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教訓得是。”傾歡低眉順眼的跪在那裡，跟那日雲老夫人回府來時不一樣，她沒有濃妝豔抹，甚至都幾乎沒怎麼打扮，頭髮鬆鬆散散的垂落下來，發間繫着一條和她衣裙相配的藍色絲帶，長長的垂了下來。
雲老夫人看着傾歡，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覺得傾歡身上有一種非常強烈的熟悉感，她也不知道這種熟悉感來自何處，卻在某一個瞬間，強烈到了極點。
不過既然傾歡已經認錯，且將姿態放得如此低，若是雲老夫人再拿此說事，反倒顯得她和小輩斤斤計較，不夠大氣。
“起來吧。”雲老夫人當然不可能徹底消氣，只是說道：“你再跪下去，讓旁的人瞧見了還以爲是我們這麼大家子人欺負你，像什麼樣子？”
雲老夫人這話帶着刺，眉眼間帶着些嘲諷之色，傾歡乖巧的站了起來，知道雲老夫人心裡定是憋着火呢，自然也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真去頂撞雲老夫人。
“說到底阿淺還是個乖巧懂事的，便是娘發了再大的火，這不三言兩語就消氣了嗎。”安玉顏笑着開了口。
安玉顏這話中可是極有深意的，雲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嗆道：“那是六丫頭乖巧懂事一些，還是大丫頭乖巧懂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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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老夫人這話一問出口，安玉顏嘴角的笑容就滯了滯，“子衿和阿淺是姐妹，自然都是乖巧懂事的。”
雲老夫人讓安玉顏吃了次癟，心裡的怒火稍稍被沖淡了一些，雲澤扶着雲老夫人坐到了一旁，除了雲老夫人之外，其餘人一概都是站着的，只有雲老夫人自己坐着。
雲老夫人深吸了口氣，這讓她瞬時間就產生了一股子的優越感，她的視線落在一直都沒說話的幾個小輩身上，眼神從雲如煙到雲靜曦，再到雲漣漪，看得三人心裡皆是有些發毛。
“二丫頭，你過來。”雲老夫人突然開口，叫雲如煙上前。
雲如煙被點名，頓時心裡一緊，下意識先看向池遙。
池遙心底卻是一喜，面上卻是冷着臉呵斥道：“老夫人叫你，你還不快快上前？”池遙看了雲如煙一眼，眼中帶着顯而易見的警告之色，雲如煙身子一顫，馬上上前兩步，走到了雲老夫人身前，乖巧的叫了聲：“祖母。”
“二丫頭長大了啊。”雲老夫人看着雲如煙，眼神波瀾不驚，看不出是什麼意思。
雲如煙原本低着頭做恭敬狀，這是池遙告訴她的，在雲老夫人面前一定要謙卑，雲如煙對雲老夫人還是有些記憶的，只隱約記得雲老夫人是不太好相處的人，而且又一向看不起池遙，自然也連帶着看不上她。
雲如煙還記得她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和雲子衿之間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雲子衿跟安玉顏告狀，安玉顏又告訴了池遙，池遙就狠狠罰了她一頓，而且警告她以後不管是什麼事都要順着雲子衿，絕對不能忤逆她的意思，也不能讓她不高興。
那個時候雲如煙還是有些不太能理解，爲什麼
同樣是相府的千金，受到的待遇卻是如此的天差地別，後來她才知道，因爲雲子衿是嫡女，她是庶女，所以她一輩子都要被雲子衿踩在頭上，有什麼好東西都是雲子衿的，她就算再喜歡也只能看看，有的時候連看一眼都不行。
那個時候雲琳琅還沒有出生，林秀還沒進門，雲澤就只有雲子衿和她兩個女兒，雲如煙聽說雲老夫人不喜歡雲子衿，就想着如果她能得到雲老夫人的喜愛，或許她就可以和雲子衿平起平坐？她喜歡的東西，就算不能完全據爲己有，可好歹也能被分到一半了？
就是抱着這種想法，雲如煙想盡辦法想要得到雲老夫人的喜愛，池遙告訴她要在雲老夫人面前乖巧一些懂事一些，嘴巴再甜一些，多說一些雲老夫人喜歡聽的話，雲如煙按照池遙說的去做，可雲老夫人對她總是冷冷淡淡的，雲老夫人看她的眼神中，總是夾雜着一抹當時雲如煙那個年紀所絕對不能理解的情緒。
後來雲如煙才知道，雲老夫人每次看她時眼神中所包含的，那是嘲諷，是鄙夷，是不屑。
那是一種深深的嫌棄和厭惡，雲如煙知道這種眼神所代表的含義，那代表着不管她怎麼做，做什麼，都不可能得到雲老夫人的喜愛。
雲如煙原本低着頭，可聽到雲老夫人的聲音，到底還是忍不住微微擡頭去看，對上了那種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雲如煙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她真的特別討厭這種眼神。
