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顧曉霞有點坐立不安的感覺。人少了幾個，其他人去開會了，她作爲借調的編外人員，本身是沒有資格參會的。
手裡有工作，但顧曉霞卻看不進去，也寫不進去。
今天的會對她很重要，甚至可以說有可能會決定她的下半生人生走向。
雖然在她不清楚的時候人生已經出現了分岔。
終於，會議室的門打開，走廊裡響起了開會者從會議室裡走出來並討論的聲音。
進來的幾個大姐們看向顧曉霞的表情帶著笑意和祝賀，但沒有人說什麼。
顧曉霞也知道，開這種會，會議內容是需要保密的。由誰宣佈會議內容也是有規定的。
王副局長並沒有叫她過去，這讓顧曉霞有些擔心。
一直到下午上班，她剛到辦公室就被副局長叫了過去。
“這是一份調函，我們將發到你的學校。”王副局長微笑著說道，“明天給你一天時間，去把手續辦了，你現在就算是正式調入到咱們單位了……祝賀你，顧曉霞同志！”
“……謝謝，謝謝您！”儘管已經有所猜測，但當這消息真的通知給自己的時候，顧曉霞還是感覺一陣莫大的驚喜，“太謝謝您了！”
“不用謝我，是你本身的能力，還有組織的幫助。”王副局長看著顧曉霞，就像是看著年輕時候的自己，“好好幹，你雖然底子薄一些，但肯學習，有靈性，後面會有更好的前途的。”
調函是蓋了章的，原本是需要按文件的形式發到學校，不過顧曉霞要辦手續，這邊王副局長就讓她帶過去，這樣正好方便儘快把手續辦了。
畢竟要年底總結了，想來學校那邊也會因爲一些原因，會盡快把顧曉霞的手續辦掉。
顧曉霞騎著自行車回到了中學，這時候學校已經快放學了。
她急忙趕到校長辦公室，轉交了調函，然後就開始開介紹信，辦手續。
顧曉霞雖然在中學呆的時間不算長，但同事和上下級關係處理得很好，學校的領導對她也挺照顧，現在她要走了，而且是去教育局，學校的領導都是笑臉相迎，還說晚上要請她吃飯。
原來對她有些想法的男老師也主動過來打招呼，還說要去縣裡看她。
顧曉霞一一婉拒了，她把手續辦好後，去了宿舍。
宿舍門還鎖著，還給她留著，這次過來是收拾東西的，東西收拾完後，就要交鑰匙了。
隔壁的王老師正在做飯，看著顧曉霞過來，臉上表情有點複雜，最終還是笑著過來說：
“祝賀你，小顧。去了縣裡，以後工作可比在學校要好多了。”
“哪裡，沒有兩假了。”顧曉霞自然不會順著她的話說，“事情很多，處理文件，搞文字材料，我頭都大了，基礎不太好，一直在學習。”
“嗯，知道學習是個好事情。對了，你對象呢？你都去縣裡了，他……”
“他也在縣裡。”顧曉霞知道王老師始終覺得自己和李龍兩個不搭，急忙解釋著，“他在供銷社工作了。”
“哦……”王老師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表情，“那你收拾吧，我做飯了……”
走回兩步，她又轉過來問道：
“要不要我幫忙？”
“不了不了。”顧曉霞其實陸續的已經把一些東西搬走去大院子或者家裡。剩下的東西已經不多了，直接打包裝在一個紙箱子裡，往自行車後座上一放，卡子一卡，都不用繩子捆，就可以帶走了。
她又環視了一下宿舍，有些不捨的鎖上門，準備離開。
在學校時間不長，但這裡呆著的那段時間是真的挺難忘的，那段時間是真的認真的想要當好一名教師，也打算一輩子就當個教師。
和王老師道別，把鑰匙交給學校的後勤主任那裡，顧曉霞騎著自行車離開了。
這次離開，以後再來就是學校的客人了。
