雬璃對於小金蛋的感情卻是比章妍要複雜一些,他是鳥族之人,一生之中能造出的金蛋少之又少,就算是兩個鳥族在一起,生下的小金蛋也不一定個個都能孵出來。
他們的小金蛋,生下來就因爲章妍是個凡人而魂魄不全。
能不能修補,還是未知數。
桐桐再也沒給他傳過信,小金蛋的狀況,他沒問,其實,內心深處也是不敢問的。
萬一救不過來,倒不如一直不知道的好。
兩個人想起小金蛋正在傷感呢,身邊的彌上就忽然指着王宮笑道:“是小紅來了!”
雬璃轉頭只見王宮門口一道火紅的雲朝這邊疾奔而來。
“妖界的人都喜歡一身火紅嗎?”
梓嫣是這樣,朝他們奔過來的女妖也這樣,看上去豪放又野性。
她覺得自己簡直愛死了這樣的世界,做土匪多年,她早已經不適應凡世的環境,凡世對女子的苛刻和約束,讓她行走的每一步都覺得艱難,如今可算好了。
她看着那團紅雲飛過來,像是看着自己美好的新生活在向自己張開了雙臂,要將她擁入懷中。
雬璃低頭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伸手擁住了她,低笑着答:“是啊,妖界女子大多性子奔放,別被嚇到。”
“嚇到我?我難道不奔放?”
雬璃一怔,隨即失笑,一擡眸,就看到王宮的大管事小紅到了衆人身前。
這是個身材嬌小且玲瓏有致的女子,一張臉看上去充滿了明豔豔的狐媚氣,濃眉大眼的,雖然仔細一看,五官長得並不算很完美,可是組合在一起,加上一臉的明豔笑意,也是個十足的美人了!
她到了雬璃身前,擡手就來捏雬璃的臉:“小阿璃,你可算是知道回來了,怎麼,在外面混不下去了還是怎地?聽說你和一個凡人女子成了親生了小金蛋,就是這位嗎?”
她轉過頭,笑眯眯地看着章妍,卻立即否認了,轉頭看了看四周,忍不住又問道:“沒帶回來?”
章妍卻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您說的那個凡人,就是我。”
小紅眯了眯眼看着她,有些奇怪:“可你是一隻雪鷹……哦!!!”她驚訝地轉頭瞪着雬璃,“你給她改了命?”
雬璃抿着脣沒有答話,只是看着王宮,問:“他在宮中嗎?”
“自然是在的。”
她說完,轉身就看到了昏迷的梓嫣,奇道:“她這又是怎麼了?”
“內丹被剖了!”
小紅笑嘻嘻的臉頓時一變。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又是內丹被剖?”
雬璃一怔:“還有誰內丹被剖了?”
小紅慎重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即轉身:“回宮再說吧。”
雬璃抓着章妍的手,環着她眨眼間就到了王宮門口,真正站在了宮門口時,她才發現整座王宮居然是用黑曜石樣的材質建造而成。
“這是什麼材質?”
看着就有一種渾身都是妖法的詭異感覺,讓人只要看見房屋的牆壁都下意識地覺得敬畏起來,她看着尖聳入雲的房頂,像是要刺破天際了一般。
住在這樣的宮殿裡的妖王大人,蘇日安還沒見面,也讓她開始下意識地覺得緊張害怕了。
一行人剛到門口,房門就自發地打開了。
妖王的大殿,一個守衛都不需要,甚至連伺候起居的下人都不需要。可是爲了襯托妖王的身份,宮殿必須要大,於是就不可避免地顯得整座宮殿分外的空曠冷寂。
大門之後,就是寬大到不可思議的大殿。
十八根巨大的石柱,雕刻着古老的圖騰,一邊九根矗立在大殿兩側,而正對着大門的方向,是一個墨色的王座,王座背後巨大的椅背上雕刻着章妍看不懂的圖案。
而王座上,卻是空蕩蕩的。
妖王並不在殿內。
“九寒在花園裡。”
雬璃點點頭,帶着章妍穿過寬宏的大殿,往後花園走去。
大殿的頂上和地面都滿是光可鑑人的黑曜石,一衆人走在地面上。頭頂倒影着他們的身影,腳底和四面八方都是如鏡子一般的牆邊,只走了幾步,章妍就有些頭暈起來。
這座宮殿,簡直像是迷宮一般。
身處一個四面八方都是自己身影的地方,感覺並不算美好!
