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兒姐姐。”寒風團大門外,忽然傳來了風行的聲音。
這真情實意的一聲呼喚,打斷了風殘曉聲情並茂的勸說,也讓裡面寒風團的團員都愣了一愣,陸建的心頭騰昇起一股揮之不去的愧疚之意。
“我沒事,阿瑾也沒事的,你先回去吧,我陪阿瑾去走走。”鳳卿摸了摸風行的頭,轉身追南宮瑾的身影而去。
風行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內心裡滿是落寞和憤怒,他站在大門口深吸一口氣,然後猛然推開了大門。
“叔叔,你怎麼這麼無情無義!”風行氣得臉通紅,與屋裡還在發愣的衆人目光相對。
在一片鴉雀無聲裡,風行的憤怒滔滔不絕地涌出,他擡起手臂,將破爛的衣袖捲起,讓衆人看他包紮完好的傷處,“今日我受了傷,雖然是我自己不小心,但是唯有卿兒姐姐記得我的傷口,回來之後還說要陪我去看大夫,還說要給我掏藥錢。”
風行頓了頓,繼續道,“或許你們覺得風行年紀小,好哄,說難聽點,像只白眼狼似的,大家平日裡對我的好,好像我都沒有放在心上似的,一個纔來團裡沒幾天的女人不過就帶我去看了場病,我就這樣胳膊肘往外拐,幫着別人說話。是嗎?你們是這樣想的嗎?”
風行定定地看向陸建,“大當家常說,做人要懂知恩圖報,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是我們傭兵廣交天下勇士的原因。卿兒姐姐幫過我,我記在心上,大家關心我,照顧我,我一樣銘記心底,不會忘記。不論是誰,幫助過風行的人,都是風行的恩人、師長,值得風行尊敬,卿兒姐姐也是一樣。”
陸建低着頭,若有所思,隱約中似乎被風行說紅了臉。
風行十分執着,又轉過臉去看風殘曉,“叔叔懷疑阿瑾哥哥和卿兒姐姐的來歷,認爲他們目的不純,可若當真如此,他們大可以巴結大勺、小三、小五哥哥他們,爲什麼要來關心我這麼一個在團裡說不起話,還沒有什麼地位的小孩子?”
能說出這番話,風行在大家心裡的印象便真的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
又或許因爲他還懷着一顆未泯的赤子之心,因而纔會對事物洞察得如此徹底,對人心的純淨與否有着最直觀和透徹的判斷。
“風行。”第一個接話的是大勺,他叫了風行一聲,本是想表揚他,可他又些犯傻,因爲他對這個新面貌的風行還不大熟悉,不知道從哪誇、用什麼語言來誇更加合適,只好又轉頭去看陸建,“大當家,我覺得風行說的沒有錯。”
緊接着,小五也冷靜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二當家的意思很明確,冰雪荒原危機重重,以寒風團目前的人數來看,根本比不過蛟龍團的隊伍。即便我們個個都身經百戰,身手不凡,可貿然去做一個和自身利益無關的任務,怎麼算都不划算。”
風行的眼中又要冒出火花,但小五朝他投去眼神,忽然話鋒一轉,“但是,那日,若不是南宮夫妻在蛟龍團手上救下寒風團,我們今天還有可能在這裡聚衆討論此事嗎?”
小三也響應了弟弟的看法,“對,從那日開始,他們就已經是我們寒風團的一員了。都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既然是自家兄弟,何必分得一清二楚?我們從前也不是這麼計較的性子,所有的兄弟都是從不熟悉慢慢變成熟悉的,一開始,大家也都並非知根知底。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次大家一起執行任務,就是一次很好的機會。誰忠心,誰壞心,都能測試出來。”
領頭的幾個團員都表了態後,寒風團其他人開始議論紛紛。
以風殘曉的觀點來看,他畢竟是從大局出發,爲整體利益着想,沒有一絲壞心,本不該遭到駁斥。
而聽聽風行所說的,也十分有道理,人應當知道感恩,否則他們和那些江湖匪盜有什麼區別。
大勺在議論聲中又加了幾句,“再說了,蛟龍團欺人太甚,都爬到我們頭上撒尿來了!若是我們這次不好好應敵,以後別人就多得是把柄說寒風團沒辦事、沒魄力,是膽小鬼了!”
團內的氣氛越演越烈,一說到蛟龍團,似乎把大家的火氣都點了起來,燒得屋中火苗旺旺,通紅一片。
“對!我們應該同仇敵愾,共同對敵!”
“團結的寒風團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大當家說過的!”
“不管怎麼說,不能由着南宮夫婦自己去啊!我們都是有義氣的兄弟!”
“就是啊!只要跟兄弟們一起,纔不怕死呢!”