天色有點晚，顧曉霞沒回村裡，而是直接去了大院子。明天還要去學校交手續，好在後天就是星期六，到時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剛離開學校的時候心情還有點不太好，但騎到快到縣城的時候，心情已經變得非常好了。如果不是李龍已經進了山，顧曉霞現在最想的就是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讓他和自己一起分享喜悅。
當然，眼下也可以先犒勞一下自己——今天晚上不去楊大姐家吃飯，也不自己做了，去大肉食堂好好吃一頓——嗯，就丁丁炒面吧！
李龍並不清楚顧曉霞已經完成了身份的轉換，由一名借調人員變成了教育局的正式工作人員，以後就可以驕傲的對外宣稱，是國家幹部了。
至於定職級檔次什麼的，他搞不懂，也不想搞懂。
在木屋裡架好爐子，生好火，燒上水之後，齊景月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打獵了。
因爲她已經看到了在木屋前的那些奇怪的雪堆。當三個人好奇的過去，把雪弄乾淨後，看到竟然是幾個狼頭，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又有些興奮！
李叔果然沒騙自己，這人看著年輕，沒想到真是殺狼的好手！
這一刻，想跟著李龍打獵的心情，直接就蓋過了中午的飢餓——其實相比較普通人而言，他們的肚子裡油水更多，也更能扛餓。
“先吃點東西吧。哪怕喝些熱水也行。”對於這幾個人能找到狼頭臺，李龍一點也不驚訝，那玩意兒就在那裡擺著，很容易就能看到。至於打獵，他現在是在想著去溫泉還是去鹽洞。畢竟大中午的，想要找到那些可打的東西還真不容易。
三個年輕人顯然有點不情願，解銳鋒甚至反駁了一下：
“李師傅，咱們時間比較緊，我們還想著如果今天能打著東西，晚上就能直接回到州里去了。”
“中午是獵物活動最不頻繁的時候。”李龍一邊燒水一邊解釋著，“它們最常見的活動時間是早晚。野豬、鹿這些動物大清早，天還沒怎麼亮的時候出來找食，然後就去往深山。狼這些動物下午到夜晚出來覓食，晚上是主要活動的時間。現在是大中午，想找到東西是很難的。”
李龍的話聽著挺像那麼回事的，唬著幾個年輕人還真不成問題。
而且重點是李龍碰到的東西基本上也就是早晚開始活動。
“你們帶吃的了嗎？”李龍又問，他不想在打獵這個話題上糾結。呆會兒要走遠路，不吃東西也能堅持，但會難受。
“我們帶了一些罐頭、芝麻餅、饢之類的乾糧。”齊景月說道。
楊晨反應很快，直接去了吉普車裡拿，抱了一堆東西過來。
李龍看了看，有紅燒豬肉、紅燒牛肉、紅燒帶魚等罐頭，還有水果罐頭和乾糧餅子之類。
“先吃一些吧，呆會兒我先帶你們去溫泉看看。那裡以前早晚會有獵物聚集，說不定會有收穫。”李龍說出了第一條信息。
還行，幾個年輕人不難帶，至少聽話，或者說聽得進去話。
“有溫泉？天然的？遠不遠？”一聽有溫泉，齊景月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好玩嗎？”
好吧，看來探險算是每個年輕人骨子裡都帶的因子了。楊晨和解銳鋒雖然沒開口，但望向李龍的表情也是一副嚮往的樣子。
“直線不到五公里吧。走的話，得一個多小時。”李龍想了想說，“天然溫泉，夏天的時候可以洗，那裡有幾個天然的池子。不光人洗，動物也有洗的。”
聽著距離不算遠，幾個年輕人立刻開始加入進來，一起準備吃的。
