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侯爵府書房前,一片血腥狼藉,還好龍嘯峰事先就料到了這一點,所以早早地給小水分配了個任務,把鳳凰小丫頭遠遠地支了出去,否則讓她看到如此勁爆的場面,實屬少女不宜。
同樣幸運的是,坐在書房裡的比德威爾·杜坎侯爵只能看見紙拉門上潑灑的紅色大寫意,看不到門外四分五裂的零落屍體,這讓他省了把隔夜飯吐出來的麻煩,死也能當個飽死鬼。
當然,沒人願意死,比德威爾·杜坎侯爵更不願意淫年早逝,他一看到龍嘯峰拉開了紙拉門走了進來,馬上就把桌子上的那幾件燦然生光的珍寶向外一推,同時用乖巧討好的目光敬仰地看着龍嘯峰。
牲口雖然不會說話,但它們的眼睛有時更甚於人類的三寸不爛之舌。比德威爾·杜坎侯爵此時嚇得舌頭髮直說不出話來,但這並不妨礙他將自己牲口的本能發揮得象紙拉門上的鮮血一樣淋漓盡致,尤其當脅肩諂笑的目光配合上日暖生暈的珍寶時,其間的不盡之意更是成倍增強。
龍嘯峰笑了笑,他想起了黑獄中的那位監獄長先生來,那位已經做了缺心之鬼的先生曾經說過,貴族可以用珍寶來贖取自身的性命,可惜龍嘯峰沒心思遵守這個貴族之間互留後路的公約,現在的他除了收割人命之外,什麼也不想。
“你有父母嗎?”龍嘯峰突然問道。
比德威爾·杜坎侯爵愣了一下,纔回答說:“有……不過他們已經迴歸到神的懷抱之中很多年了。”
“哦,忽略!”聽到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的爹媽都已經死了,龍嘯峰遺憾地嘆了口氣,又突然笑了起來,,“沒想到象你這樣的奇葩,居然也是光明神的信徒。”
比德威爾·杜坎侯爵唯唯諾諾,卻不知說什麼好。
“那麼,你有幾個妻子?幾個情人?幾個兒女?幾個私生子?”龍嘯峰象個喜歡揭人隱私的娛樂記者,孜孜不倦地追求着明星私生活的真相。
“這個……”比德威爾·杜坎侯爵被龍嘯峰的問題給問暈了,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兇手問這些問題是什麼意思,不過他還是儘可能小心翼翼地做了如實的回答。
聽完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的供詞,龍嘯峰吹了聲口哨,想不到,這位侯爵大人還是匹很博愛的種馬,在他這座府邸的後宮裡,收藏了不少美女,子女也有了好幾個,不過這其中不包括因妻子情人鬧糾紛而沒能接進來的私生子。
“哦,忽略!”聽到比德威爾·杜坎侯爵還有幾個私生子女不在這座府邸裡,龍嘯峰又遺憾地嘆了口氣,然後他盯着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的眼睛問道,“你幸福嗎?”
“幸福?……還行吧?”比德威爾·杜坎侯爵完全摸不清龍嘯峰的意圖,無法投其所好之下,回答得就比較模糊痛苦。
眼前的龍嘯峰雖然言笑晏晏,但比德威爾·杜坎侯爵卻越來越感到心悸,身上的虛汗更是出了一層又一層,好象今生今世的虛汗都要在這一刻出盡了。
“還行的幸福。”龍嘯峰悠悠地念叨着,手一揮,指尖拂過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的頭部,幸福的侯爵大人馬上就暈了過去。
“爲什麼不殺了他?”襲人看到龍嘯峰出手後卻沒致敵於死命,不解地問道。
“你沒聽到嗎?這位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的幸福指數至少也有百分之五十,殺掉一個幸福的人是有罪的。至少,我們應該先把他從民脂民膏供養的幸福里拉出來,讓他痛苦,讓他瘋狂,然後再殺了他,纔是王道啊!”龍嘯峰一邊說,一邊伸手揪起了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癱軟的軀體。
襲人心中一震,暗想道:“這個人,這個性格,越來越有當年偉大的恐怖騎士的風采了!”
兜帽下深藏的臉龐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襲人問道:“你計劃怎麼做?”
