納,你知道嗎,人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喬納學着鄭恆鬆的口吻,一本正經地說道。

“哇,好深奧。那是我們中學哲學課上的一條理論。意思就是,第二次踏入的河流已經不是第一次的那條河了,因爲水已經流走了。他那意思是要告訴你,你的第二次婚姻跟第一次不可能一樣。喬納,他說話很有水平。我喜歡這樣的表姐夫。”莫蘭對鄭恆鬆肅然起敬。

“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我也上過中學!”

“那你是怎麼回答他的?”

“我說,我只知道人不能兩天穿同一條內褲。”喬納說

莫蘭噗哧笑出來:“他肯定被你氣死了。”

“根本沒有,他笑得很開心,還說,你又說粗話了,喬,現在你欠我一個……”說到這兒,喬納忽然停住了,隨後她馬上另起了一句話,“後來,他說他愛我,要我跟他見個面,他這種話以前一定跟別人說過一千遍了。所以我一點都不相信。”

“因爲是有感而發,所以纔會不知不覺說出來的,你不要老是曲解別人的意思好不好。”莫蘭沒好氣地說,“難道要像高競那樣,認識13年後,才說出來?對了,你欠他什麼了?”

喬納假裝沒聽到她的問題,粗聲笑道:

“高競是特殊人種,要說自我控制,誰比得了他?總之,我已經跟他說得很清楚了,我只想一個人過,我讓他去找別的年輕女人去,少來糾纏我這可憐的寡婦!我還說我越來越討厭他了。一看見他就讓我噁心!”

“他怎麼說?”莫蘭覺得噁心這個詞好像用得有點過頭了。

“拿着電話半天不說話,後來我就掛了。”

“你真狠心!”莫蘭想到鄭恆鬆的遭遇,禁不住對他產生了強烈的同情心。

“我這是爲他好,不想叫他浪費時間,我有什麼好?再說我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的。”

原來,對自己沒自信也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一個理由。莫蘭終於明白了喬納的真實心理,她是覺得自己即使真的跟鄭恆鬆好了,也抓不住他,她對未來沒有信心,所以就選擇乾脆放棄了。

聽了喬納的話,莫蘭馬上接口道:

“喬納,其實你長得一點都不難看,只是你自己喜歡往怪裡打扮而已,如果你換個髮型,穿上晚禮服,保證讓大家驚豔得下巴都掉下來,還有,我爸媽上次跟我說了,如果你再婚,我媽會送你一套房子,記得嗎,房價低的時候,我媽曾經買過好幾套房子,接着就出國了,現在都升值得不得了。所以你結婚的時候,是個有房子有長相有正當職業,條件一級棒的風流寡婦,你一點都不比鄭恆鬆差!他算什麼,不過是個38歲的單身漢而已,而且我爸說了,他身體屬於外強中乾,他有什麼好?”

“我已經跟他劃句號了,別說了!反正我們也沒相處過,他很快就會忘掉我的。我已經想好了,以後等你爸媽回國,我就一輩子跟他們住在一起,每天吃你爸燒的菜,這樣也不錯,呵呵。”喬納的表情顯示,她確實覺得這前景非常美好。莫蘭也相信,自己的父母很願意跟喬納同住,但恐怕他們更希望喬納能擁有她自己的生活,所以喬納的願望未必會讓兩位老人滿意。

“好吧,希望你能記住今天的獨立宣言。”莫蘭更相信這句號以後會變成無休止的省略號,這就要看鄭恆鬆的本事了,他應該比他妹妹聰明,她想。

“少廢話,我等你是要告訴你一些事情!”喬納忽然正色說。

“什麼事?”

“他跟我說,他在6年前解救過張小桃,我今天查過他說的那次行動的檔案了。解救的三個女生中果然有張小桃的名字。”

“還說不要他,幹嗎那麼關心他說的事!?”莫蘭笑道。

“他既然說了我愛你,我還不了他同樣的,但至少可以說一句,我幫你吧!”喬納不耐煩地朝她吼了一聲。

莫蘭不說話了。

“我查了張小桃的戶籍資料,她父母雙亡,祖母患了瘋病,跟他說的一模一樣。”喬納發現莫蘭在專心聽自己說話,便表情嚴肅地說了下去,“那次他們解救的一共是三個女生,都是立清中專的學生,她們是同班同學,都是18歲左右,我順便查了另外兩個人的戶籍。”

莫蘭已經聽出了味道。表姐一定是拿鄭恆鬆的這次行動跟白麗莎的案子聯繫在了一起,哼,還說不要人家,幹起活來,比誰都賣力。算啦,你已經是深井燒鵝了,被啃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候由不得你。

“另兩個人,一個叫袁青,另一個叫朱倩。袁青我查到了她家的地址,一會兒給你,關鍵是這個朱倩。你肯定想不到,這個朱倩的媽叫白小梅,她是白麗莎的堂姐,現在就住在郊區b縣。”喬納注意到莫蘭又想打斷自己了,連忙喝道,“別插嘴,聽我說完!這個朱倩,在6年前跳樓自殺了。”

真是條有價值的新線索!看着喬納得意洋洋的表情,莫蘭馬上問道:“朱倩的死有疑義嗎?你肯定查過了。”

“那我不知道,反正警方判斷是自殺。嘿!你猜這辦案民警是誰?”喬納的金魚眼突然亮了起來,每當這時就說明她要公佈內幕消息了。

“是誰?”

“是鄭冰。”喬納哈哈大笑起來,“媽的,真是夠巧!”

“嗯,無意中查到了未來的小姑子,是夠巧。怎麼都搞到一個家裡去了呢?”莫蘭打趣道,心裡已經盤算好明天跟鄭冰談什麼了。

“少廢話!”喬納瞪了她一眼。

“好了,你說,你說。”莫蘭溫柔地笑着說。

“我已經把朱倩那案子的檔案複印了放在你房間了。你今天晚上好好看看吧,對了,你要不要跟張小桃聊聊?她肯定知道很多事。”喬納盯着她問道,莫蘭聽出來,表姐現在不是在徵求她的意見,而是在命令她,現在深井燒鵝朋友非常渴望弄清楚鄭恆鬆跟白麗莎的案子有什麼牽扯,說實話,她也想知道。

“好吧。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怎麼樣?”

“還是吃中飯吧?晚飯你爸說要燒紅樓菜,叫我們人人必須到場。”喬納興奮地說,“不過,我姨夫的手藝真沒的說,我建議他以後乾脆搞傢俬房菜算了。我在門口幫他開票。每天看現金花花流進來,總比看死人照片強。”

“好,以後讓鬆哥支持你開飯店。”莫蘭道。

“喂!”喬納又要瞪眼睛了,莫蘭馬上道:“好吧,那就中午見吧。”

莫蘭決定見過張小桃後,再見鄭冰。她很希望鄭冰對朱倩的自殺案判斷正確,否則她也太不堪一擊了。

她在腦海裡迅速列了張日程表,1。閱讀朱倩的死亡檔案,2。跟張小桃見面,3。觀看白麗莎的電視劇。4。聽電視臺的朋友說說宋恩和白麗莎的八卦,5。看白麗莎寫的言情

小說(施永安曾經把白麗莎的文章發給老爸,只要找老爸要就行了),6。幫高競買新窗簾,佈置房間,鄭冰人高馬大,看上去力氣不小,可以考慮讓她參與家務勞動,這樣我也可以省點力氣,就像老爸說的,要學會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自然條件。哈哈,鄭冰一定會覺得很幸福吧,誰叫你跟我搶男朋友來着。

朱倩的自殺事件極其簡單,莫蘭花了半個小時就瞭解了來龍去脈。

事情發生在2001年7月5日中午11點10分,朱倩從立青中專五樓女生宿舍502室的窗子縱身跳下,當場身亡。警方在朱倩的跳樓地點502室的書桌上發現了一張類似遺書的字條,內容如下:

“是那個人毀了我的生活和希望。我無法原諒自己,更恨上天對我的不公。也許我根本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應該生下來,我再也沒臉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別了,親愛的,別了。請告訴我媽一聲,讓她別惦記我。我看見了梅花,逃不掉啊,我走了。”

莫蘭覺得這封遺書中,最神秘的就要數倒數第二句話了,我看見了梅花。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是梅花黨?還是臨死前忽然產生的幻覺?還是某個看恐怖

