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老闆雖然沒死,但也就剩下一口氣了,如果不仔細感覺,羽羅幾乎發覺不了脈搏的跳動。
溫和的白光閃過,是“聖光重生”。胖老闆的性命堪堪救了回來,只能治癒傷口的“聖光重生”,卻沒辦法將他流失的血液補充回來。估計胖老闆要完全好起來,還得經過很長的一段時間。
“我說,你不替自己醫治一下?”羽羅被胖老闆後背快速癒合的傷口驚得愣了好一陣子,然後,看向滿身是血的司督,指着他肩膀上的傷口說。
就算全身是血,司督身上也就肩膀還在冒着鮮血。
“嗯。”司督點了點頭,說,“我不是給你一個‘高級治療術’的魔法卷軸嗎?給我。”
眨了一下眼睛,羽羅迅速從衣服裡掏出一個魔法卷軸,交到司督手上,同時在心裡問:你別告訴我你不行了?還是說,你在示弱?
釋放開魔法卷軸,將所有治療效果集中在肩膀,幾個眨眼的時間,傷勢見好,逐漸癒合。擡眼看着羽羅,司督並沒回答羽羅的問題。
他看向自艾米麗走後、就死死按着傷口不敢說話的最後一個刺客,隨後環顧定在那的衛隊,對其中一個用淡漠的語氣說:“你,殺了他,我不需要活口。”
那是個年紀比司督稍大的年輕人,聽到司督的話後,渾身一顫,應了聲“是”,還沒收回鞘的劍狠狠刺進刺客的心臟,斷絕了刺客還沒出口的求饒。這是一個反射性的動作,那個年輕人在劍穿透刺客的身體時,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濃重的血腥味瞬間衝進鼻腔,他扔下劍,捂着嘴拼命跑向門口,隨即,一陣嘔吐聲響起。
他的反應,提醒了大廳的人,自己正處在什麼地方,立刻做了相同的動作。
“司督!”羽羅並沒像大多數人一樣感到反胃,只是稍稍有些不舒服,讓他更不舒服的是司督的態度,“你還嫌沒殺夠嗎?”
還有第三波刺殺。司督在心裡回了一句,慢慢站起身:是一個人。
羽羅的眼睛瞬間睜得很大:“你怎麼知道?”他的頭不停轉動着,尋找着司督說的刺客。
距離旅者之家幾十米遠的地方,正有好些人舉着火把朝旅者之家衝來。
“是那些人?”羽羅從地上彈起,以不可能的動作瞬間站到司督身邊。
“只有一個人。”司督冷冷看着那羣人,“他是個精神魔法師,剛纔正試圖控制那些人。”他口中的那些人,是全部跑出大廳嘔吐的衛隊成員。
精神魔法不是司督的強項,他最熟悉的是元素魔法,剛纔感應到有人試圖操縱衛隊時,他強行切斷了對方的聯繫。
或許已經有了類似經驗,司督已經猜出衛隊們反應過來後要做的第一件事,那麼,留在大廳的,只剩下一個受傷的刺客。
以司督對精神魔法的瞭解,對方完全可以控制精神處在崩潰邊緣的刺客,讓刺客忽略身體受到的傷害,進行第三次刺殺。那不如殺了他,徹底了結不確定因素。
至於衛隊的年輕人,雖然可能還隱藏着刺客,但司督還是不願濫殺;而且,他有絕對的把握,在刺客刺殺的同時,讓對方消失在這個世界。
說來,殺了受傷的刺客,很大程度上是司督想讓對方對自己更忌憚。他想告訴對方,他是個不在乎多殺那麼一兩個人的角色。
司督在意胖老闆的生死,但他還有更在意的東西。
有時候,趕盡殺絕是很必要的。
“如果他是魔法師,”羽羅的神態輕鬆少許,轉頭看着司督說,“他還有膽量靠近?”
“呵,”司督突兀地笑出聲,配合着他臉上的鮮血,宛如傳說中來自地獄的惡魔,“他來與不來,有區別嗎?”
不說精神魔法未必就輸給對方,元素魔法上佔盡好處的司督,根本就不擔心對方的刺殺。除了大量失血讓他感覺注意力開始不能集中,殺戮後的快感讓他的信心極度膨脹着。他甚至還有多餘的思緒,對比着自己跟卡爾之間的區別。
我還可以再放開點,卡爾一定比我更放得開。司督抹去流向眼睛的鮮血,卻保留着其它地方的鮮紅濃稠**。那讓他感覺自己正一步步接近卡爾的境界。
卡爾一定能比我放得更開!
