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暗得如同掉入濃墨之中的宣紙,又如同人類心靈角落裡,不可碰觸的膿瘡,如同那些心理上的暗疾。哮喘,或者,豬流感。
楚雲飛速地奔跑着。正好迎面開過來一輛白色的麪包車。就是這臺車。那輛蘇菲不知道從哪裡淘弄來的垃圾貨。
此刻的車上,有蘇菲、洛麗、溫麗以及安天瑞、曉嵐、小白小紅等四位紅紗照組長、還有肩上總是扛着那把狙擊步槍的洛克。
路燈,將楚雲的身影照射得很清楚。楚雲的嘴邊,呼出白色的一團團哈氣。白色麪包車停在了楚雲的身邊。
“嘿!楚雲,你怎麼在這裡?”安天瑞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對楚雲說。
“蘇菲在車上嗎?”楚雲現在關心的只是蘇菲。
“在。”一提到蘇菲,安天瑞的臉色就顯得很黯然。一路上,車廂裡都沒有什麼說話的聲音。因爲每一個人的心裡都很消沉。安如煙沒有被救出來。也許明天就被送上斷頭臺。而蘇菲雖然被救出來了,但是卻成了這副樣子。蘇菲的這副樣子,讓衆人看了,每個人的心裡都不好受。一路上,蘇菲卻堅強得像一塊石頭。始終沒有哭,瞪着大大的眼睛,沒有一顆淚水滑落下來。
“上車吧。”安天瑞看着楚雲透過車窗盯着蘇菲看,於是對楚雲說。
楚雲上了車,洛麗給楚雲讓出一個地方。讓楚雲坐在蘇菲的身邊。
“還好嗎?”楚雲沒話找話地對蘇菲說。
蘇菲瞪着大眼睛,現在只有蘇菲的這雙眼睛還像原來那樣炯炯有神,也只有透過這雙眼睛,你纔可以認出,原來這個“醜八怪”就是蘇菲。蘇菲不說話,看着車窗外的路燈,沒有一星半點的言語和悲傷。如同一個好奇的沒有見過世面的孩子,望着車窗外的路燈,以及路燈投射下來的燈光和暗影。
“你沒事吧?”楚雲再次問。
蘇菲扯動了一下自己的嘴脣,眨了眨眼睛。依舊沒有淚水滑落下來,沒有意料之中的情景。
“我沒事。”蘇菲竟然很平靜地說出了這三個字。
整個車廂都安靜得如同太平間。掉落一根針都可以聽見。洛麗和已經卸下了機械鎧盔甲的溫麗面面相覷,都對蘇菲不正常的情緒反應感到奇怪。
“你真的沒事兒?”楚雲再次問。然後試圖用自己的手指觸摸蘇菲臉上駭然的傷口。卻被蘇菲用手擋住了楚雲的手指。
蘇菲說:“我不是說了嗎?我沒事!”蘇菲的臉上似乎連一絲痛苦的表情都沒有,安靜得如同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你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一些。”楚雲說。
哼。蘇菲竟然笑了。雖然面容被毀,但是,楚雲還是可以看得出,蘇菲她竟然笑了!難道蘇菲瘋了嗎?
楚雲,有些被這一幕嚇倒了。“蘇菲你沒事吧?”楚雲下意識地扳過了蘇菲的臉,看着蘇菲臉上的一道道密集而駭然的傷口。楚雲幾乎哽咽了。
蘇菲卻笑着對楚雲說:“我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會愛我嗎?如果我原來就是這個樣子,你還會娶我嗎?”
蘇菲的眼中這個時候,纔不爭氣地涌上來一些水汽。在她那潭漂亮的小湖水裡盪漾着波瀾。
楚雲一下子抱住了蘇菲的頭,讓蘇菲的下頜安靜地放在自己的肩頭。而自己的手指接觸着蘇菲柔順而綿長的發。
————“傻姑娘!”楚雲的鼻翼竟然有些酸澀。“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我所愛的女人。無論你是美若天仙,還是……像一個醜小鴨。”
蘇菲終於抱住了的楚雲,趴在楚雲的肩頭,開始哭泣起來,蘇菲用哽咽的語氣說:“我可怎麼辦啊?!我可怎麼見人啊?我現在的這個樣子,走在大街上都會把人嚇個半死的。你讓我怎麼活啊?”
楚雲抓住蘇菲的肩頭,看着蘇菲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別哭了。難看死了!別哭了。無論什麼時候,你在我的心中都是原來那個美麗如同天仙的蘇菲。你看,你現在多漂亮啊!你臉上的這些花紋,好像西藏高僧所畫的唐卡,我願意用一生,去珍藏你臉上的這幅藝術品。”
“去!”蘇菲這一次,被逗笑了。“你的嘴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甜了?我都難過得要死,你還要逗我笑。你想難受死我麼?”
楚雲用手指撫摸着蘇菲的面頰。說:“多麼美麗的唐卡……多麼美麗的……唐卡……多麼美麗的……”楚雲再也說不下去,終於匍匐在蘇菲的身上,痛苦地抽泣起來。
“別哭了。別哭了。”蘇菲竟然反過來勸說起楚雲來。“我都不難受了。你還哭什麼?大不了,我求溫麗,讓溫麗給我做一個人工的麪皮。下半輩子,帶着一副假面皮好了。溫麗的手藝我們都知道的,她會製作一個和我原來一模一樣的麪皮的。”
楚雲卻依然將頭埋在蘇菲的胸前,半天也不起來。蘇菲覺得自己的脖領處,有溫熱的**粘溼的感覺。
忽然楚雲忽然擡起頭,將他的拳頭重重地捶在蘇菲後面的車窗上。那本來就不怎麼結實的玻璃車窗,怎麼能禁得住楚雲的這一記重擊?頓時,碎裂成千萬碎片,玻璃碎片慢鏡頭般地在路燈下閃爍着光華。
蘇菲一愣。是啊。破碎的東西,總是難以彌補。破鏡又怎能重圓?如今,我破碎的臉,已經成爲了一個噩夢。一個永遠也無法醒來的噩夢。
楚雲說:“我早晚,要將端木這混蛋,給撕成碎片。這仇恨,我遲早要清算的。一分一釐地,都徹徹底底地和他清算。我父母的仇恨,你父母的冤死,你毀容的仇恨。我遲早,都會讓端木不差一釐地清償!”
蘇菲對楚雲說:“沒事兒的。現在鍊金醫療術發達到了這樣的程度。我們去找我們的師傅愛瑪。或者天風大人,我相信,他們一定可以利用醫療鍊金術讓我恢復我原來的容顏的。放心吧。這些小傷口,愛瑪大人或者天風大人,閉着眼睛也會治好的。”
“嗯。”楚雲擡起頭。發現自己現在開始害怕看到蘇菲的臉。如此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