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小兵眼睛上的紅外線熱成像夜視儀中,一個靈動的白影倏忽間便從大路旁的叢林之中躥了出來,直接躥到了餐帳的後面。其實不光是羅小兵,王鐵和何思圖的夜視儀也都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了這一影像。
大家的感覺都十分振奮,羅小兵忙乎了這麼多天現在終於是看到點希望的影子了,他當然興奮不已;何思圖的興奮絲毫不比羅小兵少,畢竟他是最先被羅小兵找到的那個人,他一直像是被綁架了似的跟着羅小兵東跑西顛的。
可以說何思圖爲了羅小兵的任務真是下了功夫了,這些天他可沒少吃苦受累。甚至於在雷區上方的山腰上,何思圖的命都快爲這個任務搭上了,要不是王鐵的麻醉彈及時命中他,恐怕愛鑽牛角尖的何思圖還真的就和這個世界撒油那拉了。
三個人之中表面上最爲淡定的就要數王鐵了,其實他心裡最瞭解現在自己心裡有多麼的洶涌澎湃。這座地下訓練基地足有四百萬平米,可以藏身的地方又豈止四處?王鐵要不是花了巨大的心思在這上面,怎麼能在諸多可能性中找出那四個座標?而他又要靠怎樣的急智才能推斷出張鵬程深夜偷食的行動?這個中滋味怕是隻有王鐵他自己才最爲清楚了。
王鐵始終都記着自己正式被任命爲大隊長那天老首長唐建功對他說的那番話:“你是一支部隊的指揮官,你就是這支部隊的旗幟,不管風多大,旗都不能倒、你都不能亂!你亂了,你的兵就都亂了,兵全亂了還怎麼打仗?!”
正是因爲這一番話,讓王鐵在日後的日子裡無論是參加實兵軍演還是特殊行動、無論面對巨匪大盜還是毒販狂徒,不管情況如何惡劣、形勢如何險峻,王鐵都始終保持着大將風度,氣定神閒、指揮若定!也正是如此,才得以讓他所指揮的蝰蛇特種大隊成了整個S軍區,乃至全軍的不敗神話、定海神針!
羅小兵深知張鵬程的手段,他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隱於無形,就能在月黑風高之夜藏匿無蹤,如果說有人告訴羅小兵張鵬程會在他眼前憑空消失,羅小兵恐怕都不會感到驚訝。
因爲,這就是他張鵬程的本事,這就是他張鵬程的能耐,這就是他張鵬程何以能夠在人才濟濟的蝰蛇大隊成爲中流砥柱的理由!他若沒這個能力,一切就都成了胡說八道的夢話,他有了這個能力,那麼所有假設就都成了一顆定時**,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
羅小兵絕對不允許張鵬程這顆**爆炸在自己的眼前,決不允許!他要做的就是一個防暴隊員,解決掉這枚**,處理掉這個麻煩!一想到這一層,羅小兵就有點小小的衝動,他雙手一撐,就要起來。
撐起身體的動作,由於有下肢作爲支撐,就形成了一個十分科學而省力的物理結構,就算一般人也能靠着雙臂的力量輕鬆將伏在地上的身子支撐起來,就更別說雙臂已經足夠孔武有力的羅小兵了,就算再加上來幾十公斤恐怕在羅小兵看來都只是小菜一碟罷了。
可是,雙臂剛剛支撐零點幾秒,羅小兵就感到一股從天而降的巨大力道朝自己壓了下來,壓在他的肩膀之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運着力量來抵禦這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量。
這力量絕不是何思圖的,他能不能使出這麼大的勁兒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羅小兵感到何思圖自己都已經按捺不住了,怎麼有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阻止他的行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個“歹徒”非王鐵莫屬了,羅小兵真的有些無奈,不知道王鐵這傢伙又要搞什麼花樣出來。難不成這已經到嘴了的鴨子又要飛走了?
“噓~”王鐵一邊用開山之力壓住羅小兵一邊開解道:“不要着急嘛,每個賊剛剛進屋偷東西都會十分的謹小慎微,更何況老張還是個反偵察能力超一流的‘賊’?這個時候賊們的警惕性都超高,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足以打草驚蛇!
再說了,你張哥指不定多長時間都沒吃東西了呢,你就不心疼心疼他?讓他多吃點再下手吧!”王鐵一邊說着一邊諷刺着被他壓着的羅小兵:“唉,像你這麼沒有戰友情誼的兵可怎麼能成大事啊?”
羅小兵心說:我他孃的還都是你領上道的?我啥樣還不都是拜你所賜?不過這個時候絕對不是犟嘴的時候,羅小兵只是裝作很疼輕聲 “唉喲、唉喲” 地**着表示告饒,暗示王鐵自己完全領會了他的意圖,他完全可以鬆手了。
又堪堪等了兩三分鐘的樣子,王鐵突然輕呼一聲:“行動!”便第一個衝了出去。
羅小兵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糊里糊塗地在戰術耳機裡問道:“咱們不用做個戰術部署嗎?”
同樣沒太搞明白情況的何思圖緊接着應和道:“是啊,鐵哥!”
王鐵顯得無比失望地喊道:“是你奶奶個腿兒!就他孃的這麼小個破帳篷還部署個球啊?!老何,你他娘直接堵住後門兒不就全完了嗎?!這點兒簡單的道理還用我特意囑咐嗎?!”
