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很簡短,只有兩項議程。第一項,卓明宣讀上面的號令,正式成立海南衛星基地籌建指揮部,緊跟着,卓明對籌建指揮部成員下達目標和要求。另一項議程是副總指揮對人員進行分工。
諸航負責基地的網絡安全防護。副指揮笑着說:“諸中校,你要給咱們基地建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把窺伺咱們技術和不安好心的人都堵在外面。孟教授呢,就是要給這道屏障加把鎖,這樣子,咱們基地必然是固若金湯。”
孟教授看看沐佳暉:“這次讓佳暉挑大樑,我做顧問。”
沐佳暉承諾道:“佳暉一定不會讓首長們失望,保證完成任務。”
諸航不着痕跡地彎了下嘴角,聽美人這麼說話,似乎有點怪異。她在心裡悄悄鄙視了自己一下,又以貌取人了,誰說美人就一定是花瓶!
會議結束前,劉大校給每人發了張進入指揮部的門卡。籌建指揮部的工作現在屬於國家特級機密,任何人都不得對外透露半點信息。
幾位客人是副總指揮親自送下樓的,諸航和其他人是第二撥下去的。
沒察覺,天色已昏黃,樹木花草搖晃得厲害,風捲着塵埃,平地裡旋轉着,四處亂竄。這是要下雷陣雨麼?
諸航避着風,在走廊裡疾行。
在圖書館的樓下,又遇到了沐佳暉。她不是一個人,還有一位是諸航海南之行時認識的趙彤。沐佳暉沒有和孟教授一起走,好像是特意彎道過來看趙彤的。所以趙彤看上去特別的激動,不住地拂着被風吹亂的髮絲。
諸航不想打擾到她們,但要是裝看不見,又有點刻意。她遲疑了下,還是坦蕩地按照原定的線路往前走。
趙彤看見諸航了,表情呆滯到愕然。瞅瞅諸航這滿臉蛻皮的樣,再看佳暉,就像燒火丫頭與千金大小姐。心中一嘆,越發替卓將不值。
沐佳暉淡淡地閉了下眼,對趙彤說:“以後再聯繫。”便走了。
趙彤好一會才恢復過來,追着風喊:“我給你打電話吧,都在北京了,見面很方便。”
沐佳暉沒有回頭,只是擡了下手,代表她聽見了。
“諸中校,你。。。。。。也來啦!”趙彤硬是擠出了一點笑意。
這個問題真奇怪,她在這裡上課,來這兒不是很應該麼。諸航就輕輕喔了一聲,沒有深聊的意思,越過趙彤,繼續向前。
趙彤卻跟了上來,“諸中校,那就是佳暉,你們認識了吧!卓將已故夫人的妹妹。”
一股濁氣從諸航的五臟六腑慢慢滲了出來。
“我和佳暉讀的是同一座大學,我是航天系,她是數學系。兩個系的女生都少,我們在同一個宿舍。那時,她姐姐經常來看她,給我們帶許多吃的,每次都少不了費列羅巧克力。佳暉說她姐最愛費列羅的口味,卓將就。。。。。。下雨啦!”
劈哩啪啦的雨點從天空密集似的砸了下來,濺出一朵朵泥花。天色黑得像半空中倒扣了一隻鍋,一切都模糊了。
諸航和趙彤忙跑回圖書館的門廊下,趙彤着急地跺腳:“也不知佳暉會不會淋到雨,剛纔該給她把傘的。”
諸航皺着眉頭,雨下下來後,空氣不那麼悶熱,人是舒服了,但怎麼回去呢?帆帆看守發現犯人沒了,會不會哭?
一把大黑傘從遠處向這邊飄來。
“諸中校,你在這裡呀!”卓明的秘書遞過另一把大傘,“首長在車裡等你。”
“走嘍!”諸航朝趙彤擺了擺手,跟着秘書跑進了雨簾。
趙彤嘴巴張了張,她還想問諸航見過佳暉什麼感想呢!
秘書腿長,諸航幾乎是一路小跑地追着。
卓明的車就停在大門口,秘書替諸航打開後座的車門,然後把傘又接了回來,上了副駕駛座。
卓明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諸航挺歡喜地叫了聲:“大首長好!”
卓明不出聲。
諸航訕訕地抓抓頭,“大首長,謝謝您讓我搭便車哦!”
卓明重重地哼了聲,眼神凜冽,“我承受不起你喊一聲‘爸爸’麼?”