這時候那個駕駛員纔開了口：
“齊同志，我就不去了吧？”
“嗯，你不用去了，你在這裡守著爐子看著車就好。”齊景月點點頭。
李龍看了齊景月一眼，沒想到三個年輕人中還是這個女孩爲首，不過他也沒想那麼多，主要還是在考慮，怎麼才能打著更多的東西。
最好碰到一羣野豬，或者一羣黃羊啥的，搞倒一片，直接拿錢回家！
這樣的過程是最舒服的——那些覺得打獵很舒服很刺激的，讓他在這大雪山裡呆一個月試試！
提前的午餐很豐富，各種罐頭都有，大家誰也不嫌棄誰，這裡有足夠的筷子，每個人都在品嚐著各種味道，挑選著自己喜歡的。
李龍看得出來，齊景月並不矯情，也沒那麼多屁事，算是挺好打交道的。
希望這一次任務順利。
吃過飯，收拾好東西，司機從車裡抱出一箱子彈來。
他們用的是同一系列的步槍，所以七點六二毫米的普彈是通用的。
李龍拿了兩包五十發裝在了自己的挎包裡，齊景月和楊晨學著李龍也各裝了兩包。只有解銳鋒大大咧咧的說：
“我這用的是衝鋒槍，子彈費的快，我多裝一些。”
他往隨身帶的包裡裝了四包一百發子彈，還往彈匣裡壓滿三十發，這纔算完。
李龍把子彈壓好，便提著槍帶著三個年輕人出發了。
一開始三個人時不時的問一下距離溫泉有多遠，但很快，難走的山路，深厚的雪就讓他們閉住了嘴巴，還不時發出喘粗氣的聲音。
這一比較，李龍常年在山裡活動的優勢就顯露了出來。他不時得停一下等等三個年輕人。
“山裡打獵……還真不輕鬆。”走在最後的解銳鋒此刻有點嫌自己裝的子彈有點多了，畢竟那子彈也是挺有份量的。
“嗯，要想排槍打獵還是容易，但想要體驗真正的打獵，就得做好辛苦的準備。”李龍說道，“這還是我給你們指定目標。不然的話如果是新手冒然進來，你們就只能在山裡亂轉，還有可能迷路。”
楊晨一開始還想著記一下路，等夏天的時候自己就可以帶人過來了。畢竟溫泉還是挺罕見挺招人的，但眼下根本顧不得記地貌了，就只想著能快點兒到地方。
“還……還有多遠？”齊景月反倒是這三個人中狀態最好的，她緊緊跟著李龍，看翻了有兩座山了，便問道。
“這道山樑過去，就進溫泉溝了。”李龍龍指了指前面說，“這還算是走近路，要是從溝口繞，走平路的話，還要多走兩三公里。”
“李師傅，這是兔子印吧？”楊晨在後面看著旁邊灌木叢裡的爪印問道。
“是的。”李龍看了一眼說道：
“這裡兔子還是挺多的。”
接下來沒繼續說，拿五六打兔子有點大材小用了。
終於翻過了那道山樑，往下看，山兩邊有稀疏的松林，中間是一條還沒結冰的小溪，水面上還飄著霧氣。
“溫泉啊！”齊景月一看就明白，那水溫很高，所以纔會不結冰，然後纔會有霧氣，搞得山溝裡跟仙境一樣，剛纔的辛苦，真的是值了！
“下去吧。”李龍說道，“往下的時候慢點兒，腳踩實，別讓草給絆倒了，雪下面啥玩意兒都有，別讓枯樹枝傷著自己。”
說完，他當先往下走。
儘管齊景月和楊晨、解銳鋒非常想坐在雪地裡滑下去，但李龍的提醒還是讓他們不敢大意，就那麼一步一個腳印，順著李龍往下走的路子來到了山溝裡。
“水還真是溫的！”齊景月跑到小溪邊上，蹲下來脫去手套摸了摸手，然後驚喜的喊著。
“還有一股子不好聞的味道。”解銳鋒有些嫌棄的說道，“和我想的不一樣啊。”
“應該是硫磺的味道。”楊晨懂的多些，解釋著，“溫泉一般來自於火山，裡面多帶有硫磺。泡溫泉能殺死皮膚上的寄生蟲，緩解或者治療皮膚病，主要的用途就是來自於硫磺。”
專業的解釋，不需要李龍再浪費口舌了。
齊景月突然再次驚呼：
“這裡面竟然還有魚！”