雬璃知道這大殿的古怪,立即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別看四周,這裡有迷陣,小心陷進去。”
她雖然如今已經是妖怪之身,卻並不能熟練地運用身爲妖怪的能量。
到了妖界,她像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小白兔。
“爲什麼妖王的大殿裡還要設下迷陣?”
防備着誰呢?
“妖界之王往往都是優勝劣汰,只要有人能戰勝九寒,就能立即成爲下一任的妖王。所以這座妖王殿時常會有妖怪前來挑戰。”
章妍恍然,點點頭,心下咋舌:果然妖怪的世界也是兇殘的,和人間並沒有什麼不同。
一行人穿過大殿一角的一扇門,就看到後方的花園了。
有淡灰色的煙霧在花園裡升騰,而升騰的煙霧之中,一個泛着琉璃彩光的亭子裡,一個渾身黑衣的男子正背對着他們,慢悠悠地在面前的棋盤上落子。
他沒有回頭,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問道:“梓嫣的內丹也不見了?”
氣息弱了這麼多。
彌上抱着梓嫣輕輕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妖王大人,梓嫣的內丹被一把很古怪的匕首剖走了,她一直不醒,請妖王救她醒來!”
妖王慢慢地將手裡的一顆白子落下去,才低嘆一聲轉過頭來。
梓嫣看着他的臉,狠狠地愣了一下。
妖王九寒作爲一隻兩千年的妖鳳,這張人形的臉,居然看上去像是十五六歲的小夥子。
比雬璃和彌上都嫩了太多太多。
白面無鬚的模樣,標準的菱形臉,相貌上倒是和梓嫣雬璃都沒有什麼相似之處,乍一看倒像是個後輩。要不是那雙眼睛實在太深邃,臉上神情實在太淡定,實在不像是個青春期的愣頭青小子,章妍還真的不大敢相信這位就是妖王殿下!
雬璃微微朝他欠身行了個漫不經心的禮。
章妍不知道妖界的禮數,看着雬璃,也就有樣學樣,於是行的禮看上去也是不怎麼走心的模樣。
九寒的身高和雬璃差不多,都是瘦高得讓人只能仰望的人,他到了彌上身前,淡淡地說道:“起來吧。”
彌上站起身,懷裡的梓嫣腦袋微微一歪,一張慘白的臉就落在了九寒眼裡。
他皺了眉,擡手撫上梓嫣的眉心。
章妍站在一邊,只看到他的指尖白光一閃,梓嫣立即悶哼一聲動了動。
“好了,她很快就能醒過來。”
彌上鬆了口氣。
等到鬆完氣,就看到九寒的目光極其有穿透力地落在他的身上,於是恭恭敬敬地低下頭,抱着梓嫣微微後退兩步。
把主戰場讓給了雬璃和章妍。
章妍白他一眼,隨即擡頭看向九寒:“妍兒見過妖王大人。”
九寒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你就是那個凡人?你的雪鷹原身是怎麼回事?”
章妍也落落大方地任由他打量着,輕聲答道:“我的身體在雪山被誅仙陣切碎,阿璃用一隻死掉的雪鷹復活了我!”
妖王看她一眼,明白了:“你是至陰之體?”
“正是。”
章妍聽人提起這個,就想起在雪山的時候雬璃說的那些話,雖然有逼她走的意思,但是那番話也是千真萬確的。
他一開始的確是存着利用她的心思在接近她吧?
嗯哼,這筆賬回頭再跟他好好算一算。
九寒看了雬璃一眼:“本以爲你會需要更長的時間恢復原身,這一次倒是讓我意外。這次回來還走嗎?”
雬璃對着自己的舅舅,且像是對着一個陳年老友,恭敬的態度沒多少,反而有些疏離,淡淡地看着九寒,答道:“這次回來是爲了跟您商議三清宗的事情。”
九寒臉色微微一變:“你也知道了?”