龍嘯峰提着昏迷的比德威爾·杜坎侯爵大踏步出門:“讓我們去到這位侯爵先生的後宮,做一次友好的拜訪。”
等比德威爾·杜坎侯爵醒過來的時候,他鼻管中聞到的是更濃烈的血腥氣,其中夾雜着一重蘭麝之香,那曾經聞慣了的香氣,本來應該伴隨着竊竊的嬉笑聲和首飾的叮噹碰撞聲暗暗滋長着,象浮游的蘑菇孢子一樣,縈繞在他的身邊戀戀不去的,但今天卻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
初醒的朦朧中,只聽到一個質問的聲音在迴響:“我們凡爾西諾是不殺幼獸和抱籽的母獸的,你今天卻……”
然後比德威爾·杜坎侯爵又聽到了那個讓他幸福得暈倒的恐怖聲音:“抱歉,不過我不是凡爾西諾。我只認爲,權貴之所以無恥貪婪,只因爲他們作惡的成本太低,而且幾乎沒有什麼公正的力量可以制約他們。所以,這時候就應該有你我這樣的民間力量參與進來,當他和他周邊的一切都被抹除乾淨時,對其它的傢伙也會形成一重震懾力量,這也就是所謂的社會制裁。”
聽着這個娓娓道來的聲音,聞着身邊盤旋縈繞的血腥氣和香氣,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的心裡卻是越來越寒,不敢睜開眼睛的他呼吸漸漸變得粗重起來。
“啊!我們幸福的先生已經醒了。”龍嘯峰悠然道,“侯爵閣下,現在的你,可以睜開眼睛站起來,四下裡走一走看一看了。然後你再回答我——你幸福嗎?”
比德威爾·杜坎侯爵鼓足了勇氣,終於睜開了眼睛。因爲他已經被想像中的恐怖折磨得受不了了,這時的他,寧願接受現實。
眼睛一睜開,滿目皆紅,不過令人鬆了一口氣的是,這一片紅是房間中紅色的帷幕,比德威爾·杜坎侯爵一向偏愛這種喜氣洋洋的色調,所以他的後宮們就投其所好,用紅色的絲綢錦緞把她們的房間打扮成了十丈軟紅。
然後,比德威爾·杜坎侯爵就看到了他的佳麗們。
在這個巨大的房間的正中央,本來擺設着一個高大的階梯形多層木架,架上放置着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精心蒐羅而來的精美珍寶和古董,這些奢侈品,都是他爲了襯托自己的特殊收藏——美女而用的。
現在,架子還是那個架子,只不過架子上的收藏品中多了一些東西——美女們慘淡着一張張死白的臉,或張口瞋眸,或瞑目低眉,集體面朝着前方,一個個黯然無語。
比德威爾·杜坎侯爵如遭雷擊一般,傻在了那裡。
龍嘯峰輕輕地鼓着掌,用鑑賞的語氣喟嘆道:“這麼多美麗的頭顱,即使是和精緻的藝術品陳列在一起,也是互相輝映,難分上下的傑作了!”
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的身子劇烈地哆嗦了起來,看到自己寵愛的佳麗們,突然把頭都擱在了陳列的架子上,那種恐怖的落差一瞬間幾乎撕毀了他的所有理智。
呆滯的目光中,突然有兩顆猶帶驚悸的美人頭讓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精神略振,那是他這個破落貴族從小長大時,一直無微不至照顧着他的貼身侍女,他發達後也沒忘了這兩個溫柔的大姐姐,不但把她們收進了後宮,還把看護自己兒女的重任交給了她們。
但現在……比德威爾·杜坎侯爵轉過了頭,顫抖着聲音問道:“我的孩子們呢?”其聲嘶啞,彷彿垂死的野獸。
龍嘯峰雙手抱於胸前,冷笑着伸直了兩手的食指,身子略側,正指着左右的兩間屋子:“你的孩子嘛……他們一部分在這間,一部分在那間。”
比德威爾·杜坎侯爵踉踉蹌蹌地朝着左邊的屋子撲了過去,這酒色過度的傢伙這時候居然還有走路的力氣,不得不令龍嘯峰對他高看了一眼。
向着襲人攤了攤手,龍嘯峰說道:“你看,就是這樣,一層層摧毀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先斬其所愛,再斷絕他血脈延續的希望,這種懲罰慘烈而有效,只可惜……”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旁邊的屋子裡傳來一聲比德威爾·杜坎侯爵的悽慘嚎叫,這位侯爵先生在屋子裡找到了他的子女,正如龍嘯峰所說的那樣——這些幼獸的一部分在這間,另一部分在那間。
“啊——”淒厲的嘶叫聲象拉長了的汽笛一樣,足以撕破無辜者的耳膜,但值得慶幸的是,這座府邸裡除了龍嘯峰和襲人之外,就再沒有一個活人了。
這種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對出手無情、滅門絕戶的龍嘯峰和本性嗜血的凡爾西諾聖女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
襲人在比德威爾·杜坎侯爵慘叫聲的伴奏下,淡淡地問道:“剛纔你說‘只可惜’,只可惜什麼?”
龍嘯峰呼出了一口長氣,惋惜地說道:“只可惜這傢伙還有幾個私生子躲過了一劫。今天沒能斬草除根,實在是一個小小的瑕疵,我心耿耿,嗯,我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