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H市到S市的航線,兩個經濟中心的交通四通八達。
以前,宋傾城在這裡讀書的時候經常乘坐這班航班,所以,連飛機上都空姐空少都已經熟悉了她。
她一上來,一個身材修長,面貌英俊的穿着制服的男人就走了過來,把一杯熱騰騰的紅茶放到她面前:“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我以爲,你調走了呢。”
熟稔地端起紅茶喝了一口,溫度正好,茶香正合適宜,宋傾城笑着看向男人:“你還是這麼細心。”
“對你,我從來都細心。”男人帶着笑的桃花眼十分誘人心神,想當初,第一次乘坐這航班時,宋傾城可紮紮實實地盯着男人看了好久。
不過,當在學校裡認識了一直放在心裡,從未放棄的容巋時,宋傾城就再也沒有想起過。
就像現在,她只是對着男人笑了笑,喝着紅茶不說話。
男人望着她,看出了她的不欲多談,便識相地走開了。
一直都知道這兩人糾纏的安寧望着男人的背影,回頭對宋傾城說:“你可真是冷漠得連我都害怕,好歹人家一片癡心交在你身上四五年了,怎麼就不能好言好語一次?”
“不喜歡,就不要給他一點幻想的餘地,免得既傷了他,又讓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
“都快變情聖了。”安寧感覺到眼皮有些澀澀的,把毯子拉好,閉上了眼睛:“我先養會兒神,到了你叫我。”
宋傾城點頭:“好,你睡吧。”
窗外,是翻滾的一團團雲朵,不多會兒,安寧的頭就無知覺地慢慢地靠在了宋傾城的肩上,很明顯,她睡着了。
宋傾城把她身上微微下滑的毯子拉了拉,看着她睡着時一點都不像平時古靈精怪的臉龐,笑了笑。
很多人都說安寧是最寬心的,彷彿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其實那些人都錯了。
在她們兩人的相處之中,看起來顯小的安寧其實一直扮演着一個照顧者的角色。
她就像宋傾城喝醉時的解酒藥,生活中的導航儀,猶如大海中的燈塔,讓宋傾城覺得,至少自己不是一個人奮鬥。
但是,這麼多年,也足夠了。
宋傾城心裡打定了主意,以後,她要學會一個人好好地,至少,離了誰都能活。
因爲,李氏集團日後如果不出意外,一定是自己繼承,她不想爺爺一輩子的心血毀在自己的手裡。
突然,不知怎的,宋傾城的腦海裡出現了冷謹言那張冷冰冰的臉。
雖然她不喜歡他,但是不得不承認,在商場上,他是一個成功的範本。
宋傾城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如果自己前不久答應爺爺嫁給了冷謹言,是不是以他的手段,會把李氏集團牢牢地抓在手裡,畢竟,沒有人會嫌棄錢多不是。
但是,那個人應該不屑於吧?不知爲什麼,宋傾城心裡隱隱就有這種感覺。
飛機平穩地飛行,昨晚上喝了酒,睡得並不如何好的宋傾城望着安寧沉睡的臉,也覺得自己想要睡覺了。
她想着,左右還有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還夠自己睡一會兒,於是,依偎着安寧也打算睡覺。
就在宋傾城快要睡着的時候,飛機突然抖動
了起來,機身開始傾斜。
她瞬間睜開眼睛,放在腹部的手握緊:“安寧,安寧,快醒醒。”
“嗯……”睡得迷迷糊糊的,安寧還沒有發覺出了什麼事。
她揉了揉眼睛,問宋傾城:“怎麼了,到了嗎?”
“沒有,只是飛機應該是遇到氣流了。”宋傾城感覺着越來越傾斜的機身,眉頭皺緊地回答安寧。
安寧安撫地對她說:“沒事的,都遇到好多次了。”
“也是,都。”宋傾城話音未落,機身突然一陣劇烈的抖動,應急燈閃爍起來。
“各位乘客請不要慌張,因遇到熱氣流,機身有一定的震動是正常的,望乘客見諒,繫好安全帶,我們與您同舟共濟。”
廣播聲裡,空姐甜美的聲音迴盪在整個機艙。
幾個神色也沒有那麼好的空姐走出來,安撫人羣。
她們說:“在空中遇到氣流是常事,機長曾是軍中的王牌飛行員,一定不會出事的,各位乘客請放心。”
有一部分人經過空姐的勸說確實安靜了下來,但更多的,卻是心有餘悸。
一其中一個光頭男人指着空姐的鼻子罵:“你知道老子是誰嗎?信不信老子把你這航空公司買下來,砸了!”