小說着了魔,看上去好像都不像。

通過筆跡鑑定,警方證實這張字條由朱倩本人所寫,另經法醫鑑定,朱倩在死亡時,已經懷孕兩個月,但警方沒有找到孩子的父親,據調查,朱倩似乎沒有公開的男友,平時她是個乖巧本分,做事向來循規蹈矩的普通女生,所以懷孕的消息令朱倩的同學老師都十分驚訝。但

“我從來沒聽說朱倩有男朋友,她自己也跟我說,她想等滿了20歲再談戀愛。”朱倩的老師如是說。

不過,莫蘭並不相信老師的說法,因爲通常老師對學生的瞭解都片面。

警方後來還了解到,朱倩在自殺前一個星期,情緒非常不穩定,經常茶飯不思,一個人站在窗前發呆,有同舍朋友反應,她還曾經看見朱倩一個人在牀上偷偷抹眼淚。另外,警方在立青中專找到了三名目擊證人,這三名目擊者都是剛用完午餐回宿舍,她們都稱自己親眼目睹朱倩從5樓窗口自己跳下來。

其中一名目擊者說:“我看見她在窗臺站了好一會兒,起初我以爲她是在擦玻璃窗,後來她突然自己跳了下來,我才知道是怎麼回事。當時我正從食堂往宿舍樓走,這個場面當時就把我嚇呆了。”

另一名目擊者說:“我從外面吃完飯回來,擡頭就看見五樓的窗臺上站着個人,我認不出她是誰,只知道她站在那裡,站了一兩分鐘,披頭散髮的,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也沒敢細想,等我快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忽然覺得有樣東西從眼前掉下來,我一看就是她。我沒看見她跳下來,但她確實那時候在窗臺站了一會兒,那樣子的確是像那麼回事。”

最終,警方認定這是一起因未婚先孕導致的自殺事件。

莫蘭在朱倩的死亡報告後面還看到一小段文字,說的是朱倩和她的兩個同學在2001年3月間發生的一件事。

原文:2001年3月5日,朱倩與另外兩位女同學(張小桃、袁青)因交友不慎,誤入黑幫(帥斧幫)圈套,被騙入本市a縣蔡莊路34號的春夢舞廳。舞廳老闆交代,他們原打算讓朱倩等人跳玻璃豔舞,但巧的是,當晚正遇上掃黑組特別行動,朱倩及其兩位女同學被掃黑組及時發現並順利解救。經調查,朱倩自3月5日中午12點至6日凌晨兩點被黑幫控制人身自由,但並未遭受性侵犯。

莫蘭看完這段文字,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張小桃了。

張小桃人如其名,是一個小巧玲瓏的桃花美人。身材不高,齊耳短髮,圓圓的臉白裡透紅,手腕上還掛着一個色彩斑斕的玳瑁手鐲,穿着牛仔褲和褐色條紋襯衫,臉上幾乎沒有化妝,只有嘴脣上塗了點淡紅色的脣彩,看上去又幹淨又清純。

“你想打聽朱倩的事?”張小桃一坐下來,就好奇地問莫蘭。

莫蘭看了一眼旁邊的喬納,不用說,喬納肯定已經跟她說過她們這次見面的意圖了,雖然這是犯大忌,但好在張小桃看上去不算是個難弄的人。

“我知道你跟朱倩是立青中專的同學。”莫蘭說。

“是啊。”張小桃有些不安地回頭看了喬納一眼,“你們真的是爲了幫鬆哥嗎?鬆哥叫我不要把這事說給別人聽的。”

看來喬納是以要幫鄭恆鬆翻案爲理由把張小桃約出來的,果然是費盡心機。

莫蘭注視着張小桃,語重心長地說:

“小桃,你也知道,機關裡很多人都對鬆哥的位子虎視眈眈,他現在出了事,落井下石的人就更多了。所以我們很想幫他,我相信你也是。”

“可是,你們爲什麼要對他那麼好?”張小桃問。

“因爲我跟她妹妹是好朋友,而且,鬆哥以前還幫過我的大忙,他真是個大好人。”莫蘭輕輕地嘆了口氣,彷彿在爲往事唏噓。

她的話立刻引起了張小桃的共鳴。

“鬆哥的確是個大好人。”張小桃加重語氣說,隨後又看了一眼喬納,“好吧,你們問吧。我也想幫鬆哥的忙。”張小桃俏皮地笑了笑,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你們那次被騙到舞廳是怎麼回事?”

“跟那次的事也有關嗎?”

“沒關係怎麼會問你?”喬納插嘴道,她叫了一杯奶茶和一碟鬆餅,現在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喬納的胃口總是那麼好,而且還永遠吃不胖,這就是最叫人憤怒的地方。

“我知道你們一共有三個人,你、朱倩和袁青,對嗎?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莫蘭啓發道。

張小桃望着莫蘭,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終於點了點頭。

“好吧,說就說。我、朱倩和袁青既是同班同學,也是好朋友,我們三個一起在課餘時間報名參加了一個跳舞班,在那裡面,我們認識了一個叫王燕的女人,她也在那裡學跳舞。她比我們大幾歲,打扮得時髦高雅,對我們也很熱情,所以她說的話,我們一開始都相信得不得了。她說,她有個朋友開了家舞廳,需要跳集體舞的演員,工資是一場100元,問我們想不想去。”張小桃用力吸了一口可樂,“我們幾個都很想賺錢,所以馬上就同意了。第二天,我們跟她在a縣蔡莊路的路口碰頭,她把我們帶到了那家春天舞廳。”

“後來呢?”喬納插嘴問道。

莫蘭覺得表姐在場真有點多餘,一來她是張小桃的同事,張小桃當着她的面說話,可能會有顧忌,二來她愛插嘴,這對啓發張小桃說出更多事不利。她決定找鄭恆鬆現時現刻來把她弄走,可惜沒有他的電話號碼,對了,找高競要,於是她一邊掏出手機偷偷給高競發短信,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對張小桃笑了笑:“說下去啊,小桃。”

“那個舞廳,我們一走進去就覺得不對勁,裡面黑洞洞的,只有幾個流裡流氣的男人在喝酒聊天。朱倩是我們幾個中膽子最小的,她馬上就要回去,但舞廳的門已經被鎖上了。這時候,那個帶我們來的王燕告訴我們,這裡的老闆是要我們跳豔舞。我們根本不懂什麼叫豔舞,她說不要緊,看了錄像你們就知道了。於是,我們就被帶到一個小包間,裡面正在放錄像,包間裡還有三個跟我們差不多大的女孩,她們也是學生,是星北高中的,我們這時候才知道,我們6個人都是被騙來的。”張小桃說到這兒憤怒地跺了一下腳,“我們恨死那個王燕了,後來總算把她給抓起來了,要不是這樣,我碰到她一定抓她的臉。”

“喂!我看過資料,說你們沒有被他們性侵犯,這是怎麼回事?這不符合常理。難道他們都有性功能障礙?還是你們幾個都長得特別醜?”喬納一邊吃鬆餅,一邊滿不在乎地插嘴道。

莫蘭在桌子底下踢了喬納一腳。

張小桃在桌子上面白了喬納一眼:“這是他們幫派的規定!不跟新騙來的舞女發生關係!這是鬆哥後來跟我說的。他們就是把我們鎖在房間裡讓我們看錄像,不讓我們走,朱倩想走,有個男的衝上來就打了她兩個耳光,把我們嚇壞了,他威脅我們,說我們哪個敢走的話就要打斷我們的腿,這樣我們就都不敢動了,只好乖乖坐在那裡。”

高競的回覆很快就來了。親愛的,真利索,莫蘭在心裡表揚他,同時立刻發短信給鄭恆鬆:“你的納在愛琳咖啡館,快點把她弄走。蘭。”她希望鄭恆鬆接到短信後能儘快出現,幫她解決這個愛插嘴的表姐。

“那後來呢?”莫蘭問道。

“後來大概是下午5點多的時候,他們又弄來了3個女孩,情況跟我們也差不多。到了8點左右,他們把我們叫到一個比較大的包間,叫我們學着錄像裡的樣子一個個跳舞給他們看,我們不敢反抗,只好隨便跳了幾下。朱倩和另一個女孩一直哭着不肯跳,所以她們兩個又捱了打。那裡的老闆說,我們的表演是在凌晨兩點半左右,他讓我們換好衣服在包房裡等着,還威脅說,如果我們不聽話就會被賣到外地的妓院裡,我們嚇得什麼都不敢說了,只好把那些噁心的跳舞裝換上。”張小桃一邊敘述,一邊又喝了一口可樂,臉色陰沉沉的,好像一不留心又跌回了過去,“等我們換好衣服,他們就讓我們寫欠條,就是每個人都寫欠老闆5萬元,跳一次舞抵扣30元,他們是這麼算的,這樣都不知道要跳幾次才能還清,但是當時我們實在沒辦法,只好都簽了。”

張小桃說到這裡苦笑了一聲,年輕的臉上愁雲密佈。莫蘭想象着這個女孩穿着暴露的舞娘服坐在陰暗污穢的舞廳包間裡惴惴不安地寫欠條的情景,對這個女孩來說,這的確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怪不得鄭恆鬆叫她不要告訴別人,如果警察局的人知道這些肯定對她的前途不利。

這時候,喬納的手機突然響了,莫蘭暗自偷笑。

“喂?”喬納皺着眉頭接了電話,聽了幾句後,就朝那裡面吼道,“你怎麼搞的?……怎麼會摔跤?……你是豆腐做的嗎?……管我什麼事?!……你真煩!”