“上次碰見貓妖烏毅的時候,就發現他的內丹被剖了,那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三清宗。”
九寒指了指亭子裡的黑曜石桌椅,淡聲說道:“都坐下說吧。”
彌上懷裡的梓嫣正巧哼哼兩聲,醒了過來。
九寒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
章妍這才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一個父親對於女兒的疼愛,大概做父親的大多都是這樣,就算是有愛,也不會流於表面,只有不經意的眼神纔會流露出內心最深處的疼愛關切來吧。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爹爹。
想到爹爹,忍不住就想到章媛,頓時皺了眉,心情不怎麼好了。
梓嫣看到了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地方。就知道自己回了妖界,她從彌上的懷裡坐起來,下了地,走到九寒面前,乖乖地跪下了。
“父王……”
九寒坐在她的面前,哪怕相貌看上去像是她的弟弟,神情卻像足了嚴父:“這次偷跑出去,還甩開追蹤,你膽子都大的!梓嫣,你年紀不小了,爲父往日裡不怎麼約束你,可是你連內丹都丟了,以後可記得收收心。不要再往人間亂跑了。”
“父王,內丹丟了我倒是不心疼,可是……父王,請您不要再讓我嫁給表哥了,我不想嫁給表哥!你看,表哥也成親了,您想讓我嫁給表哥繁衍鳳凰一脈,可是表哥和妍兒的孩子都已經生出來了,您就……您就也成全了我和彌上吧!”
彌上一愣,方纔氣氛還那麼嚴肅地在討論三清宗的事情,怎麼陡然就變成了求成全?
只是他一向不會違拗梓嫣的意思,見她跪下,也撲通一聲跪下了,真摯地看着九寒:“妖王大人,成全我們吧!”
九寒皺着眉,看了看他們,又轉頭看雬璃和章妍,半晌,嗤笑着擺手:“罷了,起來吧,你們既然有自己的主見,我又何必做那個惡人!起來,說一說內丹被剖的事情!”
梓嫣喜極而泣,高高興興地被彌上扶着站起來,在一邊坐好之後,就將自己被剖去了內丹的情形回憶了一遍。
九寒越聽。神情越是凝重。
“那把匕首倒是沒什麼古怪,只是聽你們說的,匕首上的花紋……畫出來給我看看!”
當時彌上在一邊看得最真切,略微回憶了一下,就動手在面前的一團煙霧中翻動手指略略畫了幾筆。
煙霧像是凝固了一般,凍結成一幅符咒。
九寒看着這符咒,卻是震驚得倒抽一口涼氣。
“這是……這是三清宗早已失傳的劫龍焚陽陣!”
在場的幾個人對也三清宗的瞭解並不深,聽到這番話也是面面相覷地互相看了兩眼,隨即??地滿臉疑惑看着九寒。
他俊秀稚嫩的眉毛皺了皺,彎成了一道鉤,看着雬璃,輕聲將劫龍焚陽陣介紹了一番。
一番話落,雬璃的臉色也忍不住沉重了起來。
章妍忍不住問道:“三清宗的人用這個陣法,是要造一個大活人出來?”
“這陣法是爲了造一個完整的三魂七魄出來,或許,設陣法的人,造出魂魄之後,還會用活人的筋骨肌膚造一個人體出來,作爲這個魂魄的寄居之所!”
章妍咂舌:“這就是憑空造一個人出來?萬一造出來的人和設陣法的人想造的不大一樣呢?”
九寒看她一眼,抿了抿脣,心想這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凡人,於是耐心地解釋道:“只要在陣法中,用想造的人生前的畫像和用過的貼身物品,應當能造得八九不離十!”
章妍這回聽懂了。
“這是在復活一個已經灰飛煙滅的人?三清宗的道士們不是不能成親嗎,除了要復活自己的心上人,誰會花費這麼大的代價設下這種傷天害理的陣法呢?”
