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起出發

17.一起出發

“我的女朋友當然聰明瞭。”他笑道,“不過我也不笨,我知道白至中被殺的方法了。”

“是嗎?他是怎麼被毒死的?”她馬上好奇心大增。

“你最近老是誇我的牙齒,記得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道。

“嗯,是啊,你牙齒很白,這都是我的功勞,”她馬上自我標榜,隨即又皺皺眉,“這跟白至中的被殺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就是你老提牙齒讓我想到了白至中,我想起法醫報告裡有一行很小的字,說他缺了個牙齒。”

“哦?”

“我想,他是把氰化鉀膠囊塞在那個牙齒的空檔裡,然後到適當的時候吞下,有很多人吃藥都不用開水送,就這麼吞下去的。”他做了一個吞藥的動作。

“你是說,白至中有在規定時間服藥的習慣,那天他正好參加葬禮,怕誤了吃藥時間,就把藥塞在牙縫裡,等到時間一到就服下?”

“只能是這樣,我調查過了,大家都證實在他念悼詞的時候,他的確沒吃過東西,你不是也這麼說?所以如果他要服藥,那顆藥肯定就已經被放在他嘴裡了。”

“塞在牙齒裡未必塞得住,但是塞在腮幫子裡就完全沒問題了,他人胖看不出來。”莫蘭一邊思考一邊分析。

“對,也有可能,總之氰化鉀已經在他嘴裡了,因爲是膠囊所以沒那麼快發生作用。”他說到這兒,拍了拍她的肩,“我想是有人把他的藥換了。”

“會是誰?”

他搖了搖頭:“我現在還不知道,還得查。”

“嗯,高競,你工作真辛苦。”她踮起腳跟,親了親他的臉。

“那你就不應該隨便耍我,這樣我很傷心,知道嗎?”他不滿地白了她一眼,還有點爲剛剛的事生氣。

“說好只是排練嘛,你別生氣了,我還請你吃了菜飯和骨頭湯呢。”她笑嘻嘻地注視着他,眼睛明亮,她有時候也喜歡看他生氣的樣子,覺得像個賭氣的小孩子。

“莫蘭,你不能這麼對我,我今天本來就不高興,你怎麼能讓我空歡喜呢,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對我有責任……”他說着便咧開嘴呵呵笑起來,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像剛剛扮演的色狼先生。

“愛我嗎?”她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子問道。

“嗯,嗯,嗯。”他一邊回答,一邊把頭紮在她懷裡,嚷道,“我現在就愛你,現在!我要證明我的愛!”

“呀,我剛剛好像聽到開門聲,大概是我爸媽回來了。”她忽然睜大眼睛說。

“真的?”他立刻驚慌失措地直起身子,但看她的表情,他馬上明白她在說謊了,他生氣地推開她,“算了,不愛我拉倒,我找冷杉去,她喜歡我……”

“說說她是怎麼喜歡你的,說。”莫蘭沒好氣地說。

“至少她不會耍我,她只是做什麼不打招呼而已。她想幹什麼都想到了我前面。”他滿臉不高興。

“那還不如找鄭冰呢,她不僅會想到你前面,幹也會幹在你前面。”莫蘭靜靜地注視着他的眼睛,“她正等着你去找她呢。”

他僵在那裡,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嘀咕:

“我只不過說說而已嘛。”

幾分鐘後,莫蘭把他送到了樓下。

“愛我就要尊重我,不要以爲說愛我,就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知道嗎?”她甜蜜地親了一下他的臉作爲補償。

“我知道了。”他點了點頭,心情有些沮喪。

莫蘭是下午兩點左右到達白小梅家的,如她所料,鄭冰已經先她一步趕到了那裡。院門沒關,她徑直走了進去,看見兩人在說話,但很明顯,話進行得並不順利,白小梅坐在八仙桌前低着頭打毛錢,連眼皮也不擡一下,鄭冰則自顧自拿着本記事本在那裡一邊問一邊寫。莫蘭忽然記起來,鄭冰應該認識白小梅,當年就是她接手的朱倩自殺案,她肯定也來調查過朱倩的家屬吧。

“阿姨。”一進門,莫蘭就甜甜地叫了一聲。

白小梅擡起頭,看到兩手拎着禮物的莫蘭,馬上笑逐顏開,熱情地迎了上來。

“你是……昨天那個……莫,莫……”白小梅記不住她的名字來。

“我叫莫蘭,阿姨。”莫蘭把兩盒禮物放到八仙桌上,那是她請母親委託信佛的朋友購買的龍華寺點心。

白小梅摸着禮物盒子,滿臉笑容,假裝客氣地說道:“來就來,還帶禮物,這是什麼呀,盒子真好看,很貴吧。”

“沒什麼,是龍華寺的素月餅還有一些素鴨,素腸,素火腿,我知道阿姨心善信佛,就託人買了點,也不知道阿姨愛不愛吃。”莫蘭笑眯眯地說。

“哎呀,哎呀,你太客氣了,姑娘。”白小梅高興地拉着莫蘭,讓她在八仙桌前的硬方凳前坐下,隨後就去忙乎着給她倒水了。

莫蘭趁機跟鄭冰對視了一下,她看出鄭冰很不友好,而且也看出白小梅沒給警花倒茶,顯然有差別待遇,怪不得她板了一張晚娘臉呢。那沒辦法,我說我是來喝茶的。

“你昨天說,你是麗莎的……”白小梅端着茶來,坐到莫蘭旁邊,又轉身去拿了個墊子給她,“墊上,墊上,這凳子涼。”

莫蘭正嫌硬板凳坐着難受呢,趕忙把墊子墊上。

“您忘啦,我昨天在電話裡說的,我是白老師的學生,搞編劇的,前不久在跟白老師一起寫書,我負責幫她整理資料,就是她告訴我,您喜歡吃素齋的。”莫蘭笑嘻嘻地說着瞟了鄭冰一眼,她看出鄭冰的眼睛裡露出驚訝的神色,其實她當然不是從白麗莎的嘴裡知道這些的,她是從白麗莎的文章裡看出這一點的,白麗莎曾經在文章中寫道,“我一個媽媽美麗動人喜歡演戲,我另一個媽媽善良純樸喜歡吃齋唸佛。”莫蘭認爲,白麗莎的文章出自女兒朱倩之手。

“是嘛,你是跟她一起寫書的?”白小梅客氣地答應着,眼睛一直盯着龍華寺素齋看。

“白老師的事,我現在想想都難過,”莫蘭惋惜地說,“真不明白她怎麼會這麼想不開。我覺得她看上去一直都非常樂觀的。”

“嗨,人要是生了病,都這樣。”白小梅嘆了口氣,“她心事太多,雖然吃得好穿得好,可是身體不如我。我每天吃青菜,唸佛,反而什麼事都沒有。”

“是啊,白老師就是心事太重。”莫蘭點頭道說。

白小梅笑着點點頭。

莫蘭覺得是時候該切入正題了。

“其實,我這次來,一是爲了看看阿姨,二是,”莫蘭笑嘻嘻地說,“白老師去世前委託我把書寫完,她想讓我來拿一些她女兒的東西。”

白小梅一怔,皺起眉頭看了一眼鄭冰。

莫蘭瞥了一眼鄭冰,她很高興,看見鄭冰並沒有插嘴的意思,適時保持沉默也是聰明人的表現,莫蘭知道,鄭冰現在想做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裡面的黃雀,所以,莫蘭現在可以肯定,鄭冰剛剛的盤問一定沒問出什麼來,所以她現在要看看莫蘭能有什麼收穫。莫蘭心裡覺得有趣,一旦進入工作狀態,鄭冰就變得理智聰明並且有涵養起來。

鄭冰不說話,於是莫蘭說了下去。

“白老師特別關照我,要我把朱倩的所有文稿都收集起來,”莫蘭嘆了口氣,“她叫我來找你,她說朱倩的東西都在您這兒。”

莫蘭又回眸看鄭冰一眼,發現她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表情嚴肅而機警,莫蘭馬上繼續說道:“請問,那些東西還在嗎?”