好吧，這裡面有魚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
兩個男人緊跟過去，蹲在齊景月的兩邊往水裡看。
這一刻，他們也只是大孩子罷了。
李龍有點無聊，往上走走，看到小溪裡石頭挺多，他習慣性的靠近一些掃了一眼。
沒啥發現。
想想也正常，如果好東西遍地都是，那就不是啥好東西了。
再往前看，有幾塊石頭在水中泡的時間長了，看著挺漂亮，跟玉一樣，但李龍現在也算是半個專業人士了，他知道那是石英岩，只不過相對比較透一點兒而已。
再往前走了十幾米，李龍發現溪水變深，正打算往回走的時候，發現水裡有塊石頭，有點特別。
他背好槍，把挎包挪到背後，然後蹲下來，去撈那塊石頭。
石頭挺大，大半個籃球左右——撈上來看了看，發現是自己誤判了——不是玉。
有點遺憾的把石頭又推回到水裡，順後摸著一塊巴掌大的石頭準備把玩一下。
咦？
這石頭不錯啊，觸感和先前的完全不一樣，他撈出來甩了甩上面的水，哈哈，還真是一塊玉。
玉石重二三百克的樣子，深綠色，沒皮，不規則柱形，不過玉質一般，有黑麻點，現在賣不上錢，就是二三十年後，也就幾十上百塊。
“你撿到了什麼？”齊景月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上來。
“一塊碧玉。”李龍隨手把玉石扔給她，“送給你了。”
“玉石？這是真玉石？”齊景月有些意外，隨即驚喜的叫了起來，“這是碧玉？”
“嗯，瑪河碧玉。不過玉質很一般。”李龍說的是實話。
“那也是玉啊……”齊景月反駁。
李龍沒再說話。
後面的楊晨和解銳鋒聽著有玉石，立刻過來看，看完後就在小溪裡找了起來。
很快，他們摸出好幾塊石頭來給李龍看。
“都是石英岩，當然我也看不準，你們可以帶回去。”李龍雞賊，不給準話，也不得罪人。
一聽李龍說是石英岩，雖然有些不太相信，但爲了表示自己的大氣，兩個小夥子還是把撿來的石頭給扔了。
齊景月也撿了兩塊，李龍直說這是石英岩。
她也有些失望，但隨即就握著那塊玉石，緊跟上了李龍的步伐。
撿玉算是小插曲，往前走了一段路，李龍指了指路邊被踩過的雪地說：
“看看，這是野豬羣過來的痕跡，不過有一段時間了，至少在一個星期之前。”
野豬是偶蹄目，通俗的講就是兩個蹄甲子，加上成羣結隊，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麼多……這蹄印好大！”三個年輕人以前還真沒怎麼接觸過這個，立刻就圍了過去觀察。
然後就發現了野豬拉的屎。
李龍等他們觀察完，繼續帶著他們前進。
再往前走出一百多米，溪水上的霧氣更盛了，山谷本身範圍就比較小，此刻基本上都被掩蓋在了霧氣中。
霧氣中的硫磺味道更濃了，讓人略微有點不適應。
“走慢點兒，不要發出聲音。”李龍低聲說道，“現在不確定前面會不會有動物，但如果聲音大的話會把東西驚走。”
後面三個人紛紛點頭，齊景月乾脆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李龍大略估計了一下，這裡距離溫泉池子還有兩三百米，機靈點兒的獵物是能聽到這裡的動靜的。
所以還是小聲點兒。
當然，看三個人的表情，就算這一趟沒打著東西，他們也算是漲了見識了。
越靠近溫泉池子，雪地裡的腳印越多，有些雪乾脆就被踩化掉，溪水邊開始有污泥，走路需要更加小心。
池子，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