接着她掛了電話,沒好氣地說:“我出去一下。你們聊!”

說完她像旋風一樣刮開小咖啡館的門,飛了出去。

“喬納姐她怎麼啦?!”張小桃不知所措地問道。

“大概有朋友找她吧。她心直口快,你別見怪。”莫蘭和藹可親地對張小桃說。

“你真的是她表妹嗎?怎麼兩個人一點都不像啊。”張小桃看來對喬納有些不滿。

“她經常說怪話,我們家裡人都受不了。”

“其它倒也罷了,她老是拿我跟鬆哥開玩笑我受不了,我都有男朋友了,我跟鬆哥好,純粹是鬆哥對我好,對我有恩,而且她這麼亂說話,我真怕會影響鬆哥的名聲。你能不能讓你表姐說話注意點。”張小桃皺起眉頭說話。

以前她可能是害怕你搶她的位子,現在她可能是對你有點妒忌,妒忌什麼呢?也許是年輕漂亮吧,也許是你一口一個“鬆哥”吧,喬納終究也是個女人。莫蘭想,一聽說鬆哥摔跤,她嘴上再不樂意還不是立馬奔出去了?

“沒問題,我回去肯定說她。”莫蘭接着繼續說正題,“你們後來是凌晨被解救的嗎?”

“是啊,我們差不多都快上場了,每個人都緊張得要命,快發瘋了。”張小桃的臉上泛起兩朵紅暈,雙手禁不住攥成了拳頭,“忽然,鬆哥他們就像天兵天將一樣出現在我們的那個包間裡。當鬆哥對我們說,他是警察時,我們都以爲自己在做夢呢。”

“鬆哥救你們的時候,那個朱倩有什麼反應?”

“她暈過去了。鬆哥後來把她抱上了警車,讓別人把她送回了警察局。”張小桃說起朱倩的事,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

莫蘭透過玻璃窗看見表姐喬納匆匆忙忙地在對馬路走,她剛路過一家麪包房,就從裡面閃出一條人影來,那人穿得很像管道工,還戴着頂鴨舌帽,他拉住她的手,快速閃進了一條小衚衕,莫蘭心裡暗自好笑,想不到鬆哥赴約還喬裝打扮了,深井燒鵝要被啃嘍,嘿嘿,晚上準備好聽她訴甜蜜的苦。

莫蘭自己正在偷笑,忽然發現張小桃正注視着自己,對了,還是言歸正傳,談朱倩。

“我知道朱倩死的時候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她到底有沒有男朋友?”莫蘭問張小桃。

張小桃使勁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她看上去是沒有男朋友。”張小桃說。

莫蘭覺得她這句話裡內含玄機,“看上去沒有男朋友”,也就是說,這很可能只是表面現象。她想起了遺書中的那句“別了,親愛的。”這個“親愛的”指的也許就是這個神秘男友吧。

“她真的沒有你男朋友?”莫蘭再問了一次。

張小桃仍舊搖了搖頭。

“那她有沒有暗戀的人?或者是暗戀她的人?”莫蘭覺得朱倩不向閨中密友公開男友的身份,也許因爲兩人的關係並沒有確定。

張小桃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在相親宴會的冰淇淋裡吃到了一顆小石頭,不知道是該吐還是不該吐。

“她是不是有暗戀的人?”莫蘭覺得自己問到了點子上。

“是的。”張小桃扭捏了一會兒終於把小石頭吐了出來。

“那人是誰?”

“她沒說,不過,我跟袁青都猜,”張小桃停頓下來,左顧右盼了一番,好像在咖啡館裡找袁青,隨後才說,“嗯,我們都覺得,她喜歡的是鬆哥。”

是鄭恆鬆,朱倩暗戀的是鄭恆鬆嗎?這不奇怪,一點都不奇怪。英雄救美最容易引發愛慕之情了,更何況朱倩當時還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難道朱倩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天哪,還好喬納不在,莫蘭下意識地拍拍胸口。

“你們爲什麼會這麼猜呢?她表露過什麼?”

“她一提起鬆哥就眼睛發亮,有一次,我跟她偶爾在馬路上碰見鬆哥,她還問人家要了電話號碼。這事要是發生在袁青身上,我一點都不會往這邊想,因爲袁青本來就很開放,跟男孩子交往也比較隨便,但朱倩就不一樣了,她是很靦腆害羞的人。”張小桃說着,拿了一塊鬆餅放進嘴裡咬起來。

“她有沒有向鬆哥表達過什麼?”

“我不知道,但是有段時間,她看上去很開心,還向我們借錢買了幾件新衣服,我們都覺得她是戀愛了,可是問她,她不肯說。她說以後告訴我們。”張小桃一邊吃着香甜的鬆餅,一邊回想着,看來她很喜歡這話題。

難道那時候,鄭恆鬆跟朱倩在交往?那倒也說得過去,2001年,他還沒認識齊海波呢。莫蘭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高競說,齊海波當年找鄭恆鬆是爲了調查一個案子,那會不會是朱倩的案子呢?

“她什麼時候開始心情變壞的?”莫蘭問道。

“是那年的五一節過後吧,我們發現她好像突然就變了一個人,整天唉聲嘆氣,打不起精神來,看上去好像失戀了一樣。”

莫蘭粗略計算了一下,7月5日跳樓時朱倩是懷孕兩個月,那麼,受孕的時間應該就在五一節前後。那時候她發生了什麼事?她跟鄭恆鬆難道……問下去再說。

“她出事後,你們有沒有猜過她肚子裡的孩子,會是誰的?”莫蘭謹慎地問道。其實,從剛纔張小桃的話裡面,她已經聽出了對方的想法,但是她希望張小桃能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

“這我怎麼會知道呢?”張小桃不肯說。

“應該不會是鬆哥?我想。”莫蘭故意這麼說,她想看看張小桃的反應。

張小桃笑了笑,這一笑粉嫩的桃花立刻變成了狡猾的狐狸。

但是莫蘭卻已經明白了張小桃的意思,其實她和袁青認爲朱倩的男朋友就是鄭恆鬆,使她懷孕的那個男人也就是鄭恆鬆。但是因爲她們兩人都受了鄭恆鬆的恩,再加上畢竟這事朱倩本人並沒有出面證實過,所以她們就決定把這份猜測吞到肚子裡。莫蘭猜想,當時警方盤問她們時,她們肯定對此也守口如瓶。

試想如果鄭冰從她們嘴裡聽到自己哥哥的名字那該有多驚訝。

“你跟朱倩是住一個宿舍的嗎?”莫蘭問。

“嗯。”張小桃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她死的那天,有什麼特別的舉動?”

“她一直坐在窗前發呆,我們叫她下去吃飯她也不去。其實她早飯也沒吃。”張小桃難過地嘆了口氣,“我覺得她是太癡心了,有很多事是隻能想想而已的,他們家庭背景不同,年齡又相差那麼多,其實真的是不可能。”

還是在說鄭恆鬆。莫蘭忽然想出一個讓她暢所欲言的好辦法。

“反正也不是鬆哥,我們就把那個神秘男友稱爲x先生好了。”莫蘭用鼓勵的口吻說,“假設這位x先生湊巧你也認識,他知不知道朱倩自殺的事?”

這辦法不錯,馬上讓張小桃解除了大半心理壓力,

“我沒有跟他說過,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她說。

“你爲什麼不告訴他?”

