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上抱着她軟綿綿的身子,覺得自己頭頂的天似乎都要塌了。
不是沒有想象過她渾身綿軟躺在他懷裡的樣子,可是,那完全是另外一幅旖旎的畫面,絕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的,像是破布娃娃一般軟塌塌的,沒有一點生命力的鮮活氣。
“梓嫣!梓嫣!”
他嚇得捧住她的臉,試圖看到她的臉上還有往日裡那些鮮活的表情。
“梓嫣,你看看我!”
雬璃和章妍也已經飛身衝了過來,章妍想要去追擊趙茗兒,卻被雬璃一把拉住:“你不是她們的對手,別衝動!”
章妍看着梓嫣的樣子,無奈地發現自己如今的力量還是遠遠不夠,不由得氣惱地唾了趙茗兒半晌。
她被雬璃抱在懷裡,氣急敗壞,只能眼淚汪汪地看着梓嫣問雬璃:“她是不是死了……阿璃,她沒死對不對?”
彌上陡然擡頭瞪她一眼,幾乎是咬牙切?地低吼着:“她是火鳥,如果真的死了,此時早已經烈火焚身,她是會浴火重生的!”
雬璃眸中紅光一閃,也看出了問題所在:“沒錯,她的確沒死,她的內丹被生生剖出來了!”
彌上沒有雬璃的火眼金睛,見梓嫣沒有呼吸,閉着眼睛不動,連心跳都沒了,只以爲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聽到這裡才放心下來。
“只是內丹沒了嗎?”
雬璃點點頭:“生剖內丹本身就會對她的內元造成巨大的衝擊,暫時沒了聲息也是正常的,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擡手碰了碰彌上的肩膀,看了章妍一眼,輕聲說道:“想趁着明宣沒有跟過來的時候跟我們回北冥嗎?”
章妍眨眨眼看他,這麼落跑,怎麼說都有點不厚道吧,之前還答應了明宣的。
可是,怎麼辦。一聽到雬璃這個提議,她就下意識地覺得開心,要答應啊!
身體比腦子要誠實,她立即點點頭答應了:“好啊!”
“彌上,抱着她,我們走!”
四人來去如風地離開了,前往妖界入口。
孟永安被扔在屋頂上,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小院,房頂塌了。院子破了,玉瑤也被趙茗兒帶走了。
只剩下高元儀帶着身後的三百人馬被妖怪們來了又走的場面嚇得??張大嘴巴,在場的人只有高元儀知道雬璃等人的身份,還算鎮定,可是高就作爲七尺男兒,卻是被嚇得雙腿有點抖。
“將軍,這些人是……是什麼來路啊?”
高元儀一臉的高深莫測,看着四人遠去的方向,朝身後一羣沒見過世面的小子們淡定地解釋:“這些都是世外高人!!好了。打掃一下戰場,把他帶回去,押送回京!”
“是!”
孟永安像一團破布一般被將士們拎起來從房頂上帶了下去,一名將士捏着鐐銬走過去要將人銬起來的時候,被高元儀看見,制止了。
“不必了,好歹是親王,鐐銬不加王公之身,罷了!”
士兵捏着鐐銬乖乖地走了。
孟永安被押上馬車。雙腿使不上力,就只能窩成一團半躺在馬車裡,外面大雨傾盆,高元儀也上了馬車,將手裡的一塊棉布帕子遞給了他:“擦擦臉吧,永安郡王。”
孟永安隻身來南疆,只是因爲他將大部分的賭注都押在了雪山派身上,一是因爲雪山派的實力不容小覷,二是因爲雪山派有個性子單純分外得寵的何雅公主。
如果能得到和雅公主的喜歡,娶了她,就一舉兩得了。
可惜跟和雅公主見了面之後,那丫頭度對他一點心思都沒有,還時不時開口嘲諷他的雙腿。
娶和雅自然是沒戲了!
想不到雪山派出兵居然遭遇雪山坍塌,軍心失盡,這麼快就退兵了。
還能找到比他此時更絕望無助的人了嗎?
他苦笑着接了帕子,一邊擦臉,一邊淡淡地問:“押送回京之後,我的結果無非是一死。元儀,你我也算是相識一場,何不幫我一把,現在就殺了我?”
