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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爺們裡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葉景祀,爲了名聲他是一直在仕子圈裡混,進士,舉人,秀才都有,只要會讀書就行,家境反而沒那麼要緊。

葉景祀之所以進圈之後能混這麼好,杜俊肯帶他是其一,他也捨得撒錢,但凡詩會全部都是他的主人,一應費用全部都是他出,或者誰想自費出個詩集也全部是葉景祀買單,葉景祀自己已經自費出了無數本。再就是圈中有家境貧苦的,葉景祀更是大手筆接濟,散財童子一樣的花錢方式讓葉景祀的人緣瞬間有了。

姜大爺跟同窗因爲出身太低,宣傳造勢時只能從低等級來,這也是爲什麼下人先得到消息,主子輩的反而不知道。這話剛傳出來時沒人當姜大爺的話是回事,夢想娶個千金小姐帶來大筆陪嫁,再有兩個美貌丫頭的這種夢,許多窮酸書生都做過,不然才子佳人的書也不會出現了,實在都是窮書生自己YY出來的。

姜大爺神奇之處就在與他把小姐的真實身份完全點出了,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要麼是兩家有大仇,故意坑人姑娘。再不然就是葉薇真風流,真跟姜大爺有什麼,姜大爺這纔拿出來說,不然這麼多千金小姐,偏偏就要說她。

詩會上葉景祀正跟仕子們喝酒時,就有人悄悄拉住葉景祀問,是不是有個妹妹是葉薇,葉景祀當時愣了一下,姑娘的閨名如何能外傳,誰傳出來的。

那人知道沒錯,便把姜大爺在外頭宣傳的故事說了,他並不知內情,姜大爺敢指名道姓說是葉薇,他就是心裡懷疑葉薇的名節,嘴上說話時卻把姜大爺鄙視一番,自己做夢YY就算了,這種不犯法。但是弄成這樣就是毀人家姑娘的名節,父兄出頭這種男人真是打死都不爲過。

葉景祀當時就變了臉色,尋個藉口走了,一刻鐘後帶着一羣王孫公子在醉仙樓前巧遇姜公子,大打出手一番,姜大爺擡回家就斷氣了。屍體擡到家裡,姜家父母還鬧不清楚狀況,就有人拉他們去衙門,剛走到衙門門口,捕快也不問青紅皁白就把兩人抓了,生死不明。然後更不幸的事情發生了,獨自在家的姜姑娘被拐子拐跑,下落不知。

從葉景祀得到消息到姜家四口全部完蛋,總共耗時一個時辰,那時候仕子們的詩會還沒有結束,葉景祀還趕場回去做了首詩,順道買了單。

國公府上下得知消息之時,葉景祀已經辦完事喝完酒,正往家裡趕。年後他就去了衙門當差,因爲是閒差,他雖然沒有按點去,卻跟上下同僚關係很好,各方的交際應酬也沒有落下,白天幾乎沒在家裡過,但晚上他從來都是按點回去,就是有事不能準時也會派小廝往家裡傳個話,主要是怕楚靜言掛心。

安寧長公主對葉景祀這樣行事滿意不到不能滿意,上進懂事,還知道體貼父母,打架鬧事的時候都少了。雖然對娶妻之事仍然十分挑剔,不過兒子如此優秀,對正室挑剔一點也理所當然。

“下午有詩會,我已經吃過飯,父親,母親不用管我,我喝的有些多,想回去歇着了。”葉景祀請安完畢就溜了,只說喝多了醉酒,安寧長公主也只得讓他去。

一路狂奔回到屋裡,楚靜言卻不在正房,只在後頭小廚房裡忙活着。早飯她不可能起身做,不是她懶,實在是……晚飯她就親自收拾,動手能力雖然差了些,動嘴能力卻是不差。菜湯如何搭配,還要注意四季食補,以及葉景祀的喜好,下人做的當然好,她卻希望自己能多用些心。

“晚飯有什麼好吃的?”葉景祀推開小廚房的院門,只見靜楚言正在廚房門口着着,一身家常春衫,鬢邊彆着一朵新鮮的牡丹花,但如此看她的側臉,只覺得人比花豔。

楚靜言笑着迎了出去,君子遠庖廚,她進廚房都有些勉強,更何況是他葉景祀。笑着上前拉住葉景禮的手道:“都是你喜歡的,一會就好。”