“x供我上學,幫我找工作,他對我太好了。”張小桃搖了搖頭,好像要把腦子裡的叛逆想法搖出來,“我不想拿朱倩的事去煩他。他肯定也不想聽,因爲他從來沒在我面前提過朱倩的名字。他也許很想忘記她。”

是啊,畢竟死去的朱倩只是一縷幽魂,而活着的鄭恆鬆卻能幫她很多實際的忙,窮人家的孩子最實際了,她很清楚應該站在哪一邊,這就是現實。

但是,莫蘭忽然想起來,朱倩的遺書中還提到了另一個人————“那個人”。原話是這樣的,“是那個人毀了我的生活和希望。”這個人指的是鄭恆鬆嗎?如果讓她懷孕的是鄭,那麼她說的很可能就是他,但是如果是這樣,那後面的那個“親愛的”指的又是誰呢?不會是指好朋友吧。女同學之間互稱“親愛的”也是有的。那梅花又是什麼意思呢?

“你們互相有沒有稱‘親愛的’的習慣?”

“那是袁青的習慣。我跟朱倩有時候也這麼互相叫叫。”張小桃笑了起來。

“那麼,她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梅花?”莫蘭問道。

“她提過,提過好幾回,一提就哭,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她也沒說。”張小桃看了看腕上的手錶。

看來,她急着回去上班了,莫蘭決定抓緊時間。

“可以說說朱倩是個怎麼樣的人嗎?”

“她很漂亮,也很靦腆害羞。平時說話都輕聲輕氣的,爲人也很好。我們都很喜歡她。”

“她有什麼愛好?”

張小桃想了一想後說:“她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就喜歡寫寫文章。不過她從來沒拿給我們看過,每次我們想要偷看,她都馬上遮住。還有就是跟其它人一樣,喜歡買買衣服,逛逛街。沒什麼特別的。”

“據說白麗莎前些日子給你打過電話?”這是莫蘭從高競那裡聽來的。

張小桃吃了一驚,她似乎沒有料到莫蘭會知道這事。

“我查過她的通話記錄。”莫蘭用很平淡的口吻撒謊道。

張小桃馬上就接受了她的說法,道:

“她說我的東西在朱倩那裡,讓我去拿。”

莫蘭覺得奇怪,張小桃爲什麼跟高競說,她已經不記得那個舊同學的名字了呢?不用問,肯定是怕牽出朱倩就牽出了鄭恆鬆。她可能認爲這些東西跟她這個局外人說就沒那麼嚴重了,而且她不用擔心莫蘭去找鄭恆鬆的麻煩,因爲莫蘭一開始就說過,她是鄭妹妹的好朋友,鬆哥還幫過她大忙。

“你認識白麗莎嗎?”莫蘭覺得張小桃知道的事情很多,決定再問下去。

“她是朱倩媽媽的堂妹,她叫她表姨,但其實,她是朱倩的親生母親。”張小桃笑嘻嘻地說,那表情就像是在說,喂,告訴你,我昨天晚上在國際飯店逮到梁朝偉和那部叫色什麼的新片子裡的女主角了。

白麗莎是朱倩的親生母親?莫蘭一驚,但仔細一想,也在意料之中。

不過,連男朋友是誰都守口如瓶的朱倩會對女友們說出自己的家庭秘密嗎?

“這是她自己說的?”她問。

“是我們逼她承認的,有一次白麗莎來學校接她,我們說你們兩個長得好像,她是不是你的親生母親?我們是開玩笑的,結果她馬上就生氣地跟我們吵了起來,於是那天我們就集體不理她,到了晚上她自己憋不住,找我們和好來了,我們纏着她把事情說出來,她沒辦法就只能說了。她告訴我們,白麗莎是她的親生母親,她的親生父親是個舞蹈演員,在她出生前不久就死了。她被從小被寄養在親戚家,但每隔一段時間,白麗莎都會來看她。白麗莎和她的養母都早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了。”

“這事還有哪幾個知道?”莫蘭禁不住壓低嗓門問道。

“就我跟袁青。”

“你們還告訴過別人嗎?”

“沒有。我們連警察都沒說。”張小桃正色道,“我們覺得這事跟她的死沒關係,我們不想往她身上抹黑。朱倩怎麼說也是我們的朋友。”

喬納被鄭恆鬆像拖個行李箱一樣,不顧一切地拉到了小巷子深處,她狠狠甩掉了他那隻握住她手腕的鐵手。

“居然騙我摔跤!神經病!”

“我正好在這附近。恰好看見你在咖啡館裡。我覺得這是緣分,所以就打電話給你了。”他微微笑着。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昨天跟你說得還不夠清楚?!”她氣急敗壞地問道。

“再說一遍好嗎?我忘了。”他溫柔地說,同時用魁梧的身體封住了她的逃生通道。

她歪着頭看他。

“你別裝糊塗!我們是不可能的。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後面兩句話來自昨晚的的電視劇,她覺得它們很有分量,放在這裡說再合適不過了。

“喬納,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鄭恆鬆說。她注意到他今天穿得像個管道工,還戴了頂難看的鴨舌帽。

“我再說一遍!我不喜歡你,我不可能跟你結婚,你讓我覺得噁心,知道嗎!”她不耐煩地說,同時把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她覺得只要一看到他的臉,有些話好像就說不出來了,比如“噁心”這個詞,必須得經過醞釀,聯想到無數只蟑螂在桌子上爬來爬去的場面,才能說出擲地有聲的效果,否則軟綿綿的,就成了撒嬌。

聽了她的話,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接着他命令道:“看着我!”

她下意識地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

“少裝蒜!!”她沒好氣地說,“誰知道你跟那案子有什麼關係?你現在是嫌疑人,還在外面瞎逛!是不是憋着不被人發現難受是吧?以爲換了身狗屁衣服,別人就認不出來了?我一眼就認出了你!”

“你說的是齊海波的案子?我沒有殺她。”他不自覺地把鴨舌帽壓得更低了點。

“那白麗莎呢?”

“又是這女人,我不認識她。”他口氣裡有點含冤的意味。

“我查過你說的那個x8行動了。我在那裡面找到了張小桃的名字。”她說,感覺他更加朝自己靠近了一公分。

“我沒說錯吧。”他歪嘴一笑。

“朱倩,你認識吧?”她不理會他的嬉皮笑臉,正色問道。

他臉色一沉,禁不住朝後面讓了讓。

“朱倩?”他又唸了一遍這個名字,隨後點頭承認,“是的,我認識。”

“她在6年前跳樓死了。她的老媽就是白麗莎的堂姐!”她甩出一張牌來,看他的反應。

她很遺憾地發現,雖然他收起了微笑,但從他臉上她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表情來,深水蝦可真叫人摸不透。於是,她決定再刺激他一下。

“朱倩死的時候肚子已經被人搞大了,你別給我裝蒜,那個男人搞不好就是你,你肯定是始亂終棄,把她逼上了絕路,最後她只能跳樓自殺!你們這些臭男人!”她說着說着火氣就禁不住大起來。

“你說她懷孕了?”他疑惑地問道。

“對!是你的種,對吧?男人除了撒種還會幹什麼?!所以當年打你的人肯定是白麗莎!這種女人神經質,親戚的孩子受氣,也一樣會發神經。”

他的眼睛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

“你錯了,根本不是我的,因爲我從來沒跟她發生過關係。”他眉毛一揚,重新把她逼到牆角,“但是我承認,我跟他交往過一段時間。”

“就是鬼混了幾天嘛!以爲說得像日劇就可以提升檔次嗎?”

“我們只是出去過幾次,我親過她的額頭。就這樣。她太小,不適合我。我喜歡成熟、漂亮、爽快、有味道的……”他笑嘻嘻地一邊說,一邊往她身上擠。

“走開,煩死了!”她使勁推他,但他紋絲不動。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自殺。我們出去過幾次後我就在電話裡跟她說清楚了。我不希望小姑娘胡思亂想。你今天告訴我的事的確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平靜地說,眼神略顯憂鬱。

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他眼睛中那不多見的憂鬱,在一瞬間讓她相信了他的話。

“你今天穿得很難看,像塊抹布。”她轉移了話題,決定等莫蘭有了答案再說。

“那麼我們正好相配,你像麻袋。”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

“我要去上班了吧!”她冷冷地說,她很想朝他怒吼,寬鬆,懂嗎?這是寬鬆!還說什麼愛我,愛我就該連我的麻袋也一起愛!哪有分開來愛的!老是嘲笑我!看來你這混蛋就是在拿我開心,愛我個屁!想到這裡就是一肚子火。

她正想走,聽到他在說話。

“你好像還欠我什麼東西吧。不還別想走。”他若無其事地朝四下望望,周圍正好沒人。

她歪着頭打量他。

“你在威脅我?”她盯着他的臉問道。

“你說呢?”他平靜地看着她,忽然發現她呼吸急促,兩隻眼睛裡跳動着怒火,接着便眯成了一條線,根據經驗,這是暴風雨前的信號,她是有武功的人,他曾經親眼看見她輕易打跑過兩個成年男人,所以如果真的打起來,他猜想自己佔不了多少便宜,不過,他安慰自己,不要緊,我志在必得,而且,誰叫色字頭上有把刀呢。現在,他已經作好準備隨時接住扇過來的五指山了。

他帶着鋌而走險的決心,正想抓住她的肩膀,卻忽然聽到她粗聲粗氣地說:“那好吧。你這狗孃養的!”