莫蘭知道對於白小梅這樣的人來說,纏着她追問朱倩是否是她的親生女兒,會非常唐突和難堪,而且她也未必會承認這一點,所以乾脆她一開始就把這當作理所當然的既定事實來對待,這樣反而消除了白小梅的尷尬,更容易達到目的。但是不知道鄭冰是否理解她的舉動。她禁不住又看了一眼鄭冰,發現後者正若有所思。會不會在她來以前,鄭冰正在向白小梅打聽朱倩跟白麗莎的關係?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問的。

白小梅看看莫蘭,臉上露出舉棋不定的神情。莫蘭馬上換了個話題,熱情地說:“忘了跟您說了,阿姨,這素月餅是今天上午剛做的,非常新鮮,您一定要趁早吃哦,龍華寺的素月餅非常有名。”

白小梅聽到這句馬上又露出了笑容,她拍拍禮物盒子,說:“謝謝你,你想得真周到,”隨後她站起身,向後面的屋子走去,“我去找找你要的東西,上次麗莎看好了,也不知道放到哪來去了。”

看來素齋的威力真不小,莫蘭想。

“要不要幫忙,東西多嗎?”莫蘭在她身後喊道。

白小梅好像沒有聽見,聽她的腳步聲似乎已經走到樓上去了。

“你什麼時候到的?”莫蘭轉頭低聲問鄭冰。

“比你早一點。你果然很會撒謊。”鄭冰惡狠狠地說。

“噓……我現在是要拿到重要的證據,如果你想弄清楚你哥的那件事,就繼續裝作不認識我。”莫蘭輕聲說。

“我本來就不認識你這騙子!”鄭冰輕聲回覆。

“你不是不想看見我嗎?幹嗎不走?”

“你以爲我會讓你們單獨交談嗎?”鄭冰冷笑。

這時候,細碎的腳步由遠至近,兩人馬上不作聲了。

不一會兒,白小梅就又出現在她們兩個面前,她手裡多了一個塑料袋。

“只有這些了。”白小梅用手抹了一下鼻子。

莫蘭掃了一眼塑料袋裡的東西,有文稿也有書信。

“白老師是不是在去世前來過這裡?”她把白小梅拉到屋子的角落悄聲問道,她用眼角掃到鄭冰正在使勁想聽到她們的談話。

可惜白小梅的嗓門大,想不讓鄭冰聽到也不可能。

“是啊,她是去世前一個星期來的,她每隔一段時間都來看看我。”白小梅帶着惋惜的神情答道。

“那她有沒有看過這裡面的東西?”莫蘭問完又解釋了一句,“她叫我整理她看過的東西。”

“她看過的,她都看過。這次回來她全看過了。”

“以前沒全看嗎?”莫蘭馬上聽出了一個小細節。

“這些信以前放在樓頂的房間裡了,這段日子整理才發現,麗莎當個寶一樣看。”白小梅指了指那些信。

看來這些信是關鍵。

“好的,謝謝。”莫蘭趕緊把那個塑料袋塞進自己的包裡,“那我就先告辭了,阿姨,我一會兒還有事,您自己多保重,等我整理完,我就把這些東西還給你。到時候,再給您帶好吃的素齋。”

“謝謝,謝謝,這些東西你拿去沒關係,寫書要緊,對了,你等等。”白小梅轉身走到院子裡,不一會兒,她就拎着一袋青菜進來,“把這帶上,這是我自己家田裡種的,今天早上剛摘下來。”

莫蘭客氣了一番後,終於提着那袋帶着泥土氣的新鮮青菜走出了白小梅的家,她這時候深深感受到了白麗莎文章中的一句話,“我在家能吃到新鮮的蔬菜,那是我媽媽從從田裡剛剛摘上來的,吃在嘴裡有股清香和甜味。”在這句話後面,白麗莎補充道,“幾天前,我還覺得自己像新摘的蔬菜那樣甜美新鮮,但現在卻覺得已經是球風裡的落葉。”這大概就是被意外遭受性侵犯的少女的心情吧。

她一邊走,一邊想着昨天晚上陪她到凌晨的白麗莎的言情

小說,不禁暗暗爲朱倩的命運感到惋惜,如果她不是那麼喜歡鄭恆鬆,如果她那天晚上沒有約他出去,如果她不等他,如果她不走那條路,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畢竟失戀對一個年輕女孩來說還是容易接受的打擊,因爲年輕就有機會……

她正想着心事,後背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原來是鄭冰追上了她。

“把塑料袋裡的東西拿出來。”鄭冰命令道。

“憑什麼?那是我弄到的。誰叫你自己單獨行動的。”莫蘭不理她,只管自己走。鄭冰加快腳步走在她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沒資格霸佔這資料,你又不是警察,我完全可以回頭去告訴那女人你是騙她的,你根本不是什麼白麗莎的……。”

“我說我是白麗莎的什麼了?我只說跟她一起寫書罷了,也許我真的想寫本書呢?白麗莎的豔麗人生,強姦、謀殺、愛情,料都齊了,我真的很想寫。”莫蘭白了她一眼,隨後問道,“你是怎麼來的?開車來的嗎?”

“這麼遠的路,難道我乘公共汽車來?”鄭冰不客氣地說。“少廢話,把資料拿出來。”你不是警察,我提醒你。”

果然如此,自己會開車,上次還硬要擠上高競的車!不要臉!就是想跟他套近乎,莫蘭心裡罵道。

“我男朋友是警察,你別忘了。”莫蘭故意大聲說。

鄭冰生氣地一把搶過她的包,卻驚訝地發現莫蘭的包上竟然有把鑰匙。

“以爲搶到我的包就行了嗎?我就知道你會來這一招,所以特地帶了個有鎖的包。”莫蘭得意地笑道。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

鄭冰終於把包還給可她,並稍稍緩和了口氣,問道:“好吧,怎麼樣你才能把資料給我?”

莫蘭回頭看了鄭冰一眼。好吧,你既然恢復理智,我也讓一步。

“你送我回家,我就給你看資料,怎麼樣?”

