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不想將孃親救出來嗎?”傾歡深吸一口氣,直視着雲澤說道:“其實爹爹心裡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孃親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這裡從來都不應該是她的歸處。”
雲澤眉眼冷漠,有些固執的開口說道:“她嫁我,進府十餘載,倘若這裡不該是她的何處,那你倒是告訴我,她的歸處該是何處?”
其實傾歡想跟雲澤說,像她和百里明珠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什麼歸處。
因爲她們懂得巫術,身上擁有那種力量,普天之下有許多人想要得到她們,也有更多的人想要殺了她們,所以大概沒有誰是值得信任可以依賴的。
這一點傾歡已經親身經歷過。
“爹爹覺得孃親現在過得開心嗎?”傾歡反問雲澤:“在這相府之中,她可曾開心?”
雲澤嘴角下彎,冷冷的抿成了一條弧線,對於傾歡的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你走吧。”雲澤沉默好半天后轉身,背對着傾歡,冷硬的眉眼間閃過一抹深深的疲憊之色,他只道:“讓我想想。”
傾歡垂眸,沉默的站起了身來,她沒有再跪在那裡求雲澤一定要休了百里明珠,只是轉身小步的往門口走去,打開了書房的門,任由月光傾瀉而下,然後關上門,看着書房的門在眼前漸漸關上,阻擋了月光,也隔去了一室的迷思。
次日一大早雲澤從書房出來時,已經換好了朝服,掃去了疲憊之色,整個人看上去都十分有威嚴,和從前的那個雲澤一模一樣。
“相爺。”雲澤所行之處,婢女家丁都停下腳步恭敬的給雲澤行禮,雲澤腳步不停,目不斜視的一路往前走去,行至前廳,遇到了不知何時等候在那裡的安玉顏。
安玉顏看到雲澤笑着迎了上來,走到雲澤面前,雲澤眸光一閃,停下了腳步。
安玉顏擡手幫雲澤整理着朝服上的褶皺,這些她做起來已經很熟練,無數個晨起都是她伺候雲澤更衣,手上的動作行雲流水,安玉顏嘴角含笑,即便和雲澤兩日未見好像也沒並沒有絲毫的不妥之處,反倒像極了一個溫柔體貼的好妻子。
“相爺要去上朝了嗎?”安玉顏幫雲澤整理好後,溫聲問道。
雲澤看着安玉顏,他的眼神有些冷,有些淡,但還是從嗓子眼裡低低的擠出一個音來:“嗯。”
早就習慣了雲澤的態度,安玉顏笑着側開了身子,語氣依舊溫柔:“妾身送送相爺。”
“不用了。”雲澤拒絕,擡腳就走。
安玉顏看着雲澤的背影,嘴角弧度卻是漸漸擴大,面對雲澤的冷漠她並不在意,她已經知道安黎晚在君無夜面前進言,要雲澤休了百里明珠的事。
雲澤走到相府門口,看到那裡聽着一輛馬車,未待雲澤走近,那馬車上的簾子被掀起,露出傾歡的臉龐來。
“相爺。”夏霜和秋意站在馬車旁,忐忑不安的叫了雲澤一聲。
“爹爹。”傾歡也開口叫了雲澤一聲,她額頭上的傷已經處理過,裹上了一層細布,看上去更顯柔弱三分。
雲澤似乎對傾歡會出現在這裡並不驚訝
,他沒有迴應傾歡,也沒有開口說隻言片語,徑直上了馬車,坐在傾歡對面,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馬車緩緩行駛起來,朝着宮門口而去,雲澤和傾歡父女一路無言,直到馬車入宮停下,雲澤首先下了馬車,夏霜和秋意來扶傾歡,雲澤已經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傾歡被夏霜和秋意扶着下了馬車,站在那裡盯着雲澤遠去的背影看了好一會。
“阿淺!”君無憂的叫聲突然從一側傳來,傾歡側目去看,就看到君無憂快步朝她走來,青禾等一衆宮女跟在後面。
“你真的進宮來了,我還以爲皇兄在糊弄我呢。”君無憂走到傾歡身旁,一把拉過她的胳膊,驚喜的問道:“你是來找我的嗎?”
傾歡慢慢搖了搖頭,君無憂瞪着她,正要開口,傾歡說道:“我是陪爹爹來的。”
“丞相?丞相都那麼大個人了,還需要你陪着?”君無憂對傾歡的說辭不屑一顧,雖然對傾歡不是特意進宮找她而不滿,但也沒怪她,拉着她就要往慈寧宮走。
“前兩日我出府去找唐姐姐玩,唐姐姐送了我一對珊瑚手串,雖然不怎麼名貴,但非常漂亮,只是上面有藥香味,我不太喜歡,可唐姐姐說戴着這手串對身體有好處,我送給你一個。”君無憂並不知道兩日前傾歡進宮的事,也不知道在乾清宮所發生的一切。
“長公主,我今天不能陪你玩了。”傾歡拉住君無憂。
君無憂回頭,不滿的問道:“爲什麼啊?”