她奇怪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一句話方落。九寒的眸光就陡然一輛,看着她,忽然覺得這丫頭或許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一無是處。
最起碼,這個問題就問到了點子上。
“父王,能設劫龍焚陽陣的人,功力一定也不弱!您剛纔說了,這個陣法需要近千隻妖界之人的內丹。我和表哥失了內丹還能保有自身大半的修爲,可是低階的小妖們,一旦失了內丹,輕則打回原形,重則灰飛煙滅!三清宗設下這一個陣法,就殺傷了我們妖界將近一半的兄弟姐妹,父王,這事兒不能忍着就這麼算了!”
九寒皺着眉聽完,隨即淡淡地點頭:“妖界一向與這些仙家宗門勢不兩立,可是這些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們如今既然害了妖界這麼多條性命,自然要查清楚真相討回公道的!阿璃……”
他轉過頭看着雬璃:“你的內丹或許就是劫龍焚陽陣的陣眼,是時候拿回來了!”
雬璃低頭看了章妍一點,見她點點頭,於是也就答應了。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
孟永安被高元儀押回將軍府之後,一躺下就開始發起了高燒,請了整個羅城僅有的大夫們過來給他診治,一個個卻都唉聲嘆氣地表示:治不了。
高元儀守在牀邊看着孟永安高燒不斷的側臉,忍不住想起初相識的時候,他的內心裡。對於孟永安是有些欣賞仰慕的。
大?國皇嗣單薄,相比於孟永琰的多疑毒辣才能平庸,孟永安倒是更適合當一個君王。
可惜,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憑才幹就能得到的。
很多時候,還要看出身,另外,還需要一點點運氣。
孟永安出身低微,運氣又實在不怎麼地,如今只落得慘敗之後臥牀不起的慘狀,他也不知道該同情他,還是該慶幸,他要死了!
“有什麼想說的話,想交待的事情。告訴我,能幫你辦的,一定幫你!”
孟永安咳了咳,燒得有些迷糊,好在平日裡腦子夠強大,就算是發燒有些糊塗,還算清醒夠用。
他認真想了想。
自己的王妃和滿府姬妾都已經跑了,唯一的牽掛,好像也只有玉瑤了,她受了重傷被趙茗兒帶走,生死難料。
“沒什麼!只是我死後,將我的身體一把大火燒成灰就行!”
不然,若是玉瑤得知他身死的消息,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毀天滅地也要復活他。
而他,已經活夠了。
累了,想好好歇着了。
“好!沒別的了?”
孟永安疲憊地搖搖頭,隨即苦笑着問他:“如果是毒酒白綾和砍頭任我選,我能選毒酒嗎?”
高元儀看着他,淡淡地點頭:“好。”
“你的摺子遞上去了?”
“是!”
孟永安笑了笑,可是笑着笑着,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立即側着身子,朝牀頭的痰盂裡吐了一大口的黑血。
高元儀一看那血的眼色,就嚇得急忙上去扶住了他,皺眉:“你自己服了毒?”
孟永安呵呵笑着:“孟永琰這輩子最夢寐以求的事情就是親手殺了我!可惜啊,我自己殺自己。也不讓他得逞!你說,孟永琰要是知道我沒等到他下令,就自己死了,該有多生氣?!”
高元儀面色一變。
他負責看押孟永安,結果犯人還沒入京,就自殺了!
孟永琰那麼多疑的人,他該怎麼解釋??
孟永安像是要把身體裡所有的血都吐出來了,一口接着一口,漸漸地就吐不出來了。
高就一開始看到他吐血的時候就出門去拉大夫,等到急吼吼奔進來的時候,孟永安已經閉上了眼睛,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大夫走上去爲他把了把脈,頓時嚇得面無人色。跪倒在牀邊,朝高元儀慌慌張張地稟報:“將軍……郡王他,他已經不行了!”
高元儀皺着眉,坐在牀邊瞪着孟永安。
他的眼睛半開半闔,神情卻非常的平靜,帝王霸業的夢破碎了,臨死卻能用自己的死讓孟永琰難受很長一陣子,想想都覺得開心!