王鐵指一指羅小兵:“小兵,跟我進帳篷‘抓賊’!”說是喊,其實王鐵的聲音被壓得很低,只不過語氣中所帶的激昂情緒都一絲不漏地在戰術耳機裡傳達給了羅小兵和何思圖。
何思圖心領神會,飛速繞道餐帳後邊做好了堵截的準備,羅小兵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跟着王鐵衝進了餐帳。兩個人衝進餐帳一看張鵬程就全都傻了眼,大半個月給養不足的張鵬程足足瘦了能有二十多斤,新長出來的鬍子茬倔強地從皮膚裡面往外鑽了出來(士兵在戶外隱藏時必須做好個人衛生的護理,剃鬚和身體的清潔就是最爲不可或缺的兩個環節。戶外衛生條件極差,如果不及時清潔皮膚、清理鬍鬚,極易滋生寄生蟲並誘發疾病,這對士兵的健康是個不小的威脅。因此,就算條件再差張鵬程都始終保持着隔天剃鬚和每週擦身的習慣)。
瘦了一圈的張鵬程只是短暫地愣了一下,便繼續瘋狂地進食,他一手一個雪白雪白的大花捲,嘴裡嗚嗚地嘟囔着:“媽的,我就是今天實在忍不住了才跑到餐帳來偷吃東西的,你們這點子可真他娘橫,竟然一下子就讓你們給蒙對了。”
羅小兵彷彿看到了當初在大叢林裡逃出來的自己,這慘象是何其相似?然而兩個人所面臨的困境卻又截然不同,地下訓練基地既無毒蟲猛獸,又無俄國大兵的晝夜巡邏看似安逸很多,實則不然。
其實,張鵬程所要面臨的困境要遠遠較羅小兵艱鉅很多,野豬、狍子、野狼這些猛獸雖然絕跡於此,使他免遭猛獸荼毒。但這些野生物卻也不失爲是極好的食物選擇,沒有了這些,就等於失去了很大一部分食物的來源。
另外,雖然沒有了衆多巡邏的俄國大兵,但羅小兵的戰鬥素養、警惕性和搜索能力本就極高,再加上陸續加入的何思圖和王鐵這兩大強援,就不得不讓張鵬程的行動處處掣肘。就算是真的有那些猛獸,恐怕張鵬程也不敢大張旗鼓地展開獵殺。
張鵬程的壓縮餅乾早就吃得精光,這些天張鵬程都是蹲守在4號藏身點,靠吃昆蟲、菌類和偶爾路過的松鼠爲食的。而這個地下訓練基地雖然模仿得足夠逼真,但畢竟與現實中的各種地形還有一定的差距,根本不具備衆多野生動植物存活的條件,再加上西風漸緊、涼意漸濃,張鵬程能夠選擇的食物就越發的少了。
而與此同時,一個技藝高超的隱蔽者,是一定不能大面積破壞自己周圍的環境的,他絕不能把周遭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消滅掉,那樣會使藏身點與周圍的景象看上去風格迥異,暴露的風險就會成倍遞增。到了這天,張鵬程實在是彈盡糧絕、堅持不住了才勉強撐到凌晨一點多摸進餐帳偷吃的。
打死了張鵬程他都想不到自己的命這麼不好,頭一次偷吃就被王鐵、何思圖和羅小兵抓了個正着,因此他在衆人衝進餐帳時愣了一下。不過僅僅過了不到一秒鐘,他就想通了
——老子說的“福禍相依”的道理他是明白的,如果是真正的戰場自己被俘虜了,那絕稱不上什麼福,而現在只是自己人之間的一個內部演練,他自己已經盡了全力,這時候被抓並不丟人。況且,被抓了以後,他就有機會安安穩穩地把飯吃飽了,想到了這一層,張鵬程就吃得更加坦然了。
張鵬程是王鐵親自帶出來的兵,十數年如一日,兩人情同手足,看到張鵬程的這個慘像王鐵還真的有些於心不忍。沒等張鵬程把兩根花捲吃完,王鐵就命令道:“老張,我命令你去營帳把自己洗乾淨了再回來,你鐵哥給你鼓搗點好吃的!這是命令!”
張鵬程也真聽話,王鐵話音未落他便扔下了兩根花捲飛奔出餐帳,似乎那個剛剛還如餓鬼般狼吞虎嚥的人跟本就不是他一樣,好像王鐵的一句話有着巨大的魔力,賦予了他無限的能量。
張鵬程還未跑出餐帳,王鐵便開始捋胳膊挽袖子地吆喝:“老何刷鍋,小兵收拾桌椅板凳,今兒晚上鐵哥要給你們哥兒幾個露上一手兒!”
何思圖也笑逐顏開得像中了彩票一樣,開開心心地刷起了鍋,那場面就好像王鐵是皇宮大內皇上老爺子的御廚,能做出什麼稀世的珍饈美味似的。羅小兵心裡頗爲不屑,慢慢悠悠地擦着桌子、椅子,他早吃慣了俄羅斯大廚炮製的南北大財、中西大餐,心說一個農民出身的老兵油子還能做出什麼好吃的啊?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