“想得倒美,你自己怎麼來就怎麼回去。”鄭冰冷笑道。

“好吧,那你也別想看我拿到的資料。”莫蘭推開她徑直向前走去。

10分鐘後,莫蘭坐上了鄭冰的桑塔納。

“你剛剛在問白小梅什麼?”莫蘭坐在副駕駛座上問鄭冰。

“這跟你無關。”鄭冰冷冰冰地回答。

“好吧,那有一件事應該跟你有關。你哥哥胃出血住院了,你知道嗎?”莫蘭道。

“什麼?”鄭冰大驚,“你怎麼會知道?”

“我昨天給他打電話了。這事你還不知道?”莫蘭也很吃驚,

鄭冰沒回答他,立刻接通了鄭恆鬆的電話。莫蘭聽到她在那邊說:

“哥,你怎麼回事?……真的是胃出血?醫生怎麼說?……是不是酒喝太多了?……現在好點了嗎?……嫂子?我哪來嫂子?……好吧,隨便你,你愛誰就誰,我管不着,只要你高興……她走了?……好,我等會兒回去給你熬粥……白粥,我只會熬白粥……還要什麼?……不行,不能抽菸!……胃痛也不能抽!…………你幹嗎不打電話給我?……我不忙,我不是在休假嗎……好吧,我等會兒就來。”鄭冰心情煩躁地掛了電話。

“他好點了嗎?”莫蘭關切地問道,

“不好。”鄭冰皺着眉頭直視前方,“他的胃跟別人不一樣,本來就被切了一半。”

“是因爲那次受傷嗎?”

“是啊,他被捅了一刀。”鄭冰沒好氣地說,好像這一刀是莫蘭捅的。

莫蘭知道眼下她心情很糟糕,決定不跟她計較她的態度。

“胃出血不是大病,你不用太擔心。”她安慰鄭冰。

“你懂什麼,我爸就是得胃癌死的,癌症都有家族遺傳。”鄭冰焦慮地說。

“不要那麼緊張,你哥的身體素質不錯。”

“你知道什麼!他身體其實很差,醫生說他的肝功能也有問題,心臟也不好,他剛剛說明天白天還要再做一次檢查。”鄭冰說到這兒,重重地嘆息道,“希望他沒事,我真是恨死那個臭女人了!”

“你說的是齊海波?”

“對,就是你朋友齊海波,真是物以類聚!”

雖然鄭冰說話很衝,但莫蘭並不生氣,反而這讓她對鄭冰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許多,因爲她發現鄭冰是真的在爲哥哥的病着急擔心,跟高潔相比,鄭冰算得上是個好妹妹了。

“鄭冰,進了市區你就直接去看你哥吧。”莫蘭道,“這些資料我是不可能讓你獨自帶走的,所以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複印,各人拿一份回去看,怎麼樣?等你明天有空了,我們在找時間討論。”

“誰要跟你討論,你算老幾啊?”鄭冰輕蔑地瞄了她一眼。

“去複印你同意嗎?”莫蘭不理會她的蠻橫問道。

鄭冰板着臉,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說:

“好吧,我是因爲我哥生病纔不跟你計較的。等會兒就找地方複印。”

“你剛剛說嫂子,是什麼意思?你哥有老婆了?”莫蘭好奇地問道,她很想知道這個嫂子是不是指的是喬納。

“他沒老婆,是他的新女朋友。”

“他既然稱她爲你的嫂子,那說明他準備跟她結婚了吧?”莫蘭試探道。

“大概是吧,只要人家不嫌他身體差就行。我現在擔心的是他的體檢報告,他要是得什麼重病,也不知道這女人會怎麼樣。人都是很勢利的,如果因爲我哥得了重病,那女人離開他,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談。我哥是重情義的人,經歷了一個齊海波已經夠他受了。他這次好像很喜歡這個女朋友,已經跟我說過兩次要結婚的事了。看到他高興,我也高興,就是擔心他身體不好,那女人會變心。”鄭冰說到這裡,自言自語道,“我真是有毛病,跟你說這些幹嗎?”

因爲你已經開始跟我熟了,而且你現在很着急,非常想傾訴,莫蘭心裡暗暗回答道。

隔了一會兒,她對鄭冰說:“如果她真的喜歡你哥哥,她會陪着他的,我相信你哥的眼光,不會永遠那麼差。”

見鄭冰不搭腔,莫蘭繼續說道:“胃出血的人,可以吃米湯和藕粉,不能吃太熱的東西,如果你帶粥給他,記得等溫了以後才能給他吃。”

鄭冰沒有說話,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

莫蘭回到家後才發現手機沒有帶出門,打開一看,高競竟然已經給她打了三個電話,時間都是在半小時前,她連忙打了個回電給他。

“你什麼事啊?我剛剛手機沒帶。”她看了看牆上的鐘,跑了一趟郊區,已經快下午4點半了,爸媽還沒有回家,喬納也沒回來,不知道她跟鄭恆鬆怎麼樣了,豆腐吃了沒有,也不知道鄭恆鬆的身體狀況究竟如何,被鄭冰剛剛這一說,她倒擔心起來,這事千萬不能跟媽說,否則她肯定會堅決反對。她拿着電話腦子裡在開小差,聽到高競在電話那頭興高采烈地說:

“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剛剛已經搬好家了,我一個人搬的。搬完家,覺得心裡很輕鬆,心情也好,所以給你打電話了。今天晚上我就住過來。”他好像已經忘記中午遭受的挫折了。

“你不是去見沈是強了嗎?”

“他說臨時有事把時間延晚了,所以我就抽空把家搬了,現在我正在去他那裡的路上。”高競說。

“你都帶了什麼過來?”莫蘭覺得他搬家可真容易,像個流浪漢,想什麼時候搬,就什麼時候搬。

“沒什麼東西可拿的,就是一些衣服和雜物。我今天還買了兩聽啤酒,你晚上來跟我一起慶祝搬家吧,我買熟菜回來。”他提議道,“我們順便再聊聊案子,我剛剛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好吧。”她的興致也被他提了起來。

“你剛剛去哪兒了?”他問道,“你的電話老是沒人接,我擔心了半天。”

“我去見白小梅了,我知道了一個情況,原來白麗莎在死之前曾經去她那裡過,還曾經看過朱倩留下來的文稿,我已經向她要來了。”

“是嗎?那晚上帶來給我看看。說不定很重要。”高競馬上說。

“高競,你知道嗎,今天白小梅還送了新鮮的青菜給我呢,我晚上燒一盤給你帶來,怎麼樣?”莫蘭想到那幾顆從田裡新摘的青菜就有點流口水。

“哦,好吧,最好再帶兩跟大骨頭來。”高競笑着說。

掛上電話後,莫蘭心情愉快,雖然他的新居也很破,而且還是租的房子,但是想到從今以後他可以離開那個黴窩,開始重新生活,她就從心底裡爲他感到高興,看他心情那麼好,她知道他一定也是這麼想的,他一定也很想擺脫過去的陰影吧。