她說完一揮手掀掉了他頭上的帽子,隨後張出雙臂,猛地把他的腦袋勾過來,吻住了他。這對他來說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他一沒想到她會主動出擊,二沒想到一旦她的熱情被點燃,會有那麼美妙的技巧和如此惹火的誘惑力。

他並不是第一次吻她,但上一次她完全沒跟上他的腳步,也毫無熱情,這次卻完全不同,她的激情讓他心潮澎湃,同時也讓他第一次在兩性纏綿中成了一個跟隨者,這讓他驚駭的同時也讓他感動得不行,他忽然覺得自己並不是時時刻刻都想走在前面的,有時候他也想跟在後面,他覺得生命裡經受過的痛苦彷彿正被她一點點吸吮出來,它們正隨着唾液的交替分擔給了另一個人,這感覺真好。

她修長的腿抵着他的膝蓋,手指在他的頭髮裡出沒,而他則趁此機會,緊緊貼着她的身體,神魂顛倒地享受着這夏日裡隔着薄薄衣衫的猛烈摩擦和糾纏。她身材真棒,他在心理暗自讚歎,同時咒罵她身上那個麻袋,簡直把她的美全遮住了,真想撕開它……

片刻之後,她終於推開了他。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隨後他輕輕地將她重新摟在懷裡笑着說:“媽的,我真愛你。”

他說了一句由衷的粗話,以爲能把她感動,但她卻推開了他。

“債已經還了,你滿意了吧。鄭恆鬆,以後別來找我了,我愛的還是我的死鬼老公。”她凝視着他,第一次直呼其名,口吻也從來沒那麼文靜過。這幾乎把他嚇住。

他看着她不說話

她彷彿是生怕自己再被劫持,用盡力氣把他嘩地一下推到一邊,頭也不回地走了,把他一個人撇在冷清的小巷子裡。

他終於明白,她說的是真心話。

他忽然覺得心灰意冷,精疲力竭,因爲沒有力氣彎下身子,他離開那條小巷的時候,連掉在地上的帽子都沒拿。

“你到底愛不愛高競?”莫蘭沒好氣地問鄭冰。

“如果我不喜歡他,我怎麼會來找你?”鄭冰冷冷地瞪了莫蘭一眼。

“既然如此,拿出點誠意來,好好抱着窗簾!少廢話!”莫蘭把她剛剛在布藝市場爲高競挑好到的窗簾往鄭冰身上一放,哪知後者無動於衷,根本不接。

“只有你這種無所事事的家庭婦女纔會用這種方法來討他的歡心。”鄭冰不客氣,但又語重心長地說,“我覺得我跟你最大的區別就是,我可以跟高競在事業上有共同的追求,而你,只能買買窗簾。當然,這道理你是不會明白的。”

事業上共同的追求?莫蘭被氣得快笑出來了。

“好吧,你就去追求吧,我這個家庭婦女可要爲我最親愛的高競去佈置他的小屋了。再見。”莫蘭吃力地提着窗簾,走到大馬路上,攔下了出租車,心裡不禁後悔,早知道鄭冰不肯出力氣,根本不應該買那麼多。

哪知她剛上出租車,鄭冰就擠了進來。

“你這是幹嗎?”車開以後,莫蘭問道。

“我也去。”

“你不是追求事業嗎?”

“我不能給你機會,讓你在高競面前說我的壞話。我知道像你這樣的女人,別的本事都沒有,搬弄是非最在行。”她一邊說,一邊用洞悉莫蘭內心的尖銳目光盯了莫蘭一眼。

“你說話客氣點好不好?什麼叫做,我這樣的女人?我到底是哪種女人?”莫蘭以白眼回擊她。

“你說你是哪種女人?不肯上班,吃父母的,沒事就逛街做美容,花的全是父母的錢,我最看不慣那種啃老族了,簡直就是寄生蟲。”鄭冰說話一點都不含糊。

莫蘭一時語塞,她確實沒上班,雖然也算是個半吊子自由撰稿人,但天知道她每月的工作量是多少,雖然,她好歹賺過100萬,但那些錢現在在銀行裡還分文未動,說起來,她吃穿開銷的確花的都是父母的錢。老爸一回國,就給了她一張visa卡,讓她愛買什麼就買什麼……嗨,我真的是個無用的啃老族啊。但是,這是我爸媽樂意給我的,你管得着嗎?你憑什麼在這裡說三道四?還有,你是怎麼會知道這些事的?高競肯定不會告訴你。

“你是不是跟高一潔見過面了。”莫蘭試探道,她故意在高潔中間加了一個讀音模糊的“一”,看看鄭冰的反應……

“誰是高潔?”鄭冰的反應很快,但馬上暴露了自己。

莫蘭沒有理會鄭冰的謊話,就當她已經承認般說了下去。

“昨天,我跟高潔在電話裡吵了一架,這死丫頭說的話跟你今天說的一模一樣,她還威脅我說,你別以爲我哥真的沒有你不行,現在有個漂亮姐姐喜歡他。”

鄭冰聽了這番話微微一笑。

“看見吧,連他妹妹都是這麼認爲的,說明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所以你不要自我感覺太好。高競也只是暫時被你矇蔽而已。”鄭冰得意洋洋地說。

哼,不打自招,既然不認識高潔怎麼知道她是高競的妹妹?莫蘭越想越氣,果然是高潔在搬弄是非。真該讓她把過去吃我的用我的通通吐出來!但莫蘭並不想在鄭冰面前發作,所以她只是懶洋洋地瞄了情敵一眼,說:

“好吧,我的確不算完美,但是我至少還是個女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是男人?”鄭冰氣勢洶洶地衝出一句話來。

“男人怎麼會跟心愛的女人談工作呢?工作跟同事談不就行了?鄭冰,你的想法很傻。我冒昧地問一句,你以前談過戀愛嗎?”莫蘭輕蔑地說。

鄭冰被戳到了痛處,狠狠回眸瞪了她一眼不說話。

“你還記得朱倩嗎?”過了一會兒,莫蘭問道。

“朱倩?”鄭冰皺了皺眉頭。

“就是2001年,在立青中專跳樓自殺的那個女生。也是你哥哥在一次行動中解救的三個被騙女生之一。”莫蘭提醒道。

“我知道是她。怎麼樣?”鄭冰口氣生硬。

但莫蘭覺得她的回答很說明問題,“我知道是她”,這說明起初的皺眉頭並不是想不起來,而是不喜歡或不明白她爲什麼要提起這個人,這件事。

“我懷疑她跟5年前鬆哥被打的事有關。”莫蘭平靜地說。

鄭冰回過頭來,用女警察的冷峻目光審視了她一番,隨後用冷冰冰地說:“我提醒你,這是警方的事,你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外行最好不要隨便瞎猜。”

“她真的是自殺嗎?”莫蘭不理會她的惡劣態度,輕鬆地問道。

鄭冰瞪了她一眼。

“當然是自殺。”她說。

“我覺得也是。”莫蘭嘻嘻笑了起來,這是她的真實想法,她覺得朱倩符合自殺的各項條件,鄭冰的這個論斷應該毋庸置疑。

“那你問這幹嗎?關你什麼事?你以爲破案跟買菜一樣簡單嗎?”

真是隻鬥雞,莫蘭想。

“誰說買菜簡單?就拿牛肉來說吧,你知道買哪個部位的肉可以做醬牛肉,買哪個部位可以做牛排嗎?”莫蘭照舊語調輕鬆,完全不把鄭冰的滿臉不屑當回事,“你知道嗎?朱倩是白麗莎的親生女兒。”她趁鄭冰不注意還轉換了話題。

鄭冰好像吃驚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所以她的回答慢了一拍。

“你說什麼?她是白麗莎的……女兒?”

