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賞梅宴還是挑件素色的衣服。”嬤嬤善意的提醒周安之。
周安之聞聲瞥了一眼嬤嬤,她倒是個難得好人。上輩子也曾這般提醒自己,只是那時候的周安之一心相信周若素和喬喜,壓根兒就沒聽她的話。聞言卻也是婉言謝道:“不必了,我就喜歡這匹蓮青色的料子。”
聽着周安之這般回答,剛剛眉心皺起的周若素和喬喜兩人鬆了口氣。喬喜笑道:“安之姐姐眼光果然是好,如此,就勞煩嬤嬤爲我們量體裁衣了。”
嬤嬤心中微微嘆息,卻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便又依言爲幾位小姐量身子來。
自始至終,喬老夫人都斜倚在榻上閉着眼睛假寐,對眼前的一切恍若未聞。只要是有關孩子的事情,她從來都裝不知道。這樣這也可以鍛鍊些周安之的脾性。
待量完了衣裳,嬤嬤走了後。喬韻才笑道:“幾個孩子都是大姑娘了,咱們喬家的姑娘們都是傾國傾城的容貌。不能讓那些其它府裡的小姐們比下去,所以我就擅作主張給孩子們定了些首飾。”說着,她吩咐身後的婢女把幾個匣子端了出來,一個給了周若素,一個給了周安之。
周安之的匣子沉甸甸的喬韻看着她,語氣分外慈愛:“母親瞧你這些日子累着了,自己逛首飾鋪子的時候給你挑選的,都是依照最好的款式。”
軟榻上,喬老夫人的眉頭皺了皺,似乎想睜眼,然而頓了頓,終究還是繼續假寐。
“多謝母親,”周安之也回禮。
她這個母親還真是寵着她,她這些天無非是陪祖母說話,怎麼可能累到?從小到大都不曾在她身邊的又怎麼會知道她的喜好?
“若素姐姐,咱們就先回去瞧瞧吧,”喬喜拉着周若素眨了眨眼道:“想來安之姐的首飾定是最好的那個,我和若素姐姐的都是陪襯了。”
周安之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將那匣子扔到一邊,並未細看。絨絨見狀,好奇道:“姑娘也不打開瞧瞧?想來這首飾定是最好的。”
“有什麼可瞧的?橫豎有什麼不一樣?”周安之頭也不回地答。
瞧?只怕還會和上一世相差無幾吧。
絨絨欲言又止,她不理解爲什麼周安之的態度這樣冷淡。
周安之想了想,又伸手過來將那匣子打開。
一打開,便是金燦燦的光芒撲面而來,只看見匣子裡全是金鐲子,金耳環,金吊墜,金髮釵,只怕這喬韻把能想到的都給了她,看着雖然金光燦燦,可是懂得珠寶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些東西不過是上了一層金粉,並不是真的金首飾。
絨絨在笨自然也懂得了其中的道理,忍不住露出一絲憤怒的神情。
周安之險些失笑。這些東西,在出嫁之前,她的首飾都是這樣的。這樣的金釵子銀項圈,便是鄉下的姑娘都不會戴。
每每她穿着顏色豔麗的衣裳再戴着那些金晃晃的首飾,活像個移動的匣子。在美若天仙的周若素面前,活脫
脫一個鄉下粗鄙的丫頭。
如今這些東西在次落到周安之面前,只覺得實在是可笑了。
絨絨觀察着自家姑娘,便見周安之將匣子一合,推給絨絨:“找個地方扔了吧,順便去買根銀釵子回來,也不用太好,刻梅花的就行。”
“姑娘……”絨絨驚訝道:“就這麼扔了,會不會太可惜了?”她雖然也很氣憤他們欺負周安之的舉動,可是這般行事,還是太過大膽了些。若是讓有心人瞧見了,不免又是風波一場。
“這些首飾既然已經不能戴,留着有什麼用,倒不如扔了,給那些虛榮的人。”周安之淡淡答。
分明是貴族的姑娘,出手卻沒有兩位妹妹大方。她以前覺得那是因爲母親教育女兒的方式,可如今呢?她卻不會再傻下去了。
大家期待已久的梅花宴,終究還是來了。
喬府也與以往不同,佈置的更花心思,不知道的還真以爲是因爲周安之的到來,喬老纔會這樣費心思可是周安之卻心裡明白,喬老這樣做,無非是因爲在藉此事思念那個人吧。
是以那些貴族們的公子都很像見周安之一面,也就是說,不像以往一般不分男眷女眷。此事喬老恐怕也是再爲他們挑選未來的夫君吧。
可是喬老卻算錯了一件事,她的好女兒喬韻一定會藉此事鬧出點事情。
一大早,喬府裡便忙開了花。院裡,絨絨仔細的爲周安之簪上了銀簪,笑道:“姑娘,好了。”
絨絨雖然跟她的時間不長,可是梳頭梳的最好,之前周若素還想將她要過去給自己梳頭,可絨絨是八皇子親自給周安之的丫頭,絨絨不願,周若素也無可奈何。
“姑娘這身可真是好看極了。”絨絨看着就笑,隨即又有些遲疑:“就是頭上看着太素了些。”
