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見到了惡作劇的老祖宗,讓小魔女心潮澎湃。因爲過於激動,悠妮一番話說得羅哩羅嗦,幾近不知所云。
“悠妮!”仙提兒打斷了悠妮的長篇大論。
悠妮訕訕地住了嘴,她也發現,自己雖然說了很多,但卻一句也沒有說到點子上。
“您是前輩嗎?”仙提兒向光暈中的人影襝衽行禮。
那人影低低地笑了幾聲,聽在龍嘯峰耳朵裡,這笑聲就象在大沙漠裡困了三天沒水喝的旅人發出來的。
“叫我一聲前輩,也是應該的。你們來做什麼?”光暈中的人影慢悠悠地問道,那彷彿失魂落魄一樣的聲音讓龍嘯峰全身都不舒服。
“又是一年一度成年典禮後的試煉之日,由兩位精靈衛隊隊長護送剛成年的森林之子前來接受前輩的祝福,我是領隊,我的名字是仙提兒;她是我的副手,名字是悠妮。全部一十六名新成年的精靈,已經集中在前輩的面前。”仙提兒恭恭敬敬地回答着問題。
“那這個人類又是誰?”光暈中的人影好象看了龍嘯峰一眼,龍嘯峰象被火燒了一樣難受。
“此人是精靈族的賓客,不知其來,不知其往,所以女王讓我們帶他求見前輩,請前輩鑑以一目。善惡是非,便有定論。”仙提兒說着招招手,她和悠妮從懷中各掏出一個盒子,打開後捧在手上。
龍嘯峰伸長脖子一看,盒子裡赫然就是他用內力震碎的測試魔晶和黑曜石鈕釦的殘渣餘孽。龍嘯峰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精靈族還真看得起自己,象保護重要的證據一樣把自己一時生氣舉手之勞的遊戲之作當成了完美典藏版。
龍嘯峰眯着眼睛盯住了光暈中的人影,想聽一聽這個神秘的強大存在對自己的品評。
時間彷彿停頓了一樣,峽谷旁鴉雀無聲,連風的呼吸都變得細若遊絲起來。光暈中的人影不動,龍嘯峰不動,剛成年的精靈們不敢動,捧着盒子的仙提兒和悠妮也不敢動,她們兩個保持着那個微微躬身的優美姿勢,腰都已經累酸了。
悠妮心中暗暗叫苦:“沒想到頭上的包剛剛消腫,腰就要接着受罪了!”但即使是無法無天的小魔女,現在也只敢叫苦而不敢抱怨。
仙提兒是魔法師,體力較差,一滴汗水慢慢在她白瓷一般的額頭上滲了出來。
龍嘯峰看得分明,心中莫明其妙的就是一怒。他想起悠妮曾說過,這前輩喜歡“考驗”精靈,但這種“考驗”的方式,既沒有道理又不講人情,簡直就是虐待。
對這位前輩凌空微步的輕功修爲,龍嘯峰本來還是很有幾分敬重之意的,但現在心中一火之下,把這有限的敬重燒得就是一片灰飛煙滅。
“吭吭吭!……吭吭吭!”龍嘯峰索性抱着嗓子吭哧起來,那聲音一聽就是假的,跟前世那些八流導演拍的九流影視劇一樣,都是無病呻吟。
仙提兒額上的汗珠馬上就多了起來。先前是累的,現在是急的——龍嘯峰這個惹禍精,自己真應該拿手巾把他的嘴綁起來纔對。在前輩面前放肆,簡直是自己找不自在!
悠妮則恨不得前輩馬上給龍嘯峰一點兒顏色看,比如把他從峽谷上扔下去,快到底的時候再把他揪上來什麼的。
但前輩的反應讓小魔女失望了,這位前輩傳說中的“邪惡”脾氣今天似乎溫和了很多。龍嘯峰如此無禮,他居然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跟我來!”扔下這三個字,光暈中的人影慢慢轉身,又向森林裡走去。
精靈們面面相覷,但隨即大喜。來試煉的精靈們剛纔大氣都不敢喘,站得腿都酸了;仙提兒的腰也酸得跟灌了醋一樣;反倒是悠妮最佔便宜,她是上位騎士,久經鍛練,站着說話不腰痛,當然酸也不會酸太久。
現在好不容易逮住了放風的機會,精靈們紛紛活動着痠麻的腿腳,然後恭恭敬敬地跟在前輩的後面,象朝聖一樣向森林裡走去。
龍嘯峰無可無不可地跟在精靈的隊伍裡,他的眼睛始終盯着那個前輩的背影,越看越是覺得奇怪。
不知怎麼搞的,這個前輩總是給他一種詭異的感覺,那身形的移動就象是牽線木偶一樣透着僵硬,連光圈都遮不住此人那種骨子裡似乎都生滿了鐵鏽的彆扭感。
最令龍嘯峰難受的是他的腿,那膝蓋從來就不曾彎曲過一次,就好象他大腿小腿交界處的委中穴那裡被墊着一根鋼筋一樣。
龍嘯峰看了看周圍的精靈們,發現這些傢伙們一個個或興奮、或莊重、或恭謹、或好奇,有那麼兩個顯得害怕的精靈,估計怕的也是前輩把他們當惡作劇的道具,而不是別的一些什麼東西。
龍嘯峰終於忍不住又湊到仙提兒身邊低聲說:“前輩的腿從來沒彎過,這正常嗎?”
旁邊的悠妮白了龍嘯峰一眼,接口道:“這有什麼可奇怪的?我也會!”小魔女說着,果然直着膝蓋走起路來,看上去就象個粗製濫造的機器人一樣。
精靈們想笑又不敢笑,彼此相望,一個個都憋紅了臉。
龍嘯峰搖了搖頭,悠妮和那個前輩的膝蓋雖然都是直直的,但那種僵硬卻完全不同,這種不同是發自骨子深處的。悠妮的僵硬裡透着生機與活泛,而那個前輩的僵硬則令人感覺到麻木與冰冷,就象……
龍嘯峰盯着前方光暈裡的人影,心中暗暗把自己那句不敬之言補全——就象殭屍一樣!
就在龍嘯峰他們動身的峽谷邊,風輕輕地吹着,樹影婆娑而舞,枝葉伴着舞姿吟唱着森林幽靜的歌曲。
一陣疾風掠過,那棵被光暈中的人影揮手治好的樹突然發出了一聲異樣的震響,那響聲中迴盪着不祥的顫音。
眨眼間,那棵樹突然癟了下去。不久前的生機盎然,似乎已經透支了它全部的生命,現在,它只剩下了一個空虛的殼,連苟延殘喘都做不到。
風又起,白色的粉末隨風散亂,這是崩潰的樹木對森林最後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