“所以我懷疑當年派人打你哥的主謀是白麗莎。因爲她認爲是你哥讓朱倩懷孕的,最後又始亂終棄導致了朱倩的自殺。”莫蘭笑着說。

“不可能。”鄭冰雖然嘴裡這麼說,但她的表情告訴莫蘭,她正在認真思考剛纔的話。

“至於,她爲什麼不來找辦案警察說明自己的猜想,很簡單,”莫蘭回頭朝她一笑,“她知道你是鄭恆鬆的妹妹,她認爲你會維護你哥哥。”

“哈!”鄭冰彷彿是在嘲笑白麗莎的目光短淺。

不一會兒,車到了高競租住的小區門口。

“你有什麼證據說白麗莎是朱倩的親生母親?”鄭冰下車的時候問莫蘭。

莫蘭決定不把張小桃供出來,她擔心鄭冰會瞎嚷嚷,毀了小姑娘的工作。

“白麗莎的堂妹白小梅在戶籍上是朱倩的母親。”她很高興地看見,鄭冰下車的時候抱起了那捆窗簾,力氣果然不小,連眉頭也不皺一下,莫蘭決心再想想待會兒派點什麼家務給她幹,拖地板還是擦窗?

“這麼說你根本沒有證據,只是在毫無根據地瞎起鬨。”鄭冰說。

“對噢。我喜歡瞎起鬨,反正我是無所事事的家庭婦女,我有的是時間嘛。”莫蘭好脾氣地朝鄭冰笑了笑。

她們一起走入高競租的小屋,莫蘭掏出鑰匙開了門,她注意到當她把鑰匙放回口袋的時候,鄭冰盯着鑰匙看了好一會兒,她的目光讓莫蘭稍稍有些心軟。

“高競爲什麼要搬來這裡?”進屋後,鄭冰問道。

“他把房子讓給高潔了。”莫蘭說。

“他對妹妹真好。”鄭冰忽然話鋒一轉,“所以說企圖拆散他們兄妹的人真是白費心機。高競怎麼可能跟他相依爲命的妹妹絕交呢?”

這個鄭冰真是咄咄逼人,莫蘭心道,也許剛剛的鑰匙給了她不小的刺激吧。但從另一方面看,高潔在這個警察大妞面前真的說了她不少壞話。這個死丫頭會不會把她懷孕墮胎的事也告訴鄭冰了呢?難保。莫蘭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悄悄打開了錄音鍵。

“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高競?”莫蘭決心從頭問起。

見她問得如此坦率,鄭冰回答的時候倒有些歉疚了。

“是的。”鄭冰點了點頭,目光真誠。

“你覺得我哪點配不上他?”

“首先,高競沒結過,像白紙一樣乾淨,而你結過婚。”鄭冰用婦聯主任的務實口吻,慢悠悠地說道,彷彿想把字字句句都嵌進對方的腦袋。

“呵!這有什麼,高競纔不會在乎這些!他愛我。”莫蘭忍着氣,故意高調發言,她知道想要激怒對方,說出她想要對方說的話,就一定要高調,高調。

鄭冰輕蔑地白了她一眼,嚥了一口唾沫:“其次,你失業在家,是個無知又無聊的家庭婦女,而高競是個有前途有能力的好警察,跟你在一起,他只會被家庭瑣事拖垮,你跟他也不可能有什麼共同語言。”

“霍,高競就喜歡聽我說八卦?他纔不會跟我談什麼工作呢!他只要我給他的愛就夠了。你跟我的追求的確不同,你追求的是事業,而我追求的是男歡女愛。可惜,其中的美妙之處你根本不懂。我真可憐你。”莫蘭繼續表演着,她把自己幻想成某網絡紅人x姐姐,並學着這位“美女”的樣子,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脯,故意把身體拗成s狀,好像在賣弄自己的身體曲線。

鄭冰厭惡地看着她,好像她是隻蟑螂。

“你跟他的家庭環境根本完全不同,你是個千金小姐,他的收入根本無法滿足你的奢侈需求。看看你的這隻包,再看看你的這雙鞋,到底花了多少錢,你說!”鄭冰忍着怒氣把話向她擲來。

“高競愛給我買,你管得着嗎?只要我開口,他會給我買任何東西,多貴他都不心疼。”莫蘭仰起頭,故作得意地說。

“這些都是他給你買的?”鄭冰氣得直哆嗦。

“是的。包560元,鞋780元,怎麼樣?你有本事也讓他給你買。”莫蘭得意地朝她笑。

鄭冰氣憤地盯着莫蘭,莫蘭真擔心她會突然狂性大發把椅子扔過來,所以她決定暫時閉上嘴,她靜靜地看着鄭冰。

“好吧,我本來不想說的,誰叫你這女人實在太過分!”鄭冰沉默半晌後終於開口。 WWW✿тт κan✿℃o

莫蘭很戲劇化地聳了聳肩。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我真想知道,你還能說出什麼新鮮事來。你以爲你知道我所有的事嗎?告訴你,就算我結過一次婚,在高競的眼裡,我仍然是一朵最純潔百合花。”莫蘭輕蔑地瞟了她一眼,心裡卻在興奮地喊,來了,來了,你終於要踏入我設下的陷阱了。

“算了吧!別假裝純情了!你不僅結過婚,還懷孕打過胎。百合花?你就像個補過的輪胎,是個標準的二手貨!你根本配不上他!”鄭冰終於大爆發了,她怒不可遏地朝她嚷道。

果然,高潔果然說了!這個死丫頭!

“那麼你覺得高競需要一個怎麼樣的女朋友呢?”莫蘭忍住她對“二手貨“這個詞的強烈憤慨,擠出一個笑容問鄭冰。

鄭冰似乎以爲自己剛纔的話已經給了她致命的打擊,她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隨後答道:“我認爲,至少應該是肯吃苦耐勞、性格開朗直率、沒有潔過婚,跟他有共同的事業。”

乾脆說,就是你鄭冰吧。

“這些事是不是高潔跟你說的?”莫蘭從x姐姐的表演中走了回來,她問道。

“我不認識高潔。”鄭冰斷然說,“但我是警察,我自有辦法瞭解真相。”

“真相?那麼是誰告訴你我懷孕打過胎?”莫蘭覺得鄭冰說話真好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說話要負責,鄭冰,我隨時可以告你誹謗。莫蘭冷冷地說。”

“你要告我?”鄭冰好像覺得這很荒謬。

“告訴你吧,我根本沒懷孕過,如果到法庭,我可以隨時提供醫療檢查報告來證明這點。怎麼樣?有信心跟我打這場官司嗎?”莫蘭盯着鄭冰的眼睛問道。

鄭冰有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你說你沒有懷孕?”

“高潔告訴你這個假消息,是指望你把我從高競身邊趕走。但是,”莫蘭朝她微微一笑,“如果真的上法庭,她就不會跟你那麼好了,她會否認曾經跟你說過的每句話,而且,你剛纔自己也否認認識高潔,所以看來這事得你一個人承擔了。忘了告訴你,我已經把你剛纔說的話錄下來了,你想不承擔也行。”

“你錄了下來?”鄭冰的臉徒地變得很緊張。

“對。是用我的手機。”莫蘭神態自若地說,“你別想搶走我的手機,這對你沒好處。我們租下這房子的時候,就在這裡的各個角落安裝了幾個探頭,所以如果你想消滅證據,只會是欲蓋彌彰。另外,我想告訴你,我不僅要去法院告你,我還要把你說的話發到網絡和新聞媒體,讓大家看看你,一個女警察是怎麼堂而皇之,恬不知恥地搶人家的男朋友的。必要時,我還會讓高競出面談談他對你的感覺,你說,這是不是很精彩呢?”

莫蘭滿意地欣賞着鄭冰臉上那青一陣白一陣的表情。

“你這麼做有什麼目的?想讓我放棄高競?”

莫蘭沒理會她,繼續步步進逼:

“你說我沒工作,其實我也算是個自由撰稿人,我有很多朋友在新聞媒體工作,他們對這類真人真事的桃色事件簡直如飢似渴,因爲在這個世界上,有無數跟我一樣無聊的人喜歡聽,也喜歡看這類東西。所以,只要我提供素材,他們就會寫下來。搞不好某天,你在電臺裡還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呢。你可能還會因爲這事而出名。”

莫蘭看出鄭冰想反駁,馬上又說了下去:

“別以爲依靠你哥的勢利就可以挽回局面,別忘了。你哥現在在吃下風,自身難保。而且你也知道,機關裡碰到這種時候只有人推一把人,哪有人拉一把?現在這時候,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鄭恆鬆和他妹妹的白戲呢。也許,還會利用你的事大做文章,趁機把你哥鄭恆鬆也搞臭。”莫蘭說到這裡朝她微微一笑,“你也在機關裡呆了很多年了,你應該很瞭解這裡面的複雜……”

“你是不是想讓我放棄高競?!你別做夢了!我不會放棄的。我不會被威脅嚇倒。”鄭冰臉色發白地說道,但聲音已經少了幾分底氣。

莫蘭看着這個已經被她逼到牆角的情敵,微微一笑。

“誰說讓你放棄了?”