周安之的頭髮又黑又多,被絨絨梳了個精巧的垂雲髻,看上去典雅又別緻。即便及笄後,周安之都是如丫頭一般梳着雙環髻,換了個樣式,看起來靜似乎長成了不少。那圓潤可愛的臉蛋似乎也清秀婉約了起來,終於有些少女的味道。
只是一枝銀簪子孤零零的插在頭上,看上去頗爲可憐,不知道還以爲是哪家的妙齡姑娘。
絨絨越想越覺得過分,臉上忍不住流露出憤怒。這喬府家大業大,可週安之今日卻沒有一枝能拿的出手的首飾。喬
這周府一大家子人都是靠周律養着,卻做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事情。偏偏周安之還無法說什麼,可是若是把那些金燦燦的首飾帶出去,只怕會壞了喬老的興致,周安之也會因此遭人笑話。
周安之只看了絨絨一眼,便猜到了絨絨心中在想什麼,不由得搖頭失笑。事實上,她上一世也並非喜歡那些首飾,只是爲了讓喬韻看自己一眼,才那樣做的。
這樣便能對外頭說,並不是周律和喬韻故意給女兒難堪,是因爲人家本來就最愛這樣閃閃的金飾啊!
再看周安之樂此不疲的戴着那些誇張的首飾,於是衆人便有了這樣一個認知,周府大房嫡女貪婪愛財,俗不可耐,愛
出風頭,如鄉下的丫頭般。
絨絨怕周安之傷心,連忙換了個話頭,道:“不過那嬤嬤真是好手藝,姑娘這身真漂亮。”
也不知是不是心底憐惜周安之,嬤嬤送來的這件衣裳,竟是繡工出奇的精緻,簡直可以和皇宮那些的貴人們衣料相比。
許是照顧她容貌偏小,蓮青色難免老沉,便在裙子下襬處繡了大朵大朵的海棠花,栩栩如生,綻放的又豔麗,實在美麗極了,活脫脫的一個生在蓮花上的仙子。
而周安之竟也穿的合身,沒有一點兒看上去老氣的意思,再配上上好的狐裘披風,一切準備就緒。
絨絨和鶯歌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訝。如今自家姑娘竟連這樣的重色都能壓住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從前可從來不知道周安之是個衣架子。
“走吧。”周安之站起身來:“不能等得太久。”
方出院子,便又見花園中的梅花生的又紅又大,她停下腳步,掐了小小的一朵,挽進烏鴉鴉的髮髻中,一下便似錦上添花。
“姑娘可真好看。”絨絨讚歎道。
翠兒從喬老院子的方向趕來,看到周安之後,呆愣的站在原地,竟沒想到這周府的嫡女竟然有這等容貌,簡直和畫上的人走下來一樣,突然覺得周安之陌生的緊。氣質沉靜而穩重,配着那高貴的蓮青色,說是公主怕也不爲過。她差一點就沒上前確認,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
直到絨絨笑盈盈的開口:“翠兒姐姐這是在瞧什麼呢?”
翠兒一愣,習慣性的正要說幾句漂亮話,突然想到今日是梅花宴,周安之這般出衆,豈不是將周若素和喬喜都壓下去了。
她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誇獎話兒嚥了下去,轉頭一副憂心的模樣:“姑娘這樣年輕,何必穿這樣的顏色,平白遮了自己的好氣色。這簪子,是不是素了些?這樣下去,沒得人說喬府中的姑娘還這般樸素的。”
絨絨撇了撇嘴,如果按照你們說的辦,今日去了梅花宴,周安之定會被衆人嗤笑。這人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她正要替周安之斥責幾句,便聽見周安之輕聲開口:“天下之道,鋪張浪費實在不好,樸素一點又如何不好?被人瞧見了,只會說周府門風端正,是好事。至於衣裳就更不必在意,”周安之揚了揚嘴角:“今日在賞花,可跟衣裳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她一番話說下來,溫溫柔柔,親親切切,卻含着不可置疑的威嚴。
翠兒被周安之這麼一說,腦子混沌一片,她不怕周安之發火,可是她受了周若素的好處,如果就這樣讓她去了梅院宴,只怕周若素會大發雷霆,到時她兩處都得罪了,如今喬老還這樣喜歡周安之,不能得罪了周安之。
絨絨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忙又噤了聲恢復了剛纔的神情,只是眉目中的暢快還是掩飾不了。
鶯歌在一旁也是沒想到周安之會說出如此嗆人的話來,看了眼周安之,露出一副欣慰的樣子,看來主子的眼光沒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