諸航倏地坐直,雙手平放在膝蓋上,恭恭敬敬叫道:“爸爸,現在我們去哪?”
卓明笑了,“回家!”
哦哦,回的當然是大首長的家,高高的院牆古樸的大門!
一院的奼紫嫣紅,各種美麗,都被這場風雨給摧殘了。零落成泥輾作塵,唯有香如故。蓬勃的是院牆邊的兩缸荷,荷葉碧綠清新,雨珠如珍珠,在荷葉中滾來滾去。含苞的粉紅花蕾,似揚着長莖的天鵝,自信地展示着自己的美。
有一陣不來大首長家,院中的變化也挺大,這荷花也是新栽的?只有歐燦的那隻白貓一如從前的嬌氣、忘性大,見了諸航喵喵直叫,尾巴繃着,還是當陌生人。
卓明交待秘書,給卓紹華打個電話,諸航留在這裡吃晚飯。
阿姨泡了壺普洱,回甘悠長。泡個五六遍,茶湯依然紅豔。“去油脂的,我也不愛喝,沒辦法。阿姨,你給航航做碗冰鎮蓮子湯。”
“不要啦,我陪爸爸喝普洱,同甘共苦。”諸航說道。
卓明窩心得直樂,“紹華就沒航航半點體貼。來,我們去書房練字。”
諸航勤快地鋪紙、磨墨。卓明臨摹的是顏真卿的《多寶塔碑貼》,字體樸直剛健,很合卓明的個性。外面雷聲隆隆、大雨傾盆,室內空調溫度調得適宜,阿姨又點了柱檀香去溼,到是非常安靜。
一張紙寫畢,卓明額上泌出細密的汗珠。他擱下筆,端起茶杯,問諸航:“這字怎樣?”
“看得挺清楚,不模糊。”
卓明眼角直抽,“就這樣?”
諸航坦白道:“其他我也不懂呀!我要是亂誇,不在點上,您聽着也不是滋味。”
“哈哈,確實是這樣,不要學世故圓滑、八面玲瓏,誠誠實實做人。那誠實地告訴爸爸,今天心情是不是有點不好?”
諸航沉吟半響,老老實實回答:“我不知該怎麼說。”有些事,像零亂的碎片散了一地,你一旦找到規律,慢慢拼起來,一切就明朗了。
卓明嘆了口氣,坐了下來。“佳汐的老家在杭州,沐教授早年出來求學,後來在北京工作就定居了下來。他有個堂弟是跑水運的,一次運輸中,碰上錢塘江怪潮,船翻了,他溺水而亡。當時,他的妻子正要臨盆。是個女孩,就是佳暉。佳暉的母親一直沒有改嫁,以種藕爲生。沐家人敬重她,對佳暉特別照顧。佳暉的學費長久以來是沐教授負擔的。佳汐和紹華結婚後,這事就被佳汐接管了過去。佳暉出國留學,是紹華負責接洽的。她學成回國,她母親找沐教授問工作怎麼辦。沐教授已與我們斷絕了往來,他不準佳暉母親和我們聯繫,他說他來想辦法。不知爲什麼,佳暉的工作就是沒有着落。佳暉母親偷偷打了通電話給歐燦,歐燦就找了紹華。紹華考慮了下,向孟教授推薦了佳暉,那也是佳暉的意願。佳暉母親爲了表示感激,千里迢迢送了幾缸荷過來。”
說到這兒,卓明又嘆了口氣,“航航,聽爸爸的話,心放寬點,不要斤斤計較這些小事。”
“爸爸,你錯了。”諸航深呼吸,自嘲地笑,“應該是她們計較我呀,我把首長搶走啦!”
“被搶是他的福氣。你媽媽今晚去參加一個字畫拍賣會,募一筆捐款拯救北京的四合院和**同。家裡就我們爺倆,你告訴爸爸,你當初是怎麼搶紹華的?”
諸航像堅守秘密的地下黨,鏗鏘有力地回道:“這個是專屬我和首長的隱私,不與別人分享。”
卓明挺失落,“原來我是個別人呀!不說也罷,航航,你看雨停了,雲散了,心情該好了吧?”
諸航的心情本來就不算壞。她的原則是:想不通的事,就束之高閣。其實也沒什麼想不通,如果首長對沐佳暉置之不理,她纔會覺得奇怪呢!
佳汐香消玉殞,她留下的責任和義務,應該首長一肩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