羽羅聽到了,司督心裡的聲音,簡直就跟湊在他耳邊大喊沒什麼區別,換來的是他深深的震驚。
這就是發怒的司督?羽羅實在不能相信,雖然相處時間只有短短的幾天,但司督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比較溫和的一面;雖然表現在妮娜和其他事物時,體現出截然不同的態度,但他始終無法相信,眼前的人是司督。
“不用這麼看着我。”司督淡淡地說,“我承認我現在不大冷靜,但我有我的底線。你知道的,我並不喜歡殺人,但我不介意除去幾個讓我生氣的人。”
同伴的安危,就是司督最基本的底線。
“能力是個好東西……”羽羅想了想,開口說。
“能力確實是個好東西,”司督打斷羽羅的話,“如果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不能完成自己想完成的,能力有什麼作用?或許,你會給我一個答案。”
羽羅皺了皺眉頭,突出的咬肌看得出他正在咬牙,很久,他說:“沒用,除非你還有另一個東西——權力,一個能匹配你的能力的權力。”
“權力嗎?”司督呵呵一笑,看向衝到近前,卻都是統一地捂着嘴一邊折返一邊嘔吐的人,“有人告訴我,權力是個好東西,他能讓你得到很多東西;有人告訴我,我並不適合接近那玩意,他還對我說,離那玩意越遠越好。”前者是莫恩老頭,後者是司督的老師。
“你並不喜歡權力。”羽羅說,“我知道。”
“不,操縱別人生死的感覺很好,”司督緩緩搖頭,“我討厭的是利用和被利用。”
他還是討厭權力。羽羅在心裡下了一個結論:除去利用和被利用,權力能從什麼地方得來?而且,司督的思想很矛盾,既然不喜歡殺人,爲什麼會喜歡操縱他人生死的快感?
“很矛盾嗎?或許吧。”司督輕輕甩頭,視線始終放在前面,“我現在的頭腦很亂,但是,我很希望有人能激怒我,自從出了法師塔後,就一直很希望。”失血讓司督的頭有些暈沉,思緒也越來越混亂,就像一個喝醉酒的人,總想把心裡最深處的話說出來。
從羽羅的角度看去,能清晰地看到司督的雙眼開始充血。這並不是個好現象,司督正在慢慢失去理智。
“他不會來了。”羽羅的聲音放低少許,“他知道他不是你的對手。”
“我知道。”司督嘴角的笑容更盛,“我還知道他在等待一個機會。”
這根本就不是司督,更像是嗜血的戰爭狂人。掩蓋得很好的一切,就在無邊血腥中被揭開,毫不保留地揭開。羽羅輕咳兩聲,試圖拉回司督的注意力:“司督,我能幫你,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
“我相信你。”司督轉過頭,朝羽羅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卻讓他看着更像是惡魔,“我也相信你能幫我。”
被現在的司督盯着,感覺很不舒服,羽羅感覺自己簡直就是被盯上的獵物。再次輕咳兩聲,羽羅說:“司督,你現在需要休息。”
“我也很想休息。”司督的頭腦越來越重了,轉過頭,看着前面說,“可是,我現在還不能休息。你說是嗎,安維爾?”
邁着優雅的步伐走過來的,是一個英俊的男子。充斥着整個空間的紅色和血腥味中,他臉上的微笑看起來是那麼的怪異:“閣下,您確實需要休息一會。”
“閣下?”司督呵呵笑着,“我也成爲閣下了?”
司督!羽羅看了那個俊美男子一眼,在心裡大聲喊着:冷靜點!你想把優勢都放棄嗎?
“當然。我想稱呼一個子爵爲‘閣下’,應該並不過分。”俊美男子瀟灑地右手放在心臟,微微躬身。
“哦?謝謝。”司督微微眯起眼睛,回了個禮,“我想,接下來的事情,已經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了。”最後一刻,司督終於恢復了少許冷靜。說了聲“失禮”後,他轉過身,留給俊美男子一個背影,踏着幾乎淹沒鞋跟的鮮紅**慢慢走着,風度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