她決定趁父母還沒回家,先去高競的新居看看,順便也幫他整理一下房間,再買上兩支鮮花插上,喬遷之喜,就是要添點喜氣。

她主意打定後,便興高采烈地出發了。

她一進門,就看見高競的那兩個大旅行袋隨隨便便地丟在牀邊,一個旅行袋拉鍊大開,裡面的東西已經被拿空了,看起來他已經將一部分衣物放進了櫃子,另一個旅行袋還沒打開。

莫蘭很高興地看見,他的牀上放着她前幾天爲他特意挑選的一條淡綠色毯子,上面還有個明顯的壓痕,這傢伙,剛剛肯定太高興,把臉壓在上面睡過一會兒了,真像個小孩子。

莫蘭打開窗,便開始掃地除塵,她在家裡從來不做這些家務,是愛情把她變成了一個勞動模範,想想真懊喪,好在這裡只有一個房間,傢俱也簡單,只要掃個地就行了。她找來一把禿頭掃帚開始大大咧咧地掃起地來,她真討厭幹這活,但如果她不掃地,他可能要等到週末有空纔會想起這事,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在骯髒的地板,也根本看不見,可是她看見了,還看不下去。所以她就只能認命。

她帶着幾分不耐煩,懶懶地拉開牀單想掃牀底下,卻意外地發現,原本空空如也的牀底下,現在在角落裡藏着兩個不大不小的紙板箱,她很肯定之前從沒見過它們,所以一定是高競今天才帶過來的,上次她去他家幫忙整理東西,他也沒有拿出來過,看來裡面一定有秘密。會不會裡面放着以前別人寫給他的情書?莫蘭想到這裡,她好奇心大增,她迫不及待地把紙板箱從牀底下拉出來,打開一看,果然發現裡面放着他歷年獲得的獎狀、畢業證書、還有一些已經泛黃的賀年卡、信件和工作筆記本。

她抽出幾張賀年卡,發現都是十幾年前他上學的時候,別人寄給他的,有一張還好似情書,內容是,“在雲淡風清的日子裡,我們相遇又相識,在花開花落的季節,我在樹下等你。”下面的署名是,小元。莫蘭笑了笑,估計,這就是他自稱是情書的東西,想到他提到賀年卡的時候那既得意又害羞的表情,她就想笑。其他的幾張賀年卡都是他的同學寄來的,沒有什麼特別的。

她又拿出他的獎狀和畢業證書看起來,看高競過去的照片真有趣,在那些畢業證書上,他一本正經地面對鏡頭,看上去都嚴肅得離譜,還板着臉,好像跟誰有仇似的。

她放下畢業,又接着拿出幾本筆記本,她發現那都是他歷年的工作記錄,大部分封面上都標着年份,只有一本,破舊的封面上,只寫了一個字,“我”。她翻出一看,裡面的一句話馬上把她嚇了一跳,那句話是:

今天蘭告訴我她要結婚了,我像吞了一口碎玻璃。痛。

原來標註着“我”字筆記本,是高競的日記。這本日記本跟其他的工作筆記本一模一樣,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特別,裡面的大部分內容都沒有日期和標題,有的只是一大段文字,或者只有一句話。莫蘭覺得,他好像是在工作之餘,隨便寫下了自己的感受。

她好奇地捧起日記看了起來。她發現了冷小慧的名字:

冷小慧跟我有了關係,終於好像有個人願意對我好了,她爲我燒飯和洗衣服。只可惜我不喜歡她,我不想碰她,她的皮膚有股藥味,如果她只是給我燒燒飯,跟我說說話就好了。但我知道,她要的更多。

被人疼的感覺不錯,有人抱你還問你今天好不好,而且她的體溫也給了我一些安慰,我感激她。但我不愛她。

我發現她在我家,我更寂寞,我好像連自由也失去了。

她繼續看下去:

今天30歲生日,我一個人過。

一個人去吃了碗麪條,大排面,又加了個荷包蛋。味道還好。

高潔考試,沒有來電話,我的生日總是趕上她考試,倒黴。

我回家後喝了一瓶啤酒就睡了。忽然想到蘭,很想給她打電話,但是想想又算了,她結婚了,不應該打。她也沒來電話。她不記得我了。

我喝完酒就睡了,然後自己跟自己幹了一場,腦袋麻了幾秒鐘,但沒有快樂,只有傷心,代價是,我後半夜沒睡,起來洗衣服。洗完已經兩點多了。洗衣服的時候,覺得自己活得像條野狗,既沒樂趣也沒尊嚴。

人生真淒涼,我什麼都是一個人,一個人回家,一個人過生日,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什麼事都一個人。傷心。

我想到了死,把槍拿出來看了兩遍,又放回去了。高潔20歲,我怎麼也要撐到她畢業找到工作再說。我死了她要自己去找學費,大學學費很貴,而且她還要考很多證書。

我很想去買個洋娃娃,取名叫小莫蘭,每天回來跟她說說話。不過想想也算了,說話也是我一個人說,娃娃不會回答我。

莫蘭今天逗了我。我知道她怎麼想,她離婚了,心裡恨我,她想整我。

她摸了我的臉,還嘴湊到我耳邊說話,還靠在我身上。我難過。

我喜歡她靠近我,但不喜歡被人耍。

我佩服那些可以玩弄感情的人,因爲怎麼我都做不到。我有點恨她了。今天我吃飯的時候,她打來電話,叫我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幫她買東西,下大雨,我趕過去,沒有這家店,她後來說她記錯了。

我淋了雨回來。屋子真冷啊,飯也涼了。我沒胃口,心裡難過,就睡了。

後半夜醒過來想喝口水,發現忘了燒。

最近莫蘭一直在整我。

想告訴她,不是我讓高潔乾的,不是我,但是我沒機會說,她也不會聽。她最近一直朝我假笑,經常逗我,耍我,一會兒好像很喜歡我,一會兒又好像很討厭我。我喜歡她,但她這樣對我受不了。忽然發現,沒有人真的喜歡我,大家都揪住我的錯不放,不管是不是我的錯,都壓在我頭上,我活着好像就是贖罪,真累。這種累,睡覺也解決不了。

發現寫日記的好處是,寫出來,心裡就好受點,這樣也不用跟別人說了。我也沒人可以說,以後把日記燒了,就一了百了。

我希望,莫蘭不要在耍我了,如果不喜歡我,就不要給我希望。

我一直盼望跟她在一起,真的有機會了,她卻那麼恨我。痛。

我32歲了,還沒有唱過一次卡拉ok。

說出去人家不信,所以我不說了,只在這裡寫寫。

以前同事也叫我去,我都拒絕了,因爲我知道他們唱完卡拉ok就要去酒吧,然後aa制,每個人都要付一百多塊,我沒辦法負擔這開銷,而且我也擔心這會變成一種習慣。所以每次叫我,我都說有事。

其實我也喜歡聽音樂。

好多年前的有一天,我站在馬路上聽到後面的磁帶店在放張學友的歌,很感動,好像有隻手在摸我的心。於是,我走進去買下了那盤磁帶,9。8元。我決定學會那首歌。那個月發工資的時候,我咬牙買了個隨身聽,嶄新的,牌子是索尼,454元,那是我上班以來給自己買的最貴的東西,我很愛惜它。回家後就聽了張學友。那時候我大概28歲。年紀不小了,但是我沒什麼朋友,愛好也很單一,愛好和友誼都是需要錢支撐的,我沒有錢,所以只能這樣。我沒什麼很高的要求,孤單就孤單,像這樣,在家聽首喜歡的歌,我也很開心。