“二丫頭長大了，變漂亮了，親事可是定下了？”雲老夫人看着雲如煙，語氣還算溫和的說着，可雲如煙分明在雲老夫人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嫌棄之色。
雲老夫人從始至終都不喜歡她，或者應該說，雲老夫人不是不喜歡她，而是看不起她，看不起她的出身，自然也連帶着看不起池遙。
雲如煙突然間有些恨，她恨的人卻不是雲老夫人，而是池遙。
都是因爲池遙出身卑賤，所以她纔要在府中事事依靠着雲子衿，連說話都不能理直氣壯，如果她的生母是安玉顏，如果她是這相府中的嫡女，如果……雲如煙想到這裡，又是委屈又是恨。
恨的是池遙，委屈的是自己。
“府中的幾個丫頭，除了子衿入宮之外，都還不曾許過人。”雲澤見雲如煙好半天都沒回雲老夫人的話，看了她一眼替雲如煙回了。
“二丫頭年紀也不小了，你這個當爹的可別光顧着你那寶貝的嫡出女兒，後面的這幾個丫頭，除了五丫頭和六丫頭年紀還小，其他的幾個丫頭可都到了議親的年紀了。左右都是你的女兒，還得你多費些心。”雲老夫人說着，頓了頓，看向安玉顏身後低眉順眼的池遙，開口說道：“二丫頭是個好的，看來池姨娘也費心教導了。”
雲老夫人話音才落，池遙忙上前一步，直接跪了下去，開口說道：“妾不敢居功，都是相爺和夫人悉心照料。”
雲如煙看着池遙的動作，心裡的恨意瘋狂滋生，她突然
看向了一旁的傾歡。
傾歡原本正安安靜靜的站着，只覺得兩道灼熱的視線看了過來，而且那眼神絕對說不上友好，傾歡眉頭微蹙，看向那視線的來源，對上了雲如煙的視線。
傾歡面色平靜，雲如煙卻突然覺得好像被人當衆打了一巴掌似的，她以前從未發現，池遙居然如此的卑賤……
一時間雲如煙對自己庶出的身份更是痛恨不已。
安玉顏聽雲老夫人突然點名池遙和雲如煙，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
雲老夫人這是當着衆人的面，打她的臉呢！
“行了，你做的好就是好。”雲老夫人沒再看池遙，揮了揮手，示意她起來。
“四丫頭和五丫頭，你們兩個也過來。”雲老夫人又轉向了雲靜曦和雲漣漪。
雲靜曦聽雲老夫人叫她，有些迫不及待的站了出來，雲漣漪則是有些緊張的邁了一步，還差點摔倒。
“祖母。”雲靜曦湊上去，笑着說道：“我還以爲祖母把我忘了呢。”
雲靜曦言語間的討好之意毫不掩飾，雲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倒是很給面子的揚了揚嘴角。
“四丫頭嘴甜得很。”雲老夫人又讓雲靜曦走得再近一些。
雲漣漪有些茫然無措的站在那裡，林秀看到雲漣漪這個不成氣候的樣子就來氣，生怕雲漣漪連累到雲靜曦，上前將她扯了回來，低聲呵斥道：“沒用的東西，還不快回來。”
雲漣漪被林秀呵斥，扁了扁嘴，似是有些委屈，但還是強忍着，完全不敢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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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懶得搭理雲漣漪，這麼一眨眼的工夫，雲靜曦不知道說了什麼，把雲老夫人逗得哈哈一笑，頓時屋子裡面的詭異氣氛都被沖淡了許多。
林秀見此頓時有些得意，果然是她最看重的女兒，就這方面來說，雲靜曦不知道比雲漣漪強了多少，也難怪雲漣漪不得林秀喜愛了。
雲澤見雲靜曦竟然能把雲老夫人逗樂，倒是有些意外，他也知道府中的這幾個丫頭，雲老夫人都不怎麼喜歡，更別說雲老夫人剛剛還發了火，沒想到雲靜曦的三言兩語居然能讓她笑出來。雲靜曦的確是嘴甜，也愛說話，單就這點來說，府中的幾個丫頭怕是誰都不如她。
“四表姐可真厲害，看來祖母也很喜歡四表姐呢。”方冰雁笑着開口說了句。
“我這不過是班門弄斧，表妹才厲害呢，能如此得祖母喜歡。”雲靜曦也笑着回了過去，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和方冰雁分別站在了雲老夫人的兩側，倒是有點齊頭並進的意思啊。
傾歡站在那裡卻早已經神遊天際，她百無聊賴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只想快些離開這裡。
這幾日每晚隱都會在深夜時分來教她武功，知道隱的身份後傾歡對隱就卸下了防備，隱几次三番救她，更是將自己的身份坦誠布公，傾歡已經沒有理由再需要去防備隱了，所以她和隱之間如今的相處模式，也比之前舒坦和自然許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