“這位先生,發生這種事是我們的不是,但是您一定要相信,眼前的困難只是一時的,再過半小時,就可以安安全全地到S市了。”
“老子不停這些屁話。”光頭男人解開安全帶,一把把空姐推到地上:“我現在就要讓這架飛機停下來,他要是不會開,老子來。”說着,他搖搖晃晃地走向駕駛艙。
這些空姐都是經過訓練的,就算在這種情況下,臉上也帶着笑。她們趕緊走過去,攔在男人面前。
正好他們站的地方就是宋傾城和安寧坐的地方,她們望着胡攪蠻纏,一點都沒有風度的男人,瞥了他一眼,眼裡滿是不屑一顧。
從這男人的做派,就看得出是個暴發戶,看他身上的衣服和腳上的皮鞋,也許並不多有錢。
H市到S市相隔一片海峽,現在,飛機正飛到這片海峽上空,要真按這個光頭男人說的飛機緊急迫降,降到海里嗎?
看着好不容易安分下來的人羣又被男人引發心底的恐懼,宋傾城和安寧覺得,今天就算飛機沒出什麼事,恐怕也不太平。
她們二人對視一眼,一手死死地扣着安全帶,一手相互拉着彼此的手,緊緊握着。
不出什麼事最好,要是萬一……
宋傾城不敢細想下去,現在,她的腦海裡全是那些新聞中空難的死亡人數。空難是最大的災難之一,幾乎沒有生存者。
沒有體會過的人,永遠不能感受此刻他們的心情。
忽然,一直震盪不停的飛機一個大的翻轉。
“啊!”
“救命!”
站在宋傾城和安寧旁邊那個光頭男人和幾個空姐直接被翻騰了好幾圈的飛機甩飛,怦地砸在機艙壁上。
一個空姐落到了宋傾城的身上,她的頸骨扭曲,眼睛瞪得大大的,口鼻耳朵中全是血,不過一瞬,就溼了宋傾城的衣服。
從沒有直面死亡,宋傾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空姐,牙齒咬得磕磕做響。
而安寧,已經被嚇得麻木了,一雙眼睛徹底失去了神采。
飛機的應急燈急促地閃爍着,一道道命令從廣播裡傳達下來。
當飛機又一次劇烈的震動,一直沉默的機長突然說了話:“我們正在棲霞海峽上空,各位乘客,請……”
機長的話還沒有說完,駕駛艙突然傳來砰一聲,火光四濺。
原本還能稍稍維持一些平衡的飛機徹底失去了掌舵人,極速地向蔚藍無際的海洋落下去。
……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有多少人殘破的屍體從宋傾城的眼前飄過,她只記得,自己死死地拉着安寧的手,整個人泡在血水裡。
老人,孩子,女人,男人,她們都在水裡掙扎,逐漸地,逐漸地失去了動力,身體軟軟地就像水草一樣,隨着水波盪來蕩去。
碧藍的海水成了殷紅色,宋傾城覺得自己的四肢就像被數十斤重的鐵鏈束縛着,拉着她往下沉。
海面離她越來越遠,光亮漸漸被海底無邊的黑暗吞噬。
那一隻只被海水泡得發白的手臂,就像從地獄伸過來,想要將她拉入萬丈深淵。
“不要,不要,我不要!”
宋傾城驟然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頭頂的椰子樹。
這裡,是哪裡?
腦袋一片空白,冷得嘴脣都發紫的宋傾城腳步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全身溼漉漉地離開淺水區。
她剛走兩步,身體突然一軟,倒在沙灘上。
這一摔,倒讓她的大腦清醒了一些。她楞楞地望着潔白的海灘,想起了一些片段。
飛機震盪……安寧……空姐……還有,那些屍體。
恢復了神志的宋傾城脣在顫抖,她不敢相信,就是這麼一次普普通通的飛機旅程,居然就成了許多人的送葬場,那些人,都是別人的父親,兒子,丈夫,妻子,女兒,母親。
可是,如今他們都沉睡在了海底。
而自己,不知爲何活了下來。
宋傾城機械地爬起身,她現在,只想找個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忽然,感覺到手空蕩蕩的宋傾城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她有些遲鈍的大腦擡起自己的雙手,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當她看到右手時,突然想到落盡海水前和自己十指緊扣的安寧。
她呢?!她哪兒去了,爲什麼不在這裡?
“安寧!安寧!”宋傾城就像瘋了一樣跑向自己剛纔睜開眼睛都地方,找了一遍又一遍。
既然她都能活着,隨着海水飄到這裡,安寧一定也可以的。
她顧不得昏沉的大腦和發黑的雙眼,在這片並不大的海灘上找了一遍又一遍,就差將每一粒砂子都掀過來,但就是沒有絲毫安寧的身影。
而在S市,這樁空難已經席捲了整個S市的上流社會。
畢竟,牽扯在裡面的,除了宋傾城和安寧這兩個大家族的千金小姐之外,還有冷謹言那個著名的商界閻王。
第一時間知道這個消息的李巍在這一刻,腿幾乎都是軟的,如果不是張嫂眼疾手快地扶住,恐怕已經倒在了地上,他太知道宋傾城對李宏威的重要性,那可是他的命根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