寒風團里正義凜然,而此時,南宮瑾和鳳卿卻靜靜地牽着手在風裡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
嘯風一陣陣吹來,南宮瑾眯起眼睛,實在受不了了,便繞到鳳卿面前,用身體替她擋風。
“阿瑾的心情可有好些?”鳳卿揚起冰清玉潔的臉看着南宮瑾,她的容貌和這粗糙的北大陸這樣格格不入,乾淨得像是從天外來的一般。
南宮瑾張開雙臂,抱她入懷,“我心情何時變壞了?”
鳳卿用臉蹭他,如同一隻在陽光下曬暖的貓兒,“若不是因爲聽不下去,阿瑾爲什麼會走到這個……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來。”
“不,我並沒有怪他們啊。”南宮瑾將下巴輕輕抵在鳳卿的額頂,“風殘曉說的一點也沒有錯,如果讓整個寒風團跟着我們去冒險,那我纔會心中有愧。冰雪荒原的任務的確是我所搶,與他們無關,任務堂的裁決實在奇怪罷了。我自己選擇的,自己會去擔當,只是不忍看他們吵成那樣,便出來走走。”
聽到南宮瑾這樣說,鳳卿也釋懷多了,“本覺得他們無情無義,可阿瑾這樣想,我也會這樣想的。本來我們出門前就打算兩個人完成任務,叫上別人去送命,確實不合情理。”
“所以啊。”南宮瑾鬆開手臂,垂眸看着鳳卿的眼睛,“我們去準備一下前往冰雪荒原要用到的東西吧?”
商議過後,二人決定先問路去月家鐵鋪。
依照月娜所說,月家鐵鋪在城東位置。南宮瑾打聽之後,決定租一輛牛車去城東。而在此之前,他
還細心地在集市上買了一頂帶面紗的斗笠給鳳卿。
“喏,戴上吧。一則防那些心懷不軌之人,二則護你的眼睛。”
鳳卿接過斗笠,笑盈盈地看着阿瑾,“可是這樣,阿瑾也看不到我了。”
南宮瑾正色答道,“怎麼看不到?我可是把你放在這裡時時監視着。”說完,他一本正經地指了指胸膛左側,給鳳卿心中灌去一股濃濃暖流。
兩人乘上顛得厲害的牛車,一臉窘色地前往城東。
在城東,無人不知月家鐵鋪的大名。
“月家鐵鋪啊!喏喏喏,看到沒有!那個豎着指天大刀的地方!”一位熱心腸的大媽表情豐富地爲二人指明瞭道路,南宮瑾和鳳卿一邊感慨着月家鐵鋪的本事,一邊朝那走去。
鐵鋪門面和尋常鐵鋪並無什麼兩樣,只是門口的打鐵臺好像很多年都沒有用過了,反倒是門店後面的天井裡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
而門外,月家鐵鋪正門口居然排起了一條看不見尾巴的長隊,許多人根本就是揹着包袱在此地排隊的,好幾個脖子上還掛着幹餅。
“阿瑾,這是我們要找的那個……月家鐵鋪麼?”鳳卿總覺得難以置信,“會不會同名而已?”
南宮瑾笑話她,“走到門口了纔來怕啊?來不及咯,去看看你救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吧。”
二人邁向月家鐵鋪,腿還未過門檻就被一把雞毛撣子打了出來。門口長隊裡的人有些嗤笑,有些嘆氣,有些露出同情的眼光。
鳳卿嚇得跳腳,朝拿着雞毛撣子的婦人看去,“喂!我們是客人啊!”
婦人雙手叉腰,面上生得橫肉兩道,“客人?!來我們月家鐵鋪求武器的從來就沒有客人!滾去排隊去!”
“大嬸,我們不是來求武器……”
南宮瑾話還沒說完,只見那婦人又一次揚起雞毛撣子打來,“大嬸!誰是你大嬸!叫姐姐!”
“玲兒姐好!玲兒姐妙!玲兒姐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求玲兒姐讓我先進去吧!我都等了半個月了啊!”排在長隊第二位的一個精瘦男人口若懸河地誇讚起橫肉婦人來,婦人妖魅一笑,卻差點沒把鳳卿惹得嘔吐。
“小樣兒,你就老實排着吧。”說完,便扭着肥肉橫生的屁股進了鋪面。
鳳卿一臉挫敗,看向南宮瑾,“我說了是認錯門吧,這種家世門第,怎麼可能養得出月娜那種小美人。”
“月娜?”走到一半的婦人忽然回頭,舉着雞毛撣子的手像是舉着一把利劍,“又是想來打我們家月娜主意的賊人啊!看老孃飛撣十八式!”
“玲姑等等!他們是我的恩人啊!”
南宮瑾還沒出手,月娜的聲音從房檐上傳來。
鳳卿順勢看去,月娜重新梳了髮辮,氣色極好地衝婦人招手,接着一個跟斗翻下來,穩穩落在鳳卿面前。
“姐姐是來找我的吧!跟我來!”
話音落,鳳卿便被月娜拽入月家鐵鋪,南宮瑾隨即跟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