我喜歡張學友,他看上去誠實善良,還開朗。

可是,那個週末高潔回家來,她上大學一年級,看見了我的隨聲聽,她說要學英語,也想買一個。她學英語重要,我少聽些音樂也沒關係。我把隨時聽給她了,心裡有點捨不得。她上學去後,我把張學友的磁帶拿出來又看了看就放回去了,我終究沒學會那隻歌。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高潔結婚後,也沒把隨身聽還給我,有一次我無意中提起,她說壞了,後來就扔掉了。我不高興。

今天我打電話給蘭,想叫她出來唱一次卡拉ok,今天是我生日,但是她沒接電話。我打了很多次她都沒接。我放棄了。

7月份,我說話得罪了她。她一直不理我。她永遠不會理我了。痛心。

想念她的眼睛,像兩顆黑寶石一樣閃亮的眼睛。

我很想跟她一起唱一次卡拉ok,我想對她說,我請客。

今天聽到同事們在談減肥不吃飯的事。我忽然想到了幾年前的一件事。我曾經有兩天只吃了一頓飯。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26歲,每個月計劃着花錢。發工資的前兩天,我得知以前的警校老師得了肝癌,我的哥們發起要捐款,我也捐了200元,大家都捐這個數,我也不能例外。200元其實也不多,但我比任何人都窮。因爲這個額外的花費,我到發工資的前一天,口袋只剩下了15塊錢,我都給了高潔,我不想餓着她,她才16歲,在長身體。送高潔上公共汽車後,我走着去上班,沒吃早飯,那天很忙,中午過了纔回單位,食堂已經打烊了,我的免費午飯泡了湯。我準備等明天中午再吃。

那天晚上我很餓,我打了個電話給莫蘭,期待她問我有沒有吃過飯,她經常問我這句,每次我說沒有,她總有好吃的等着我,可惜,她那天沒問,她的聲音聽上去匆匆忙忙,她說要去看話劇,所以我最後什麼也沒說。那年她21歲,男朋友多,活動也多。我只是個背景。我真想念她給我做過的牛肉煎包。

我餓了一晚上,滿心盼望第二天的午飯,結果前一天的任務沒完成,我回來晚了又沒吃上。我看見同事在買隔壁小店的肉包子吃,饞得很,但是我不喜歡向人借錢,我躲開了。我那天最怕的就是工資不發,這樣我就又得餓一天,而且到了第二天,高潔也得捱餓,想到我這個上了班的哥哥還讓她捱餓,我就覺得臉上好像捱了耳光。

還好,到了傍晚,我終於領到了錢,我一拿到錢就去隔壁小店買了5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一路狂吃差點噎死。這是我兩天來吃的唯一一頓飯,也是最狼狽的一次。

想到這件事,我有點難過,還好,馬上就有事情幹了。我沒有多想。

這件事我絕不會對別人說。

我跟莫蘭昨天終於有了第一次。我發現一個秘密。不是莫蘭的美麗和性感,這些我早就知道。而是,我發現她愛我。

我沒洗澡,她卻吻遍了我的全身。

我很髒,她沒嫌我。

我雖然窮,但身體好,莫蘭應該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叫我未成年兒女,也不知道這樣沒有顧忌的愛會維持多久。如果我們以後結婚,我決定每天一回家就洗澡,我要給她好感覺。儘量把她的愛延長。

莫蘭不連貫地翻着這本日記,終於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的文筆不好,很多語句都只是隨性而發,但卻是那麼真實,很多往事都好像歷歷在目,看着他用圓珠筆認認真真寫下的字字句句,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她也知道他過去的日子過得很艱難,但沒想到他還會有三餐不濟的時候,兩天只吃上一頓飯,笨哪,看見同事吃肉包子就不會開口借幾塊錢嗎?難道自尊心比飢餓還重要嗎?至於32歲了還沒唱過卡拉ok,她簡直無法想象,的確是沒辦法跟別人說,說出去誰會相信?

她現在後悔他30歲生日的那天晚上沒有給他打電話,想到他深更半夜一個人看着槍發呆,在考慮生還是死的問題,她就心如刀絞,他說的沒錯,那時候她的確是把他的生日忘了,她沒想到他那時候會那麼孤單,也沒想到他會那麼愛她;她後悔剛離婚的那段歲月曾經把一切罪責都壓在他身上,她也的確折磨過他,雖然時間很短,但她無法否認,自己是曾經叫他大雨天裡空跑,她沒想到這會害他那麼傷心,她也後悔自己沒有接他的電話跟他去唱卡拉ok,沒有在他最飢餓的時候問一問,你吃過飯了嗎……

她決定把日記中的部分章節複印下來,有時間拿給高潔看,尤其是他們捱餓和隨聲聽的那段,真應該好好讓她看看,她哥哥是怎麼對他的,如果她還是人的話,她就應該爲今天中午對高競說的話真誠地道歉。

想到這裡,她快速起身把日記本塞進了包裡,她得快去快回,不能讓高競發現,他肯定不希望她看到日記,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日記中袒露的大量難堪往事和隱秘的心情他一定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晚上8點左右,莫蘭帶着三個飯盒來到高競家。她進門的時候,他差不多已經到家快半小時了,房間已經整理完畢,現在他的小屋顯得乾淨整潔而溫馨,莫蘭看見他的牀頭櫃上端端正正擺着一個相架,裡面放着他們兩人的親密照片。

他興高采烈地接過她帶來的飯盒一一打開,三個飯盒裡分別是炒青菜、4個紅燒雞腿和5個胖乎乎、熱騰騰還滴着油的牛肉煎包。

“呀,有牛肉煎包啊!”高競的臉頓時興奮起來,變得亮堂堂的。

“慶祝你喬遷之喜嘛,我今天下午剛做的,,”她淡淡地說,一邊把五個煎包分別擺開,“你今天晚上就吃兩個吧,另外兩個明天當早飯,好嗎?”

“好,好,好。”他笑容可掬,看上去心情不錯,接着,他扯了扯她的衣服,“你好像有點不開心,怎麼啦?”