他微笑着看了高元儀一眼,眼神帶着滿足,還有堅持的祈求。
高元儀冷着臉看他:“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不會反悔,會燒了你的,不過,你死後,陛下一定會派人來查驗!恐怕要燒了你,也要等到京中的人來到羅城看清楚之後,到那時,或許你的屍身已經毀壞腐爛……”
孟永安雙眸忍不住一瞪,看着高元儀,斷掉了最後一口氣。
死不瞑目!
高就站在他身後,被這一番變故嚇得有些傻眼,半晌之後,纔看着高元儀的側臉小心翼翼地問:“將軍,怎麼辦?”
“全城徵集冰塊,將他的屍身凍起來!”
…………
玉瑤被點了一身的禁制扔到了降妖陣裡。
她從來沒想到自己作爲一大宗門的掌門,會進到降妖陣中來。
降妖陣從三清宗開宗立派之日就由其開山鼻祖設下,一千多年以來,陣法裡關押了無數窮兇極惡的妖怪。
這裡儼然就是一個自成一體的小世界。
她本以爲自己睜開眼的一剎那,就會被這裡面的妖物們生吞活剝了。
可是等到她睜開眼睛看清楚四周的時候,才發現,這裡居然是空無一物的,出了陣法幻化而出的花草樹木,竟然沒有一隻動物出沒。
她靈識被封,只能靠雙耳傾聽,可是聽了半天,竟是一點活物的氣息都沒有。
她站起身,看了看四周。
這是一處陣法幻化的叢林,四周的花草樹木卻像是剛剛遭受了一場天災一般,東倒西歪。四處可見被焚燒的樹木和被折斷的枝椏,而地面上的泥土也非常雜亂,乍一看,像是被人慌亂之中踩踏而過。
降妖陣裡,發生過什麼?
她站起身,看了看四周。
“喂!!喂!!!”
遠處的叢林突然嘩啦響了一聲,嚇了玉瑤一跳。
但是顯然她剛纔一聲大叫,也嚇了整座叢林一跳。
她渾身還算能行動自如,急忙擡步朝那邊追了過去,嘩啦啦的亂響聲漸漸沒了章法,玉瑤更加確定只是個低階的小妖在這裡,於是加快腳步追過去,撥開亂糟糟的草叢。纔看到,居然是一個綠油油的蘿蔔秧子!
因爲還沒有化成人形不能用雙腿行走,只能在泥土裡漫無目的地亂撞,叢林裡的泥土之下又滿是錯亂的樹根,導致這小蘿蔔跑得不快。
玉瑤一腳踩到了蘿蔔的葉子,擡手就拔了出來。
小蘿蔔已經在陣法中吸收靈氣修煉出靈識來,被揪住了頭頂的葉子,立即疼得放聲哇哇大哭,求饒道:“嗚嗚,別吃我,別吃我,我是野生的蘿蔔,我不好吃!”
是個稚嫩的童音,連變聲都沒有完成。
玉瑤卻冷笑着問:“不許哭,告訴我,這陣法裡的妖怪們都去了哪裡?”
“都……都被仙人吃了!”
玉瑤皺眉不解:“什麼樣的仙人?”
小蘿蔔頭抖了抖,纔有些害怕地說:“是個長得很好看的仙人,他每到月圓之夜就來這裡吃妖怪,這裡的大哥哥大姐姐們都被吃完了!我……我不好吃,仙人就沒有吃我!你也是仙人對不對,嗚嗚,不要吃我……”
玉瑤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修仙之人最要講究根骨清淨純潔,而吃妖怪的仙門中人,有另外一個專門的名稱,邪修!
而三清宗,居然有一個邪修潛伏着,卻沒人發現?!
小蘿蔔還在咕哇咕哇地哭着,玉瑤被吵得不耐煩,再接着問也問不出什麼來,這就是一個一直藏在草叢裡偷偷修煉的蘿蔔而已,品階低到她動手收拾的心情都沒有,只有不耐地甩手扔了出去。
“行了,別哭了,乖乖躲起來別再被人看到了!”
她難得對一個陌生的妖物有了惻隱之心,大概是那稚嫩的童音勾起了她爲數不多的善念吧。
小蘿蔔被扔到了草叢裡,立即鑽進土裡嘩啦啦地跑了。
玉瑤看着頭頂那一團團看不出實質的雲,內心忍不住焦躁。
她出不去,永安怎麼辦?