高元儀正氣朗朗地看他一眼:“怎麼處置你,由陛下說了算,我無權做決定!”
孟永安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起先,他以爲這一次的咳嗽會是和以前一樣,輕輕咳嗽幾下就能壓下去了,可是咳着咳着,他只覺得喉頭癢了一下,捂着嘴巴嘔一聲,再擡起頭時,連一邊的高元儀都忍不住變了臉色!
“郡王,您……”
孟永安低頭看了手裡的帕子,青灰色的帕子上,一團褐色的血沫,看上去骯髒極了。
而這一團骯髒的血沫,是他剛剛吐出來的。
從這具破敗的身體裡吐出來的!
他看着手裡的血沫,擡頭朝高元儀絕望地一笑:“你看,可能等不到你將我押送回京,我就已經死在路上了!”
說完,身子一軟,倒在了高元儀腳邊,只能呼呼地喘氣,是一副瀕死的模樣!
高元儀看着他,嘆了口氣,上前扶着他坐直了身子靠在馬車壁上。
他知道孟永安說的很可能是實情。現在這樣子上路,他很可能要死在半路上的。
他皺皺眉:“我會給陛下上奏將你關押在羅城,會有大夫爲你診治,如果……如果你真的不剩下多少時日,陛下或許……”
“他會立即派人送來毒酒,你信嗎?”
高元儀張張嘴,無奈地又閉上了。
他信。
孟永琰那種人,誰也不信,當然不會放任孟永安好好地活在世上。他一定會派自己最信任的屬下將毒酒灌進孟永安的口中!
可是,就算如此,也是孟永安應得的下場。
“你放任西番和雪山派的人進攻大?國的城池,你爲他們提供線報,只是爲了得到你想要的皇位,你出賣自己的國家,只是爲了一己私慾。就算是毒酒,也是你該得的。”
高元儀自從做了武將,一直都抱着忠君衛國的念頭,自然對孟永安沒什麼好感,當日聽說他造反的時候,沒有親自上陣捉拿他,只是躲在家裡,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懦弱的事情了!
孟永安難以置信地看他一眼,半晌,終於苦笑着垂眸:“你果然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高元儀,挺好……”
高元儀對於這句話有些不解,奇怪地看他一眼。
“只有你沒變!這樣挺好!”
孟永安臉色慘白地說完這一句。閉上眼睛再也無話。
…………
玉瑤被趙茗兒一瞬間救出去,也不敢再羅城久待,趙茗兒一口氣帶着她跑了幾十里路到了城外的一處水塘邊,纔將人扔下。
趙茗兒自打靈根被廢之後走了邪修的道路,練的功法越高深,越是怕光,青天白日的,她帶着玉瑤走了這麼長一段路,整個人已經累了。
她呼呼地喘着氣,將玉瑤扔在腳邊,擡手就封了她周身大穴。
玉瑤被她點了穴道,僵硬着腦袋只能拿眼珠子瞪她,好在嘴巴還能說話:“趙茗兒,你瘋了嗎,誰讓你去救我了?”
趙茗兒立即低頭冷笑着就差唾她一口了。
“救你?!你可真是會自作多情的!”
玉瑤臉色頓時一變:“那你帶我出來做什麼?放開我,我要回去救永安。“
趙茗兒冷笑一聲,突然彎下腰捏住了她的臉。
要不是玉瑤被彌上和梓嫣聯手重創,她又怎麼能製得住她??
“玉瑤。有人想要你,我將你交出去,才能換到救我弟弟的靈藥,對不起了啊,我是好師妹!”
玉瑤的臉被她捏得變了形,眼神變得惡毒無比。
可惜她周身大穴被趙茗兒用陰毒的功法制住,她衝了幾次都衝不開。
“誰?是誰要抓我?”
趙茗兒低低地冷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她說完,朝空中打了個響亮的呼哨,玉瑤隨之擡頭朝空中看了一眼,只見一個御劍而來的男子,確切地說,一個三清宗的道士,飛身到了這裡。
這是個看上去很端方的中年男子,看服飾,是內家的二代弟子,品級還不低。
“呵,我當是何方神聖呢,原來是三清宗的小子。怎麼,我玉絕樓什麼時候和你們三清宗結仇結怨了?”