葉景祀伸手摟住楚靜言的纖纖細腰,咬着她的耳朵道:“我最喜歡吃你。”

“別鬧了。”楚靜言笑着說,嗔怒看着葉景祀道:“下人們看着呢。”

“他們都在屋裡呢,纔不會出來。”葉景祀笑着說,乾脆把楚靜言打橫抱起,幾個月的夫妻生活帶給他的快樂,好像超過了活着的這十幾年,心靈相通,身體的緊密結合,不管怎麼抱,怎麼摸,他都覺得抱不夠。

再親密的事都做過,這樣被抱起,楚靜言仍然羞紅了臉,小聲道:“放我下來,這裡人來人往的,被人看到不好。”

“哪裡不好了,誰敢說不好。”葉景祀笑着說,鼻子在楚靜言脖子裡嗅了嗅,小聲道:“真香。”

楚靜言把臉拉了下來,道:“我生氣了。”

葉景祀雖然捨不得,也只得把楚靜言放下來,卻是在靜楚言耳邊道:“下次我讓下人們都出去,我們就在後頭廚房竈臺上……我放把你放到……”

楚靜言騰的一下臉紅了,粉拳就去捶葉景祀的胸,又是氣又是羞的道:“你天天都在想什麼。”

“想你。”葉景祀笑着說,雖然不用抱的,卻是伸手把楚靜言摟在懷裡,笑着道:“真好。”

他深愛着的女人也這樣愛着他。

兩人拉拉扯扯一通終於回到正房裡,楚靜言進屋先泡茶,葉景祀想想使壞,就聽外頭丫頭道:“大爺來了……”

“噫?”葉景祀愣了一下,楚靜言也愣了一下,卻是馬上整了整衣服,恭敬站到葉景祀身後。

小丫頭打起簾子,葉景怡大步進屋,看到葉景祀就直接問:“你把姜家滅門了?”

他得知姜大爺在外造謠的事,就馬上想出手料理,結果等他帶着人找到姜家。姜家已經亂成一團,姜大爺的屍身就在院子裡放着,下人們是搬了搬,抄的抄,一副要捲包跑的模樣。他打聽之後才曉得,葉景祀已經動過手了。

滅門兩個字讓楚靜言愣了一下,不自覺得看向葉景祀。葉景祀也是一臉茫然無辜的模樣,道:“大哥說什麼呢,我下午參加詩會,一直都跟朋友談詩呢。滅門?我怎麼會做那種事情呢,大哥哪裡聽到的謠言。”

葉景怡頓時怔住的了,看怪獸一樣看着葉景祀。姜大爺明明就是葉景祀打死的,這事知道的人太多,姜家其他人也明顯是葉景祀的手筆。從小到大葉景祀惹禍無限,就沒有他不敢承認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心中無限驚訝,葉景怡徑自在圓桌旁坐了下來,瞪着葉景祀再次問道:“姜家的事……真不是你做的?”

葉景祀萬分無辜的攤手道:“大哥肯定哪裡弄錯了,絕對不是我。”

葉景怡一臉不可思議,卻是不說話了,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倒是旁邊站着的楚靜言,看他們兄弟有話要說,讓丫頭倒上茶,便帶着屋裡的丫頭婆子從後門悄悄退出去。

等楚靜言帶着人走遠了,葉景祀話音一轉,連口氣都不同了,道:“大哥消息倒是挺快的嘛。”

葉景怡又是一怔,忍不住問:“姜家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肯定是啊,除了我還會有誰。”葉景祀無比坦然的承認。

葉景怡是真被葉景祀弄糊塗了,道:“那你剛纔……”

“剛纔靜言也在,我不想她知道我做的這些事,所以纔不承認的。現在她走了,只有我們兄弟在,我怎麼會騙大哥你呢。”葉景祀理所當然的說着,又用商議的口吻道:“還想麻煩大哥,以後她在的時候,大哥別說這些話題,有話我們兄弟私下說就好了。”

他還記得楚靜言跟他說過的權勢論,再有權勢也該奉公守法,滅人滿門這種事,要是她知道了,心裡肯定不舒服。

葉景怡聽得心頭又是一震,他當然知道葉景祀納妾之事,也知道楚靜言美貌無雙。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楚靜言對葉景祀的影響力能這麼大。在外頭乾的事竟然不敢讓她知道,甚至要如此相瞞。

