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找到了這個看死屍的人,跟他談了自己家的冤情。
對方似乎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只是冷冷地聽着,沒有表示憤慨,也沒有表示同情。
接着,卞××把他的計劃全盤托出。對方還是冷冷地看着他,並不表態。
最後,卞××說:“我出三萬塊。”
對方這才說話了:“什麼時候開始幹?”
卞××說:“你等我的通知。”
不久,卞××到安居小區租了一套房子,就在張清兆住的那幢樓對面,也是三層。
他買了一架高倍數望遠鏡。
站在他的窗子裡,可以看到張清兆家的窗子,也可以遠遠看到第二醫院的大門以及大門前的一段馬路。
他就這樣在暗處潛伏着,一晃就是三年。
他知道張清兆和王涓幾點鐘起牀,幾點鐘關燈。
他知道他們週末晚上吃的是什麼菜。
他知道他們兩口子哪一天鬧了意見。
他知道他們哪一夜沒鎖門……
他在等待張清兆的老婆懷孕,同時,也把復仇的時間和那場車禍的時間拉開距離。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張清兆老婆的肚子終於鼓起來了。
他的眼裡射出了兩束寒光。這隻潛伏在泥淖裡的鱷魚,死死盯住那個肚子,看着它一天天變大。
在那個小孩出生前半個月左右,卞××穿上了一件灰色雨衣,來到了第二醫院附近轉悠。
他坐上了張清兆的車。
一路上,他始終沒讓張清兆看到他的臉。
到了王家十字,他下車之後,一下就滾進了路邊的陰溝裡。
陰溝裡的味道難聞極了,長着一些雜草,扔着一些碎磚,還有一隻死老鼠,一隻斷了跟的高跟鞋,一張用過的手紙……
晚上,卞××往張清兆家裡打電話:“火——葬——場——停——屍——房——”他不但知道張清兆家的電話,甚至連他家密碼箱的密碼都知道。
其實,這是第二個方案,是一個不太自然的方案。
本來,卞××下車之後,在地上遺留了一塊火葬場的屍體牌,那是一個長方形的黑鐵片,上面寫着一行豎字:濱市火葬場遺體14號。可是,張清兆下車之後並沒有看到這個牌子,張望了一陣子,就上車跑掉了……
當然,第二天張清兆有可能不去火葬場,那樣的話,卞××就會動用另外的備用方案。結果,張清兆去了……
郭首義開始接應。
卞××以爲張清兆離開火葬場之後,會給交警隊的表哥打電話,覈實王家十字的那起車禍。
但是,張清兆沒有這樣做。
接着,卞××和黃波在第二醫院附近觀察了幾個晚上,等待時機,實施下一個步驟。
他們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張清兆鑽出車,到路邊打電話。
卞××見縫插針,立即溜到車前,輕輕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他上了車後,就藏在了前座和後座中間的空當裡。
黃波也戴着墨鏡,快步來到出租車前,守在車門口,等張清兆回來……
到了李家斜街,黃波下車了。
車上就剩下張清兆和藏在後面的卞××了。這時候,卞××已經在臉上貼上了白色的面膜。
王家十字出現了一個穿雨衣的精神病,卞××並不知道,他只感覺到張清兆的車轉彎了,然後突然加了速。儘管這個路段很少有人,卞××還是很擔心——這時候萬一有人打車,他就尷尬了。
他決定行動了。
這是他復仇的所有步驟裡最驚險的一個環節,因爲兩個人離得太近了,他們將在一輛飛速行駛的出租車內突然面對面。
他無法判斷在自己突然冒出來之後,張清兆會有什麼反應。
有三種可能:
一、嚇一跳,趕快剎車,轉身喝問:“你是誰?”
二、緊急剎車,下了車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喊人,最後停在幾十米遠的地方,回頭觀望。
三、一回頭,當場昏厥。
爲了防止第一種可能,卞××專門從私人手裡買了一支自制的電棍。據賣主說,這根電棍觸在人的身上,即使隔着衣服,也能使人當場昏過去,但是絕不會有生命危險。
如果,張清兆真有那麼強的心理素質,跑都不跑,那麼卞××只有使用暴力了。
可是,張清兆沒有讓他使用暴力。
他下了車就朝遠處狂奔,一直沒敢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