趙茗兒卻冷笑着拎她站起來,走到中年男子身邊,兩人只是互相點點頭,男子就御劍帶着她們朝三清宗飛去。
三清山距離南疆不近,御劍飛行卻也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就到了,天快黑的時候,玉瑤就看到了久違的三清山。
三清山帶個“三”字,自然是非常的名副其實。說白了就是三座山峰。
雖然佔地極廣,但是,四周佈滿了結界,凡人看在眼裡,整座三清山就是一處佔地極大的湖泊,而只要有靈根的人,一眼看去就能看到三座高聳入雲的山峰!
每座山峰上都有掌峰真人,山門之後第一座山峰就是主峰,主峰之上自然是掌門一脈,而男子帶着她們卻沒在主峰前停留,而是一路繞行,到了最後一座幽靜的小山上,遠遠看去,整座山峰雲霧繚繞,筆直地高聳入雲,像是一根筷子直插在地面上,連個登山的路徑都沒有。
好在三清山的內門弟子都有靈力在身,登山不是問題。
有中年道士帶領。三人一路順利地進了結界,落在實地上之後,玉瑤就被中年道士打橫扛了起來,進了後山的一排竹屋裡。
一進門,玉瑤看着在小院裡打坐練功的男子,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元成,你什麼意思?”
穿着一身潔白短打正在練功的元成仙尊款款地睜開了眼睛,看了玉瑤一眼。
“玉瑤,好久不見!”
玉瑤被放在了一邊的一把竹椅上。只是坐姿很不舒服,她被點了穴道,又不能自己調整坐姿,很怪異地梗着脖子轉眼珠看着元成。
看着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攏了攏袖子,額上有些微汗,接了身邊徒兒遞上來的巾帕輕輕擦了擦,才轉頭看玉瑤一眼。
“玉瑤,我讓大家請你過來,就是爲了跟你借一樣東西!”
玉瑤有些奇怪地看他:“借什麼東西需要這麼大的陣仗?”
元成擦完了汗,轉頭朝趙茗兒招招手。
趙茗兒從儲物手鐲裡拿出帶着古怪花紋的匕首,恭恭敬敬地跪下,高舉到頭頂,卻死死地握住匕首,盯着元成仙尊:“藥呢?”
元成低着頭看她,隨即淡淡地一笑,身後的弟子立即遞上一個白玉瓷瓶,趙茗兒眸光亮晶晶地看着那個瓷瓶,眼看着遞到自己面前了,立即起身搶了過來。
手中的匕首也被元成一把拿了過去。
玉瑤也在一邊悄悄地觀察着元成。
記得大概是五十年前吧,元成還沒有開始閉關,記得那時候的元成仙尊看上去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如今再看,居然像是三十不到的年輕男子了。
他閉關五十年,看來功力精進不少了。
“玉瑤,我想要借你的元嬰一用。”
他坐在了玉瑤身邊,看見她坐得難受。忍不住擡手替她端正了坐姿以後,纔看着她慘白的臉色輕笑出聲。
玉瑤被他碰了胳膊都嚇得一哆嗦。
她如今受傷很重,完全不是元成仙尊的對手,三百年前元成仙尊就已經是三清宗僅剩的沒有坐化的老一輩了。
玉瑤雖然在修煉四百年的時候就憑藉很高的天分修煉出了元嬰,如今受了重傷,元嬰卻能保她不死。
如果被奪了體內的元嬰,她哪還有命在?
“你……你要我的元嬰做什麼?”
元成笑呵呵地轉頭,臉上的笑容看上去溫文爾雅,卻有幾分陰森。
“救人!玉瑤仙子。我需要你的元嬰,幫我救一個人。”
玉瑤臉都被氣紅了,瞪着他,簡直想擡手拍死他。
“拿我的元嬰救人?我如果此時好好的,被你奪了元嬰也是九死一生,更何況我現在受了重傷!元成,你拿了我的元嬰我就會死,你想過我願不願意嗎?”