她還在爲日記的事難過,她本來只想複印幾張,結果最後忍不住卻把整本日記都複印下來了。印完之後,她又急匆匆回到他家,把日記本按照原樣藏好,她心裡有些擔心,不知道當他發現自己窺探了他的內心隱秘後會有什麼反應,她也知道這樣做不是很好,但是,她實在太想了解他從來沒告訴她的那些生活片斷和想法了。所以,高競,你就原諒我吧,她在做牛肉煎包的時候心裡說。

剛剛來他家的路上,她又無意中想起一段他寫的兩人過夜後的感受。他這樣寫道:

“昨天,我哀求討好了半天,她終於同意我再次進她的房間,跟她一起睡。

我真喜歡她的牀,比我那張軟。

她的皮膚滑溜溜的,身體像蛇一樣繞來繞去,但是蛇是冷的,她是熱的。我覺得她把我煮了,我的骨頭全都酥了,不知道明天還能去上班嗎?小妖精。還罵我,不過我覺得她那時候罵我,挺刺激的。

跟她在一起,最美好的事不是愛來愛去,當然,我喜歡那樣,但最美好的不一定最刺激,它是很溫暖寧靜的東西。

最美好的事是早上醒過來一睜開眼就看見她在我身邊,我覺得我再也不是一個人了。知道早飯有人陪我一起吃,很幸福。

今天我路過一家飾品店的時候,進去買了個條銀項鍊準備送給小羊,墜子上面的小花我覺得很漂亮。她在家看她的首飾盒,裡面有寶石、鑽石、黃金。她拿了條手指粗的黃金項鍊放在嘴裡咬咬,說準備去當鋪換兩個錢花花,我擔心她缺錢用,就把錢包給她,讓她自己拿,她卻笑了,原來,她只是想嚐嚐當東西的味道,她說從來沒當過東西。我沒敢把戒指拿給她。跟她的首飾比,我的項鍊太破了。”

“喂,喂,你想什麼呢?”高競碰碰她的肩,擔憂地看着她。

“沒什麼。”莫蘭搖搖頭,

“是不是還在爲我中午提到冷杉生氣?”他盯着她的臉看,笑着說,“我是隨便說的,我又不喜歡她。再說,你也有不對的地方,是你故意惹我的。”

她對他中午提到冷杉是有些不舒服,但她也知道那是他一時衝動亂說的,他只要心情不好,經常會這樣口不擇言,所以她打算暫時把這事擱在一邊,反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後有的是機會教育他。

“誰爲這種事生氣?好吧,既然你注意到我不高興,我也就實話實說了。哼!高競,我覺得你太小氣了,跟我好了這麼久,連個首飾也沒給我買過。太沒誠意,太讓我失望了。”莫蘭故意板着臉說。

他很意外地看着她。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你對我一點都不好。虧我還給你做煎包呢!”她冷冷地說。

“誰說我沒給你買過?我就是怕你不喜歡。”他一邊說,一邊打開衣櫃,從裡面摸出一個小首飾盒來,遞給她,“不是白金,是銀的,不值錢,才500多塊錢。”

莫蘭欣喜地打開這個紅色的小盒子,裡面果然有根銀項鍊,正如他日記中所寫,墜子上的一朵小花雕得非常精緻漂亮,她一看就喜歡。

“真漂亮!”她笑逐顏開地對他說,“愣着幹嗎,快給我戴上。”

“你真的喜歡?”他半信半疑。

“我覺得這朵小花很別緻,貴的東西不一定別緻。”她說着便催促道,“快過來呀。”

他走到她身後,笨手笨腳地替她戴項鍊,扣了好半天才扣上。

“我的眼光不錯吧。”他笑嘻嘻地說。

“嗯,不錯。你好像今天很開心啊,是不是下午見了沈是強很有收穫?”看見他笑,她心裡微微有些難過,於是她轉換了話題,

看她好像已經消了氣,他便放心了。

“我不是告訴你,我有了一個新想法嗎,所以我從沈是強那裡出來後,就去了一趟白至中的葬禮現場。”他一邊把買了的熟菜放到桌上,一邊說。

“你去過現場了,想到什麼了?”莫蘭的興趣馬上上來了,日記陰影暫時離開了她的腦際。

“我們邊吃邊說,我買了你愛吃的醉雞、辣白菜,還有冷麪。我吃牛肉煎包,你吃冷麪,怎麼樣?”他露出一副饞相笑着說。

不一會兒,兩人就鋪好了餐桌。

“你說吧。”一坐下,莫蘭就急不可待地催促道。

“你不是說,白至中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曾經朝大門那邊望嗎?”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大門口一個人也沒有。”莫蘭美滋滋地吃起冷麪來,她最喜歡吃加了很多花生醬的上海冷麪了。

“我知道他在看什麼了,他跟你的位置不同,他是站着,你是坐着,所以你們看到的東西也不同。”

莫蘭心中一亮:“他站得比我高。”

“對,所謂站得高,看得遠,所以他看得比你遠,他看到的東西,你未必看得到。”高競的眼睛炯炯有神。

“那你站在他的位置看到了什麼?”莫蘭問道。

“我看到了一個公共廁所。”他深沉地說。莫蘭想,看來工作忙真有好處,它不僅能幫你轉移注意力,還能增強你的自信。看他提到“公共廁所”四個字的時候有多自信。她真喜歡他這幹練聰明的模樣。

“其實那時候我也曾經站在他的位置看過,但是我沒注意到公共廁所,只注意那裡有幾棵樹。”莫蘭大致已經明白他要說什麼了。

“其實就是那幾棵樹擋住了公共廁所。就像我今天中午一樣,我只看見了公共廁所沒看見樹,說明公共廁所的字樣比較明顯。但是我今天去看過葬禮現場了,那邊的廁所是隱藏在一片樹林裡的,從白至中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個角。”高競拿醉雞和冷麪在盤子裡作示範,“你看,這就好比一個廁所。”他把醉雞放在盤子的一個角落。

莫蘭嘟嘟嘴,心想你把醉雞比作廁所,我都不想吃它了。

高競全然不知她的想法,繼續說下去,他把一團冷麪放在醉雞前面,“這就好比是樹林,白至中在這裡。”他把一個牛肉煎包放在冷麪的另一邊。

“這個白至中可真胖。”莫蘭打趣道,因爲她今天做的牛肉煎包個頭很大。

“你別打岔啊。”他正說到興頭,不喜歡被打斷,“白至中登高望遠就看見了廁所的一角。他在作悼詞前上過廁所。”

莫蘭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了,但她故意不說,等着他說下去,因爲她喜歡看他意氣風發,自信滿滿的樣子。

“然後呢?”她眨着眼睛裝傻道。

“我想,他看着廁所時突然就想到了那個梅花。”

“啊?是嗎?這我可真沒想到。”莫蘭其實已經猜到了。

聽到她沒想到,他越發興致勃勃。

“就是中午跟你排練那個現場強姦的事讓我突然想起來的,我去那個廁所看了一下,燈光很暗,我認爲白至中看見了皮帶扣反光印照出的東西,因爲在廁所也要……那個,嗯,脫褲子嘛。而且那裡的光線也不好,他可能一開始沒注意到,但是念悼詞的時候,他忽然就想到了這點,”他笑着說,“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已經吞了毒藥,因爲毒藥就是兇手給他的。”

“哈,你是說,白至中在上廁所的時候跟兇手碰頭,然後兇手把藥給了他?是不是這樣?”這一點莫蘭的確沒想到。

“是的。”他深沉地點了點頭。

“那兇手又爲什麼要給白至中藥呢?白至中爲什麼會乖乖拿了藥含在嘴裡?”莫蘭繼續提問道。

“因爲兇手告訴白至中,你爸莫中醫在他的飲料裡下了巴豆。”

“你是說,兇手騙白至中那是一顆止瀉藥,對不對?”