葉景祀從小到大行事張揚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無所畏懼,長輩也好,宗族也好,葉景祀雖然不會直接反抗,但根本上他是說不聽的。想法就是誰能拿我怎麼樣呢,我就是這麼做了,又能怎麼樣呢,結果現在一個妾室竟然讓他敢做不敢認。

“姜家那蠢材四處敗壞妹妹們的名聲,我當兄長的出頭很應該。現在想想讓他死的太痛快,該賣到小倌館時狠接幾天客,弄不好就直接死牀上了。他那妹子應該還活着,我吩咐人一定要賣到勾欄裡,肯定會慢慢還債。”葉景祀有幾分可惜的說着,看向葉景怡道:“大哥,你總不會因爲這事責怪我吧,難道我還能任他活着噁心葉家嗎?”

葉景怡看着葉景祀委屈的臉,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停了一下才道:“我當然不會任姜大爺活着,但想取人性命的方式許多種,何必當街殺人,更……你還要滅人家……”

這是葉景怡過來找葉景祀的主因,葉景祀的做法沒有錯,不管是兄長維護妹妹,還圍護家族名聲這都是葉景祀份內事,他一聲不吭的把事情做完了並不能說錯。

只是這個手段,是不是有點太兇殘了些。尤其是葉景祀腦子夠用,絕對能想到先打個半死,擡回家幾天後不治而亡這種手段,直接打死人命,天下腳下總是不好的。更不用說打死當事人後,緊接着就要搞死全家。

“就是天下人都看到又能怎麼樣,我就是打死他了,誰敢讓我償命不成。”葉景祀無所謂的說着,又道:“能生出這樣兒子的人家哪裡會有好東西,外頭風言風語都傳好幾天了,我就不信他家人完全不知,不知道約束兒子,本來就該死,至於他那妹子,侮辱了我的妹妹,我豈能放過他的妹妹。”

葉景怡看着葉景祀說不出話來,倒不是說他的話怎麼了,以葉景祀的性格會這麼想這麼做完全正常。就是他那說話那個口吻,完全就是一副小事情了,幾隻螞蟻而己,看不順眼就搞死。人命?估計在他眼裡真連只狗都不如。

“大哥你幹嘛這樣看着我?這只是小事一件,不用這麼嚴肅吧。”葉景祀不解地問着,廚房的飯菜快要好了,他還要跟楚靜言一起吃飯呢,葉景怡不會打算跟他長談吧。

葉景怡整理一下思緒,對葉景祀用罵的是肯定不中用,他就嘴上答應着,心裡也不會當回事。道:“你當然沒有做錯,但人命關天,平民也好,賤民也好,那都是一條人命,行事之前該諸多思量。該死之人殺之並沒有錯,但動手之前也要三思而行,且不可隨意爲之。”

葉景怡一直以來的認知,下人的命也是命,平常國公府使喚下人也都是寬厚待之,故意尋死的除外。要是無故責打下人,葉老太爺和葉老太太曉得肯定會罵的。投胎比人好,投成了權貴,擁有更多的權利,並不表示他們的命就下人貴多少。

葉景祀現在好像對殺人完全無感似的,姜大爺得罪了他,他要是因爲憤怒殺人全家,這種對不對先不說,至少可以理解。葉景祀現在的口吻就是,無所謂啊,他得罪我,我就殺他全家,小事一件,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

葉景祀聽得心中直翻白眼,臉上嘴裡卻是道:“是,是,大哥說的事,我……確實欠缺考慮了。姜家人應該還沒死絕,好像姜老爺還是個小官,我一會派人跟衙門說一聲,要是還活着呢就把他們給放出來,死了呢我就派人去操持後事。”

葉景怡聽得嘆氣,知道葉景祀這是敷衍他的,卻是道:“老四啊,你也別太肆無忌憚了,姜老爺要真是官員……”

官身的話比平民更難搞,葉景祀以後還要走仕途,這都會成爲政敵的把柄。

“就是個捐的小官,駱家姨娘的親戚……”葉景祀辯解說着,道:“大哥要是擔心有後續手尾,我明天就把這事抹平,保證半點痕跡都不留。”