“那你想怎麼樣?!”

“我只想讓你做四件事。”

“四件事?”鄭冰皺皺眉頭,好像嫌多,但她的眉頭隨即又展開了,“只要不是放棄高競,怎麼都可以。”

“好吧,拖地板、掛窗簾,再把玻璃窗擦一下。”莫蘭笑着指揮道。

“這裡只有三件。”

“還有一件明天再說,先欠着。今天就先做這些吧。放心,我會拍下你勞動的場面,跟高競說的,既然你是光明磊落的人,我也是。”

鄭冰看着她,最後終於咬牙切齒地點了點頭。

“你真是不簡單!莫蘭。”她聲音中帶着氣,“怪不得高競被你騙得團團轉!”

莫蘭把拖把遞給鄭冰,笑着說,“幹活吧,鄭冰姐姐。”

今天一定要把你累個半死,誰叫你罵我二手貨的!

莫蘭回到家已經快六點了,她一進門就發現表姐的房門緊閉,見母親一個人悠閒地坐在客廳沙發裡看英文

小說,她馬上走了過去。

“媽,喬納回來了?”

“對啊,她今天回來得特別早,不到四點就回來了,說是身體不舒服。我問她哪裡不舒服,她說哪兒都不舒服。”莫蘭媽媽郭敏說着笑了起來,“我看她是心裡不舒服。她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嗎?”

“我爸沒跟你說過?現在我們的副局長大人在追求我表姐。她正發嗲呢!”莫蘭笑着回答,因爲今天她把鄭冰打得落花流水,所以心情特別好。她現在已經想好了明天的計劃,鄭冰啊鄭冰,認識我之後,你保準再也沒機會去見高競了。

她敲響了喬納的門。不一會兒門開了,

“幹嗎?”喬納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出來跟我聊聊。”莫蘭拉着喬納的手臂,使勁把她拉出了房間。

“你真煩,我不舒服,我要睡覺。”喬納嘴上雖這麼說,但還是順從地任由莫蘭把她拉到了客廳裡。

“你今天是不是跟鬆哥見過面了?”莫蘭問道。

“怎樣?”喬納歪頭瞄了她一眼。

“你們發生什麼事了,今天可是5年來你第一次請假早回家。你上一次請假還是因爲姐夫的追悼會呢。”莫蘭提醒道。

“我不舒服,我剛剛說了!”

“你跟他聊過什麼?”莫蘭觀察着表姐臉上的表情,“是不是說起過朱倩?”

莫蘭認準喬納肯定蹩不住提到這個人。果然,喬納用呆板的聲音說:

“他說,他跟那個朱倩沒發生過關係,只是親過她的額頭。額頭。”

“那不是很好嗎?他是清白的。”莫蘭說,隨即又問道,“他還說什麼?”

“他說他們鬼混過幾天。”

鄭恆鬆肯定不是這麼說的。莫蘭想。

“就是交往了幾天嘛,你幹嗎說得那麼難聽。”

“其它,我們沒說什麼。”喬納情緒低落地坐到沙發上姨媽的身邊,“我對他說,我仍然愛我那個死鬼老公計小強。”

“表姐,死者已矣,你不要動不動把表姐夫推出來好不好。”

“媽的,我突然發現說出這句話來後,我已經不愛計小強了。你們說怪不怪?”喬納一拍沙發,滿臉困惑地望着莫蘭。

郭敏在一邊輕輕地笑起來,她溫柔地拍着喬納的手背,說:“你只不過是拿計小強當幌子而已。不過,我覺得這也沒錯,女人是該矜持一點,不然就掉價了。”

“媽,你別教她矜持了,她現在已經矜持到了傲慢的地步了,你今天肯定又回絕他了對不對?”莫蘭從冰箱裡拿了個蘋果丟給喬納。

“媽的,誰說我今天矜持啦。我今天差不多就是瑪麗蓮夢露了,我都挺身而出了!”喬納看見莫蘭和姨媽兩人都好奇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她抓住蘋果往嘴裡咬了一口,然後說,“我今天主動親過他的嘴了,我差點親死他。”

郭敏笑得出了眼淚,莫蘭則把手放在自己的嘴巴上,

“真的嗎?後來呢?”莫蘭馬上坐到喬納的身邊,“後來呢?”

“他挺激動,但我叫他以後別來找我了。”喬納嘆了口氣,“其實我很喜歡他,但是我覺得我們不合適,而且我也不想結婚,與其是以後變成哭哭啼啼的棄婦,我寧願一輩子陪着姨媽姨夫過安穩舒服的日子。你要不要我陪,夫人?”

喬納用胳膊推推身邊的郭敏。

“其實,我一向就反對你再婚仍然找一個警察。這職業太危險了。動不動就出人命,就像以前的計小強,多好的人,子彈不長眼睛。”郭敏說。

“媽!表姐自己承認喜歡他,你別忘了!”莫蘭馬上反駁。

郭敏朝女兒微微一笑,目光又重新回到喬納身上。

“可是,既然他是當領導的,就另當別論了。因爲領導通常不是最後死,就是不會死,他們總是很長命。”郭敏用紙巾稍稍掩住嘴,輕輕咳了一下,“所以我覺得,如果你真的喜歡他,不妨試試看。”

“看,我媽都這麼說了。”莫蘭朝喬納擠擠眼睛。

“我不想結婚。”喬納固執地說,“再說他看上去太花,一點都不可靠。他還嘲笑我穿的衣服像麻袋。”

“是挺像麻袋的。”莫蘭打量了一番喬納身上的那件亞麻寬鬆服,“你懷孕的時候都不用再買衣服了。”

“媽的,我就喜歡寬鬆的衣服,怎麼樣?”喬納爭辯道。“還有,誰知道他跟這案子有沒有關係!”

“你覺得他今天說的話可信嗎?”莫蘭已經打定主意,吃完晚飯去跟鄭恆鬆見個面。

喬納思考片刻後,答道:“不知道,但我相信他。”

切,典型的掉入深井的燒鵝論調。

“你真是口是心非!”莫蘭道。

“我就是不想結婚!尤其是跟他!”喬納無比堅決地咬了一口蘋果,大嚼起來。

“不結婚也沒關係。”郭敏慢悠悠地說,“過兩天我要跟幾個朋友一起去普陀山燒香,你跟我一起去吧,陪着姨媽吃幾天齋,念幾天佛,你的心就靜了。”

“什麼?吃齋唸佛?”喬納驚恐萬分地看着她的姨媽,好像後者要拉她去地獄。

莫蘭心裡暗自好笑,別看我媽整天搖搖扇子,其實腦子精得很,她一下子就能打到喬納的腰眼。要喬納放棄吃葷菜,還不如讓她去死。

“姨媽,你什麼時候開始信佛了?”喬納瞪圓眼睛注視着郭敏。

“還不是我那幾個同學,現在她們很相信這個,被她們說着說着,我也心動了,我明天就幫你去請假,我就說你病得很重,連話都沒力氣說,他們肯定會准假的,以前你的假難請,是因爲你那裡只有你一個人,可是現在,你對面不是有個叫什麼來着……”

“張小桃。”喬納呆呆地補充道。

“你不在,她可以替你幹,你正好出去散散心。喬納,偶爾吃素,對身體很好。我們大約會去7天。”郭敏笑盈盈地說。

“7天?”喬納喃喃地重複道。

“媽,你可以趁這7天功夫,把我表姐的壞習慣都糾正了,你不知道她平時吃地有多油。”莫蘭趁機在旁邊煽風點火。

“算了,你饒了我吧,姨媽,我情願跟鄭恆鬆私奔也不跟你去什麼普陀山。”喬納一邊說,一邊逃進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媽,你真厲害。”莫蘭讚歎道。

“我希望她別老是跟自己鬧彆扭。她就是對未來沒信心才這樣的。”郭敏說着拉住女兒偷偷問道,“話說回來,那個人到底是不是領導?如果這次的事情讓他的位子不穩,我們小納不是又吃虧了嗎?”

“媽,你真現實!”