元成擡手又擦了擦額角冒出來的汗,笑得漫不經心。
“哦,沒關係!不管你願不願意,元嬰都必須給我的!你可以先養傷,等到九日之後,我再拿你的元嬰,到時候,我想辦法保你一命可好?”
玉瑤一愣。
隨即在心底迅速地算了一下日子。
九日之後……
“九日之後有日食,陰陽反覆,你要設劫龍焚陽陣?”
三清宗據傳已經沒幾個人能設的禁忌大陣,需要用世間最強的妖物內丹和修仙之人元嬰,焚燒九百九十九隻妖物的內丹,以仙妖兩界的至尊之力逆天改命,爲已死之人重塑三魂七魄。
元成也不否認,淡笑着看她:“對!你猜對了!”
“你要用一個陣法憑空造出一個人來……元成,你瘋了嗎?”
元成臉上的笑意漸漸地淡了下去,他看着她,像是有些失望的模樣。
“我以爲,這整個仙門之中,唯獨你,是能理解我這種做法的。”
玉瑤一怔,轉瞬間明白了:“你要造一個女子出來?”
“不是造,是復活。”
玉瑤明擺着不信:“如果是復活,你直接給她找一具身體就夠了,還需要劫龍焚陽陣嗎?她的三魂七魄已經沒了,灰飛煙滅了對不對?”
元成冷冷地看着她,忽然冷笑着問:“如果那個永安郡王死了,魂飛魄散了,你會就這麼放棄了嗎?”
玉瑤面色一變。
永安……
她離開的時候永安已經沒了鳳羽錦衣,他會死的!
“放我走,我替你找另外一個有元嬰的仙門中人!”玉瑤幾乎想也不想就求情,可是說完之後,自己就愣了。
這世上,修煉出元嬰的仙門中人,除了她,就只有元成仙尊,還有三清宗如今的掌門明棋了。
難道,讓元成將自己的掌門抓過來生剖了體內元嬰嗎?
她霍地轉頭。朝趙茗兒吼道:“趙茗兒,你我師姐妹一場,爲何幫着外人害我?”
趙茗兒冷冷地看着她:“這世上除了我弟弟,其他人都是外人而已。玉瑤,你的命,跟我弟弟比起來,不值一提。”
玉瑤氣得渾身發抖。
“賤人!”
趙茗兒被罵,絲毫不生氣,嗤笑着看她:“彼此彼此。”
元成擡手在玉瑤的丹田四周又加了一道禁止。
看着玉瑤慘白顫抖的神情,他溫雅地一笑:“別動用內力了,你解不開這道禁止的,乖乖在降妖陣裡呆着,九日之後,我會放你們出來。”
玉瑤瞪着眼睛,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一顫。
身邊的空氣陡然間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空氣打着卷朝空氣裡衝過去。
她被流轉的空氣吸了進去。
趙茗兒冷冷地看着這一幕,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她纔有些驚懼地回頭看着元成。生怕自己也被捲進去了。
“你弟弟在燕州鄉下的一處小院子裡,你去了燕州,自然會有人指引你找到你弟弟,這件事情你辦得很好,去吧……”
趙茗兒鬆了口氣,默默地低頭道了謝,轉身就走。
元成看着她離開,無所謂地轉身問自己的徒弟:“降妖陣裡的妖物都湊?了?”
他的徒弟看上去有些害怕,撲通一聲跪下了,有些難以啓?:“師……師父,還差一個!”
元成溫潤的臉頓時有些扭曲:“怎麼回事?”
“之前有一隻貓妖趁機逃出去了,是徒兒的疏忽,徒兒該死……”
元成氣得回頭不着痕跡地瞪了他一眼。
徒弟立即被瞪得一動都不敢動了,渾身顫抖地跪在原地不敢動了。
元成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明宣不是出去捉拿那個殺死門中四人的兇手了嗎?讓他在外留意有沒有品階稍微高一點的妖物,捉一隻回來。”
“是。”
元成淡漠地看他一眼,轉身慢悠悠地走了。
後山的山洞裡,藏着雬璃的內丹。
千年妖風的內丹,是這一次劫龍焚陽陣的陣眼,絕對不能出差錯的!
“去後山守着,任何閒雜人等都不準接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