“對,他不一定指明說你爸下了巴豆,但是他肯定說你爸下了藥。白至中瞭解你爸,知道他會幹這種事,所以就相信了。”高競說。

“接着,儀式的時間差不多了,白至中沒來得及吞下,就把藥片放在嘴裡,開始念悼詞,準備一會兒肚子不舒服了再吃。結果,他在念悼詞的過程中,肚子果然痛了起來,他吃了藥,悼詞正好唸了一半,他忽然想到了廁所裡看見的梅花,於是他恍然大悟,是嗎,你是這麼想的嗎?”莫蘭問道。

“對,我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學着你的方法,歸納了兇手的特徵,首先,他當天上過公共廁所,其次,他看見你爸下了藥,第三,他穿的皮帶可能有金屬扣。所以,我現在的目標就明確多了,我只要找出符合這三個特徵的人就知道誰是兇手了。我要去問施永安要當天葬禮的照片或錄像,然後再去查一下,是誰告訴警方你爸下藥的事。我相信你爸也不會當着一堆人的面下藥吧,他肯定做得也比較隱蔽,這樣的話,看到的人不會很多。也許,只有兇手一個人看到,也說不定。”

“哇,太好了,看來馬上就要破案了。”莫蘭興奮地說。

“是啊,我也覺得勝利在望。哈哈。”高競開心地大口咬起牛肉煎包來,“忘了告訴你,齊海波門前那輛跟鄭恆鬆一模一樣的克隆車的車主找到了。”

“是誰啊?”莫蘭馬上問道。

“車牌是假的,車的型號一樣,車主是齊海波。”

“她可真愛鬆哥啊。”莫蘭唏噓道。

高競好像沒聽到她的嘆息,自顧自說道:

“我還不沒弄明白,爲什麼她會把車停在那裡。我們檢查過車了,除了齊海波的指紋外還有她老公的指紋。”

“會不會是她老公開過來的?齊海波正跟她老公在鬧離婚呢。她死的當天,我跟她一起騎馬來着,她先走的,說是要回家收拾東西,她說,如果她不去的話,施正雲可能會把她的東西扔出去。我懷疑他們那天吵過架了。也許,買車的錢是她老公出的,所以沒讓她開走。海波姐故意搞個克隆車,她是不會甘心把車留在施正雲手裡的,所以,也許後來,他們談過一次,海波姐答應了某些條件,施正雲同意把車還給她。”莫蘭分析道,“所以我認爲車是她老公施正雲開回來的。”

“如果要說有誰能掌握她的車鑰匙,她家裡人或者情人的可能性最大了,但是她沒有固定情人,她跟情人的關係好像都挺疏遠的,所以她老公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他爲什麼要把車停在那個位置?”

“也許他不想見她,停車之後就一走了之。分手的時候,不想看到對方,常常會這麼做。喂,齊海波,車開回來了,你自己來拿吧。”莫蘭猜測道。

高競想了想後,搖了搖頭:“我覺得這可能性不大,這樣的話,他就沒辦法把車鑰匙交給齊海波了。所以他們要麼見過面,要麼就是齊海波自己把車停在這裡的。”

“她爲什麼要把車停在便利店門口?”

“有三種可能,一是施正雲把車停在這裡,兩人見了面,他把鑰匙交給齊海波後離開,但齊海波並沒有把車開回去,因爲她準備外出。二,齊海波故意把車停在這裡,是爲了引起某人的注意,比如鄭恆鬆,她可能希望鄭恆鬆找她算賬,這樣就建立了某種關係,這個我也說不好,還有一種可能是,施正雲把車停在這裡後,直接去找了齊海波,也許就是去還車鑰匙的,所以我懷疑,施正雲如果不是兇手的話,他也一定看到了兇手。”

“哇,聰明的男朋友。”莫蘭笑着誇獎道。

他臉上露出幾分得意。

“你今天有什麼收穫?女朋友?”他津津有味地咬着牛肉煎包問道。

“我看了白麗莎的

小說。”

“哦,寫了什麼?”他很好奇地問。

“我又看了朱倩的手稿。發現文章都是朱倩寫的,白麗莎只是把女兒的文章拿去發表而已。”

“是爲了紀念朱倩嗎?還是爲了騙稿費?”高競轉眼就把一個牛肉煎包吃得一乾二淨。

“我想,她是爲了尋找知情者吧。”

“尋找知情者?”

“對啊,她一直想弄清楚朱倩自殺的原因。我覺得是這樣的。”莫蘭把自己碗裡的冷麪揀了一些放在他的碗裡,自己吃起了脆生生的辣白菜,“白麗莎早就找到了這些文章,她看了之後,就懷疑上了鄭恆鬆,所以,她找人打了他。但是她死前一個星期去找她的堂姐,卻意外發現了朱倩留下的一包信件,白小梅說,那包信是最近才找到的。白麗莎在裡面找到了鄭恆鬆的信,她終於明白自己打錯了人,因爲鄭恆鬆在信裡寫得很明確,他不能去,那天他有公事。如果他沒去,也寫信通知了她,那自然就不能怪他了,而且也肯定不是他強姦的朱倩。”

“朱倩的文章裡明確自己是被強姦了嗎?”高競問。

不錯,到目前爲止,強姦還只是他們兩個的猜想。

“是的,朱倩在文章裡寫了,她說那天晚上穿過馬路,走小路到前面一條橫馬路去乘公共汽車,結果就在那條小路里,她被人強姦了,她寫得很隱諱。”

“怎麼隱諱?”高競很感興趣道。

“我複印好了,等會兒給你,但她是很文藝的寫法。”莫蘭估計高競根本沒耐性看完,“其實有點做作,但是那個年齡的少女寫東西大概都是這樣風花雪月的吧。”莫蘭想起了小林同學給高競同學的那張粉色賀年卡,“在雲淡風輕的日子,我們相遇又相識,”哈哈,她忍不住都想引用這幾句了。

“很文藝?”高競不懂。

“在美麗的小河邊,我們踩着落葉走過長長的夏季,在堆滿落葉的林蔭道上,我爲你拂去肩上的露珠,在濛濛細雨裡,我沒打傘,一片溼漉漉的落葉掉在我頭上,聖誕節,我送了你一片落葉作爲禮物……”莫蘭嘰裡咕嚕地念道着她記得的詞句。

“聖誕節,只送了一片落葉給人家?她怎麼這麼小氣?”高競不解地問道,“還有,怎麼都是落葉啊?夏天哪來的落葉?”

他困惑的表情讓她覺得好笑。

“人家可能覺得那很浪漫,人家又不是文學家。只是一個愛好文學的小姑娘而已。”莫蘭想,怪不得我爸一點都看不下去,想到白麗莎還學少女風,他大概噁心死了。

“我寧願把落葉改爲屍體。”他忽然說。

“啊,是嗎?我試試看。”莫蘭覺得這想法很新奇,“聽着,在美麗的小河邊,我們踩着屍體走過長長的夏季,在堆滿屍體的林蔭道上,我爲你拂去肩上的露珠,在濛濛細雨裡,我沒打傘,一具溼漉漉的屍體掉在我頭上,聖誕節,我送了你一具屍體作爲禮物……”

高競已經笑得前仰後合。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聯想能力,聽上去真恐怖。”莫蘭也笑起來,但她馬上就被啓發了,她想到,在白麗莎的文章和朱倩的文章中,有許多明顯的段落,文字作了調換,這樣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她決定回去作一下比對。

“你剛剛還沒說下去,白麗莎登載朱倩的文章是尋找知情人?”