“不現實,怎麼可能獲得終身幸福?”郭敏說。

莫蘭決定把自己現在最煩惱的事告訴現實又聰明的母親,讓她幫着出出主意。

“媽,我現在碰到個難題,高競沒錢買房子,他只有6萬塊,可是他很想有自己的家,你說怎麼辦?”

“6萬塊?”郭敏幾乎被這數字嚇昏過去。

“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媽,他是省吃儉用才積下來的。”莫蘭一想到高競的經濟窘境,好心情就一掃而空。

“你真的要嫁給他嗎?他有什麼好?”郭敏皺皺鼻子。

“他就是好,什麼都好。媽,你幫我想想辦法吧。他現在真的很困難。”莫蘭拉着母親的袖子撒嬌道。

“其實很簡單,讓他結婚後搬來住不就行了,你們根本不用買房子,這裡夠大的了。”

“他恐怕不肯。”莫蘭低聲說。

“莫蘭,男人有骨氣是好事,不過跟着太有骨氣的男人生活,對女人來說可是件苦差事。你要考慮清楚。”郭敏嚴肅地提醒女兒。

“所以我才找你想辦法啊。最好有誰能把100萬的房子以6萬元的價格賣給他。”莫蘭琢磨道。

“別做白日夢了。好了,這事讓我跟你爸商量一下再說。100萬的房子6萬賣給他,到哪裡去找這樣的冤大頭?”郭敏無奈地搖了搖頭,“爲什麼你們都要嫁給警察?既沒錢又危險,太不實惠了。”

莫蘭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書桌上放着一疊a4打印件。這是莫蘭白天拜託老爸做的事,因爲在樑永勝那裡編造她懷孕流產的謊話,莫中醫甘心情願被女兒使喚。他把過去幾年施永安發到他郵箱的白麗莎寫的言情

小說,按照莫蘭的吩咐通通打印出來放在了她的桌上。

“爸,你覺得她寫得怎麼樣?”莫蘭曾經問莫中醫。

“幼稚得像個懷春少女,一箇中老年婦女寫出這樣的東西,還以第一人稱寫。”莫中醫對言情

小說向來沒興趣,“我真佩服她。”

“你到底看了多少?”

“只看過一點點,你以爲你老爸每天都很空嗎?我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要做呢。比如陪你媽去喝功夫茶。”莫中醫對白麗莎從來就沒有好印象。

莫蘭翻開那幾頁打印紙,發現文章都不長,一共五篇,每篇才一千多字,標題分別是《春天的相遇》、《一次約會》、《美麗的錯誤》、《惡夢來襲》、《破碎的夢》,聽上去,的確是標準的言情

小說標題。莫蘭決定把這幾篇文章當作牀頭

小說來讀。

她再看看櫃子,那上面有電視臺的朋友幫她找出來的白麗莎的幾部電視劇錄像,現在她還只看了一半,這幾天看來是有的忙了,幸虧有鄭大力士幫忙做那些瑣碎的家務,否則她真是分身乏術。

想到鄭冰,就想到了高競,莫蘭決定給男朋友打個電話。

“喂,今天你在忙什麼呢?”電話撥通後,她問他。

“我在找人一個個談話,現在在整理他們的談話記錄。”高競好像在家裡,嘴巴里在嚼着什麼東西。

“你現在覺得誰最可疑?”

“我還是覺得施永安最可疑。”高競似乎喝了口茶,“不過我還不能肯定,我要再看一遍談話記錄。有可能過幾天,還會把所有人都請到白麗莎的家裡,再演示一遍當晚的情形。我總覺得他們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撒了點謊。對了,小羊,你今天在幹嗎?”他親熱地問她。

莫蘭把今天自己的收穫大致跟高競說了一遍。

“真巧,我今天見了那個袁青。”聽完她的敘述,高競馬上說。

“她跟你說了什麼?”莫蘭馬上來了精神。

“跟你說的差不多。我今天也查過朱倩的檔案了。”

“那你對她的死怎麼看?”

“她確實是自殺,在這一點上鄭冰沒有錯,”高競沉穩地說,“我認爲朱倩很可能是被人強姦或是誘姦了,她的懷孕應該是一個偶發事故引起的。我也看過她的遺書,很明顯裡面有兩個人,第一個是害她懷孕的人,第二個是她真的喜歡的人。我覺得後面那個就是鄭恆鬆。鄭恆鬆應該不是那種會叫人懷孕又不負責的人,按理說,像他這麼有城府的人,在跟人發生關係前肯定早已經考慮好這事該不該做,做了以後有什麼後果了。所以,即使發生關係,他也不會讓對方懷孕,即使讓對方懷孕,也不會聽任對方去自殺,因爲這對他來說太危險了。”

莫蘭覺得高競分析得很有道理,但她還是想問一句:“你爲什麼這麼肯定?”

“因爲袁青很肯定地說,朱倩沒有男朋友。這種事一般好朋友最清楚,更何況她們還住在一個宿舍。如果朱倩真有男朋友的話,根本瞞不住。”高競似乎又開始吃東西了。

“你在吃什麼?”

“我剛剛在下面買了3個茶葉蛋和兩個蔥油餅,這就是我的晚飯,還不錯吧。”高競喜滋滋地說,看見他吃得那麼歡,莫蘭都不忍心報自己家的菜譜了。

“那個袁青是幹什麼的?”

“電視演員,跟宋恩好像有點什麼。”

“漂亮嗎?”莫蘭問。

“漂亮是漂亮,就是眼睛好像有點問題。”高競說,“我問她問題的時候,她一直朝我眨眼睛,我懷疑她的眼睛裡長了麥粒腫。”

“大概是在向你暗示什麼吧。”莫蘭打趣道,她真想看看袁青是怎麼朝高競眨眼睛的,如果是拋媚眼卻被人當作長了麥粒腫,那也太失敗了,就衝這水準,她肯定紅不了。

“別胡說!她是眼睛有毛病!”高競馬上義正詞嚴地糾正她,莫蘭估計他說話的時候沒忘記把嘴裡的半個茶葉蛋先拿出來。

“我知道了,急什麼呀。我跟鄭冰今天一起在幫你佈置房間,累得很,你還朝我嚷嚷。”莫蘭聲音軟綿綿地說。

“鄭冰?你爲什麼把她帶到我那兒去?我不要她碰我的東西!”高競很不高興。

“高競,她不是個壞人,只是有點走火入魔了。她今天的確幹了不少活,你等會兒打個電話去謝謝她吧。”莫蘭勸道,她認爲鄭冰是個容易被表面現象所迷惑,很容易把別人往壞處想的人,這大概也是她當警察那麼多年形成的慣有思路,一時無法改變。

“我不想跟她聯繫,也不想跟她說話。”高競仍在嘀咕。

“那就發條短信吧,只要說謝謝就可以了,這至少可以證明我沒有抹殺她的功勞和苦勞。”莫蘭笑着說。

“真麻煩!我已經把她的電話號碼刪了。”高競抱怨道。

“我等會兒給你。”莫蘭溫柔地問道,“你什麼時候搬家?”

“我明天再收拾一下,如果方便,明晚就搬了。”高競說完馬上又補充了一句,“你不要來幫我了,我自己能行,這兩天你累壞了,我知道。”

那倒沒有,莫蘭想,最重要的是找到了幫手。

“錄像看了嗎?”她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看了一部分。”高競馬上呵呵笑起來。

“怎麼樣啊?有線索嗎?”

“現在還沒發現。我得再看一遍,仔細看才行。”高競哈哈笑起來。

“有什麼感想?”莫蘭覺得自己現在聽到的是典型的男人的笑。

“齊海波的確很那個。我佩服鄭恆鬆,如果我是他,我根本看不下去,也根本不會把錄像帶保留下來。”

“真的很那個嗎?”莫蘭皺皺眉頭。

“有幾段是這樣的。其實她不僅跟沈是強有關係,跟自己的同事和領導都有關係。有一段還是在電梯裡的,真的很大膽。她跟那個施永安也有一段,不過是在餐廳裡,那個施永安一直在給她夾菜和倒飲料。他們原來那時候就認識了。我說的是她跟鄭恆鬆第一次分手之前。還有你想不到的,齊海波跟駱平也認識,好像在作採訪,兩人坐在茶館裡,看上去齊海波還在作記錄。反正內容挺多,我得再看一遍。”高競開始繼續吃東西。

“你不會看得着迷吧。”莫蘭聯想到他盯着熒光屏兩眼發直的模樣。

“有點,看完我都站不起來了,五盤呢。”高競說完便爽朗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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