…………
雬璃一行人在妖王殿商議完對付三清宗的事宜之後,九寒對章妍的態度也沒有那麼陌生淡漠了。
“小紅,讓桐桐帶着小金蛋過來。”
章妍一聽到小金蛋,就忍不住兩眼放光地看着九寒:“妖王大人,小金蛋的魂魄修補好了嗎?”
九寒面色抱歉地看她一眼:“修補魂魄這種事情要看機緣。”
而話音未落的時候,章妍只覺得眼前綠光一閃,隨即,就看到綠衣綠褲的桐桐捧着金黃的一顆碩大的蛋到了九寒身邊,滿臉的激動。
“妖王大人,小金蛋有魂魄了!我聽到他在說話!”
章妍霍地上前,將小金蛋捧進了懷裡,尖叫一聲:“真的?”
話音剛落,就看到小金蛋完整光滑的殼上忽然破了個小小的口子,一隻火紅的尖喙在小洞裡面閃了一下。
她驚奇地瞪大了眼珠子。
“阿璃,阿璃!”
雬璃也大踏步地走過來,看着需要被人抱在懷裡的金蛋這已經不是“小”金蛋了。
它在妖界有了妖氣滋養,已經長大了不少。
wωω★Tтka n★¢〇
“什麼時候有了靈識的?”
桐桐這才發現雬璃和章妍已經回來了。
她愣愣地看了雬璃一眼,才急忙答道:“就剛纔,就……我剛剛察覺到他的靈力突然暴漲,去看他的時候,就發現他已經能和我說話了……阿璃哥哥,他活了!他活了!”
章妍緊張地抱着金蛋,忽然覺得掌心裡被戳了一下,低頭去看,居然是火紅的喙又戳破了一處蛋殼。
兩處小洞口之間的蛋殼,被慢悠悠地擠開了。
金蛋被大家圍觀着,一點點地咔嚓嚓裂開了,露出一隻火紅的喙。和一隻柔嫩的紅色爪子來,爪子正落在章妍的手心裡,被她小心翼翼地捧住了。
隨即,只聽咔嚓一聲。
wWW▲ ttκǎ n▲ C ○
金蛋稍微圓溜溜的一端突然間就裂開了,落在了地上。
章妍小心翼翼地捧着剩下的半邊蛋殼,看着蛋殼裡的一隻火紅的小鳥,還沒等看清楚它的模樣,紅光一閃,小鳥就化作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孩。
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轉了一下,隨即看着章妍,嗚哇一張嘴,哭了出來:“哇,哇……”
章妍嚇得身子後仰,雙手僵硬地捧着孩子。
雬璃嚇得趕緊過來,將孩子從蛋殼裡抱了出來,一手抱着章妍,低聲安慰:“妍兒,這是我們的孩子,你看看……”
內心裡還是凡人的章妍看到一隻小鳥兒化成了人形,這隻鳥兒還是自己的兒子,卻不是十月懷胎從肚子裡生出來的,這讓她一時間沒辦法接受。
好在這種愣神也只是一剎那的功夫。
她低下頭看着雬璃懷裡抱着的孩子,是個圓溜溜的男孩子,圓溜溜的鼻子,圓溜溜的嘴巴,尤其是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簡直和她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這的的確確是她的兒子啊!
“兒子……我們的兒子……”
沒有十月懷胎。沒有瓜熟蒂落的痛苦,可這就是她的兒子,這一剎那,她看着擁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眉眼的嬰孩,忽然明白,自己真的做孃親了!
這個孩子,她必須愛他,必須保護他,必須讓他快快樂樂安全無憂地長大!
“阿璃,兒子……叫什麼名字呢?”
她剛問完,身邊的梓嫣就忍不住撇撇嘴,說道:“我們鳳凰一族的名字,都是出生之時由天而授,不是由父母取名!等他自己告訴你們他叫什麼吧!”
懷裡的嬰孩瞪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着章妍,半晌之後,也就停止了嚎哭,軟糯糯地開口,朝章妍說道:“孃親,我是祖羽,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