“她找到了張小桃呀。”

“你是說,白麗莎登載了文章,然後張小桃看到文章後主動去找白麗莎?”

“對,我跟張小桃打過交道,她絕對是那種說7分,藏3分的人,看上去很坦誠,但其實小心思很多。她很可能找到了白麗莎,並探聽她的意思,鄭恆鬆對她有恩,她肯定不想把鄭恆鬆供出去,但是我覺得就是張小桃把鄭恆鬆的電話號碼告訴白麗莎的。”

“既然不想暴露鄭恆鬆,怎麼會把他的電話號碼主動說出去?”他又吃起了一個牛肉煎包。

“那肯定是白麗莎說出了鄭恆鬆的名字,還提起了當時她們被騙去跳舞的事,也許話裡還點威脅的味道,所以最後張小桃只能說出鄭恆鬆的電話號碼,這裡有個細節,她很狡猾,說的是鄭恆鬆幾年的電話號碼,這就意味着,如果鄭恆鬆要查是誰泄露了他的號碼,她可以一口否認是自己說出去的,因爲她的同學袁青也知道那個號碼,但是袁青也許並不知道鄭恆鬆現在的電話號碼,因爲他們可能交往不多。”莫蘭一邊吃辣白菜一邊說。

“那隻要查一查,白麗莎打電話的順序就行了。”高競笑着站起身回到廚房,又拿了一個牛肉煎包出來。

“喂,你幹嗎呀,兩個煎包還不夠?”莫蘭問他。

“太好吃了,還剩三個哪,你不是自己讓我明天早上吃兩個嗎,我再吃一個有什麼關係?”高競笑道。

“不許吃。”莫蘭看着他。

“爲什麼?”他看着她,很是疑惑。

她低頭吃辣白菜。

“因爲明天早上起來,我也要吃一個。”隔了一會兒,她說。

他呆立在那裡,眼珠像算盤珠似的左右移動了兩下,然後就開始笑了。

“你是說……”他沒有問下去,只是看着她。

“快把煎包給我留下。饞鬼!”莫蘭呵斥道

“可是,你爸媽在家。”他繼續觀察她的表情,判斷她有沒有在說謊。

“我爸媽今晚不回來,他們住在朋友家了。”她白了他一眼,納悶爲什麼有時候他這麼傻,非要每件事都跟他說得一清二白才明白?

他笑起來,馬上轉身把煎包放回了廚房。

隨後他重新坐好後,擡眼望着她:“你怎麼突然又要我了?中午對我那麼冷淡。”

莫蘭真想給他一拳,這傢伙的問題怎麼這麼多?於是,她用手抓起一撮麪條,遞到他面前。

“少廢話!吃了它。”莫蘭命令道。

他看了她一眼,隨後抓住她遞過來的手,狼吞虎嚥地吃起她手中的麪條來,最後連帶沾在她手上的花生醬和湯汁都舔得乾乾淨淨。

“叫化子!”莫蘭笑着罵道。

“嘿嘿,我就是。”他貪婪地舔着嘴巴,看着她,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隨後又忽然停住笑,擔心地問道:“你爸媽會不會打電話給你?如果發現你不在會不會……”

煩死了!莫蘭心裡罵道。

他一直在輕輕地笑,後來就睡着了。

牀很小,她跟他擠在一塊兒很不舒服,但很溫暖,他暖烘烘的身體緊緊貼着她,她能聞到他皮膚裡透出的野地青草的氣味。她摟着他,像摟着自己的孩子,任由他的腦袋擱在她肩上,臉頂着她的下巴安睡,此時此刻,她心裡想的卻是他日記中的那句話,“我佩服那些可以玩弄感情的人,我怎麼都做不到,”她想到他在大雨裡空跑一趟的沮喪和傷心,就覺得無比痛心和內疚。

對不起,高競,我不該那樣對你。我不知道我幹了什麼,我一定是瘋了,其實我一直以來都非常愛你,她心裡低聲訴說着,手輕柔地在他赤裸的背上游弋,隨後慢慢往下伸去,她又摸到他後腰的那條小傷疤了,那時候他曾經仰起頭告訴她那是在地鐵裡被人捅的,她心酸地嘆息道,他這輩子受了多少罪啊。

他忽然翻了翻身,她的手不經意間落到他的肚臍上,她輕輕撫摸着他扁平的腹部,聽到他迷迷糊糊地問,嗯,你睡了嗎,她沒有回答他,只是望着他的臉,忽然想到他30歲生日那天晚上,他曾經做過的那件讓他自己深感羞愧和絕望的事,她的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

你再也不會那麼孤單了,你還有我,她心裡低喊着,手順着他的肚臍下面的中線,嘩地一下滑了下去,她聽到他像幼獸一樣發出幾聲快樂的哼哼聲,剛轉過去的身子又貼了過來,他凌亂的頭髮擦着她的臉,他的手在她的手臂上抓了幾下,像是要拉開她,但他的力氣消散在一片低低的呻吟中。她的撫摸漸漸讓他有了反應,但他仍然沒醒,他緊閉雙眼,表情緊張,像個在打針的小孩,一會兒咬咬嘴脣,一會兒皺皺眉頭,但忽然又笑了,癢,癢,癢,他嘀咕着,又小聲哼哼起來。

她抽回自己的手,輕輕撥開遮住他前額的頭髮,藉着屋子裡依稀的亮光凝視他的臉,他好俊啊,她心裡暗暗讚歎,以前她只是覺得他長得舒服,可自從今天下午看過他的日記後,她覺得他就像深邃晦暗的夜空中一顆閃亮的星星,俊得耀眼。

她彷彿看見很多年前,13歲的他被扔進了一條骯髒、黑暗又深不見底的大河,他拼命地遊,想游到開滿鮮花的對岸,但是沒有船,有船過去也沒有人願意拉他上去,他幾次差點喪命,他好希望有人能救救他,但是他呼救的聲音太小了,沒有人聽見。他沒想到這趟艱辛的旅程竟然如此漫長,當他千辛萬苦終於游到對岸的時候,竟然已經是20年之後了。當他精疲力竭地走上岸的時候,她正好接住了他。她並沒有總在等他,他沒到的時候,她也曾經走開過,可當她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她心裡已經深深明白,此生她再也不會走開了。

“小媽媽。”她聽到他含含糊糊地呼喚了一聲。

她知道他是在說夢話,所以沒有回答,仍舊看着他,他睡得很香,像嬰兒一樣安詳,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面形成了個陰影,她輕輕將嘴脣壓在他的脣上,他的嘴脣像柔弱的彈簧牀,她壓下去,又被彈了起來,他沒有反應,好像在做一個美夢,她禁不住又一次把嘴脣壓在他脣上,接着又親了親他的鼻子,這次他的眉頭皺了一下。

“別咬我哦。”他嘟噥了一句。

她笑起來,又摟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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