天下腳下,要說太平也太平,要說黑暗也是真黑暗,只看權力夠不夠大,膽子夠不夠大。他要是混的收拾個姨娘的親戚都收拾不了,他真是白當皇帝的外甥了,都不用活了,直接窩囊死。

“算了,就依你的主意吧,不過姜大爺的屍身體還在家裡扔着,你好歹派人把屍身埋了,那樣實在不像樣。”葉景怡無話可說了,或許他跟葉景祀看問題的出發點完全不同,他是國公府世子,葉景祀則是皇帝外甥,地位高低先不說,思考方式確實很不相同。

葉景祀對葉景怡這個大哥大一直都挺敬重,葉景怡也確實很不容易,道:“大哥放心,我這就派人去,其他事情也全部交給我就好了。”

葉景怡聽到這裡終於站起身來,道:“嗯,這事……要是祖父問起你,你說的緩和一些,別讓老人家生氣。”

“我曉得,大哥就放心吧。”葉景祀說着,他還不知道葉老太爺的脾氣,跟葉景怡的思路差不多,反正就是殺人不對嘛。

恭恭敬敬的把葉景怡送走,葉景祀立馬從後門出去找楚靜言,楚靜言帶着丫頭婆子正在後頭退舍廊下坐着,看到葉景祀出來,曉得葉景怡走了,這才帶着丫頭婆子過來。看葉景祀的神情卻有幾分狐疑,道:“大爺說的事真不是你做的?”

這都要掌燈了,讓葉景怡衝到後院來找人,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太對,尤其是葉景怡看着很着急的模樣。

“大哥弄錯了,以爲是我便急匆匆來了。”葉景祀笑着說,他還沒有正式成親,理論上說後宅沒有女眷,葉景怡可以直接到他屋裡找人。一直以來他跟兄弟們都很親厚,就覺得有些無所謂,就像成了親葉景霰,葉景怡有急事也一樣可以直到後頭找。

這回的事他該長點記性,必須得吩咐下去,以後爺們來找他,只在書房等着,他過去見客。不然他在外頭做的事,楚靜言豈不是要知道了。笑着又道:“別管這些煩心事,吃飯,吃飯,把你餓着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楚靜言自然相信葉景祀,也不再問,兩人進屋吃晚飯——

姜家四口瞬間人間蒸發,跟姜大爺一起閒話的同窗也緊跟着失蹤不見,外頭的流言平息的也就快了。一是葉景祀的人緣好,受過他恩惠的人許多,再就是這手段太兇猛,不想人間蒸發的自然就會閉上嘴。

只是國公府的風波並沒有就此結束,葉老太爺本不知道修國公府發生的事情,此時還如何瞞的住。葉老太太吞吞吐吐地說了前因後果,葉老太爺頓時勃然大怒,對跟駱家的婚事已經十分不滿,但後頭駱三太太已經賠禮道歉過,再加上葉薇現在的名聲,此事絕對不能再聲張,外頭閒言閒語已經很多了。

“跟着嫂子出門,兩個妹妹都好好的,你瞎跑什麼,被人這樣算計,把葉家的老臉都丟盡了,竟然還有臉哭。正好家裡就有庵堂,收拾收拾你就住進去,正好都省心了。”葉老太爺怒聲罵着,看着葉薇真是恨不得拍死她,人頭豬腦,還活着做什麼。

葉薇跪在地上,一聲不敢言語,只是失聲痛哭。

葉老太太雖然也知道這回事情鬧的有點大,誰能想到姜家竟然有這個熊心豹子膽呢,真以爲國公府能隨便惹。但說到送庵堂,不得不爲葉薇求情,道:“你先消消氣,老大說了,老四已經把外頭的事情了了,家裡的閒話也被二太太止住了,這事剛剛壓壓住,你若是把她送到庵堂去,豈不是做實了外頭的閒話。”

葉老太爺看看葉薇,把葉大太太發派庵堂他是一點不手軟,但兒媳婦跟孫女到底不同。一聲長嘆,頓了一下道:“大丫頭也十五了,給她尋戶京外的人家,遠遠的嫁走吧。”這樣葉薇就是做了蠢事,至少不會連累到孃家。

葉薇整個人呆住了,葉老太太雖然有些心疼葉薇,葉老太爺盛怒之下她也不敢求情,再者葉薇這樣,嫁到京外去弄不好會更好。只是道:“慢慢挑吧,婚事也不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