“我今天陪爹爹進宮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我要在這裡等爹爹下朝。”
君無憂皺眉,又問:“什麼重要的事?你是說你要在這裡等着丞相下朝?那可要好幾個時辰呢,過會日頭該大了,你站在這裡可不行。”
不等傾歡開口,君無憂又說道:“我找人幫你在這裡看着,丞相一下朝就來稟告我們,這樣你放心了?”
君無憂說完,拉着傾歡就往慈寧宮跑。
傾歡無奈,被君無憂拉着,爲了避免跌倒,只能跟着她的腳步。
君無憂帶着傾歡一路進了慈寧宮,白錦繡和君無雙居然也都在,君無憂風風火火的拉着傾歡就往裡面衝,一邊衝一邊大聲說道:“母妃,皇兄,你們猜誰來了?”
被君無憂緊緊拉着,傾歡連行禮都不得,白錦繡和君無雙同時看了過來,傾歡正要行禮,白錦繡起身上前,一把抓住了傾歡的手。
“阿淺丫頭。”白錦繡拍了拍傾歡的手背,面露慈愛之色,眼中隱約還帶着一抹憐憫和疼惜之色,傾歡看了個真切。
“太后。”傾歡垂眸,裝做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
“可憐的丫頭。”白錦繡嘆道:“真是難爲你了。”
傾歡自然聽出了白錦繡的言下之意,君無憂走到君無雙身邊說道:“皇兄,你還真是料事如神,阿淺真的進宮來了。”
君無雙的面前橫着一個棋盤,上面的黑子和白子正廝殺得厲害,原來這對母子是在下棋。
傾歡擡頭,透過白錦繡看向君無雙,君無雙恰巧也正在看她,眸中晦暗不明,令
人琢磨不透。
只一個對視,兩人又都同時轉開視線,極爲默契。
“阿淺丫頭,你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白錦繡一擡頭看到了傾歡頭上裹着的細布,馬上詢問了一聲。
君無憂方纔只顧着驚喜和高興,竟完全沒注意到這點,此刻聽白錦繡一說才發現,有些驚訝的問道:“阿淺,你受傷了?”
“沒什麼事,只是裹得有些嚴重了,其實只是有點紅腫,連血都沒流。”傾歡回道。
君無憂聽傾歡這麼說也沒在意,拉着她往裡面走了走,讓青禾去把珊瑚手串拿來,一定要送給傾歡。
君無憂拉着傾歡的手強硬的把珊瑚手串給傾歡戴在了手腕上,傾歡知道君無憂的性子,也不推脫,表現出很喜歡的模樣來,君無憂見此馬上得意的揚了揚頭,說道:“那當然,這可是唐姐姐送我的。”
傾歡心不在焉的被君無憂纏着說了好一會的話,那邊白錦繡和君無雙心無旁騖的下着棋,有一種安靜而又祥和的氣氛圍繞在兩人周圍。
白錦繡落下一子,見君無雙遲遲未落子,她擡眸看了君無雙一眼,見君無雙右手中指和食指間夾着一枚白色的棋子,他視線落在棋盤上,卻好似有點心不在焉。
白錦繡倒還是第一次看到君無雙在下棋時走神,她挑眉問道:“無雙,你可是有心事?”
“無。”君無雙說着,指間的白子終於在棋盤上落下。
白錦繡看了一眼那落子的位置,看向君無雙的眼神頓時有些深,“這不像你的棋路,還說沒有心事。”
君無雙不語,也不知是不是默認了白錦繡的話。
正在此時,有人來通傳已經下了早朝,傾歡聞言馬上走了過來,君無憂正要說她和傾歡一起去,君無雙冷清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我送你。”
傾歡腳步一頓,回頭看了君無雙一眼。
君無雙已經站起了身子來,朝着傾歡所在的方向走來,君無憂撇了撇嘴,有些責怪自家兄長快自己一步,正要開口,君無雙的眼神突然朝她掃了過來。
君無憂的話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眼裡,她分明在君無雙眼中看到“不許跟過來”這幾個大字。
而且自家兄長的眼神好凶……
君無憂一個晃神的工夫,傾歡和君無雙已經走出去了,君無憂站在原地跳了跳腳,跟白錦繡告狀:“母妃,你看皇兄!”
白錦繡卻是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好似覺察到了什麼一般。
“無憂,你說無雙是不是對阿淺丫頭有點不太一樣?”
“母妃,這個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的事,你才發現嗎?”君無憂說着,毫無形象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白錦繡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皇兄顯然是看上人家了,不過阿淺對皇兄貌似沒什麼其他的意思……”
“無憂。”白錦繡打斷君無憂的話,臉上的表情有些冷,“這話以後休要再說,無雙不是愚笨之人,不會做出格的事。”
君無憂愣住,皇兄喜歡阿淺,怎麼能說是出格的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