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
蔡鍔持筆，思索良久，揮毫潑墨，筆走龍蛇，頃刻間落筆，寫道：自是佳人多穎悟；從來俠女出風塵。
寫完之後，小鳳仙接過對聯，墨跡未乾，毫無尋常柔情胭脂氣，只感覺一股俠義豪情撲面而來，飄進了小鳳仙的心坎裡。
蔡鍔又在款寫了一行小字：鳳仙女史燦正。
“好聯，好氣派”小鳳仙讚歎道。
蔡鍔收筆。“隨便寫了寫，若是喜歡的話，拿去。”
“咦？”小鳳仙指着這行小字道：“款蒙屬賤名，下款務必留下先生尊名，你我雖然身份懸殊，天壤之別，可畢竟共同混跡於京城，你也非朝廷欽犯，何必隱姓埋名，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無需遮遮掩掩。
若是認爲我小鳳仙乃是那等出賣之人，心懷歹心，天日在，必遭誅戮”
好一派逼宮架勢，小鳳仙說話咄咄逼人，令蔡鍔震驚，哭笑不得，又推辭不過。
“好”
終於還是躲不過去了，蔡鍔又提筆在下款寫下名字：鬆坡。
小鳳仙很滿意，終於把這位神秘客人的真實身份給逼問出來了。放眼瞧去，唯有鬆坡二字。
嘴裡回味道：“鬆坡……鬆坡？鬆坡”
忽然間想到了什麼，看向蔡鍔，訝然道：“莫非你是那雲南的蔡都督”
蔡鍔點頭承認道：“不錯，我正是蔡鍔。”
小鳳仙道：“我本該想到是你的，偌大天下，能與袁兆龍袁大司令共名的英雄豪傑，除了你蔡鍔，還會有誰？”
蔡鍔笑道：“哪裡敢稱得是英雄豪傑，不過也是個普通人罷了。”
“蔡鍔先生不必自謙，世人都傳遍了，湖北的袁兆龍，雲南的蔡鍔，乃是當今這世爲數不多的坦蕩大丈夫，爲國爲民，心懷天下，雖屢有污名在身，可一顆拳拳赤子之心一直未曾動搖，真偉人也”
小鳳仙褒讚，爲蔡鍔挑起了大拇哥。
可不曾想過，大清亡國，旗人家族破敗，本人落至如此田地，也正是因爲這二人所賜……
“姑娘謬讚，蔡鍔也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哪裡敢稱呼一聲偉丈夫。”蔡鍔黯然。
見蔡鍔情緒低落，小鳳仙坐至他的身邊，輕聲細語：“蔡先生心若有不憤，儘管訴來，說出來，心裡好受多了。”
蔡鍔仰天長嘆一聲：“世人苦把功名戀，只怕功名不到頭。我等志士拼死革命換取民國成立，清帝退位，國理應進入一個嶄新的民主時代，然而國從來都不缺梟雄，亂世出梟雄，時至今日，民主的概念漸漸模糊，恐怕國又要走回皇帝時代的老路了。”
小鳳仙眉頭緊蹙：“難道小道消息裡說的都是真的？解散國會，羈押袁兆龍，袁世凱要稱帝？真有這個打算？他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違，做皇帝？”
蔡鍔苦笑道：“野心所驅使，民心向背又如何？”
“國又要面臨再一次的動盪了嗎？”小鳳仙擔憂道。
她的回憶並不美好，從南京到北京，都是在戰火硝煙夾縫求生，流離失所，好不容易纔在北京安頓下來，憑手藝混一口飯吃。
若是再起硝煙，他們這幫生活在社會最低層的老百姓還有活路可言嗎？
小鳳仙試探問道：“蔡先生能否阻止他？制止這一場天下浩劫？”
蔡鍔又是搖頭。“袁世凱勢大，野心勃勃，麾下北洋虎將衆多，以我之能力，無異於螳臂當車，更何況，另一位你口的英雄袁兆龍又被袁世凱羈押，脫身不得，難逃虎口。阻止袁世凱，難於青天。”
槍炮可怕，槍炮更可怕的是人心。槍炮無眼奪人性命，人心歹毒殺人於無形。
小鳳仙敏銳的抓住了字眼。“蔡先生的意思是說，若是你與袁兆龍二位英雄聯手，便有了對抗袁世凱的能力，對嗎？”
“呵呵，想把袁兆龍從袁世凱的眼皮子底下救出來，更是難加難。”
出了大鬧國會這檔子事兒之後，袁兆龍基本登了袁世凱的黑名單，而且是一個準備隨時劃去名字的多餘人。
“或許……我可以幫忙……”小鳳仙請纓道。
“你？如何幫忙？”蔡鍔不信，語氣帶有質疑。
雖說他早有對策，但想通過麻痹袁世凱來放鬆對袁兆龍的監視，談何容易，而且袁世凱彷彿察覺到了這一點，對袁兆龍的看管日益嚴厲，更是難加難。
“怎麼，難道在先生眼，小鳳仙僅是一個弱不禁風的風塵女子？”
“這倒不是，只不過……”
小鳳仙撇了撇小嘴兒：“難不成先生認爲女子天生不如男？哼，這種思想千萬要不得。先生剛纔也提過字，俠女從來出風塵，既然如此，先生爲何卻又質疑小鳳仙，殊不知，誰說女子不如男，紅妝依舊勝旌羅”
“哈哈哈，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蔡鍔大笑。
真是一個了不得，頭腦靈活的姑娘，少見的女子，心裡不由得對小鳳仙又高看了三分。
對小鳳仙，蔡鍔早收起了那副輕視之心。“你若是參與進來，太危險了，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憂。”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小鳳仙雖是一介女流之輩，可也絕不是平庸泛泛之人，爲國爲民而死，死得其所，俠之大者，寧可瀟灑快活而死，也不庸碌偷安一生。”
“真，善也”
蔡鍔被小鳳仙一番話感動了，好一個誰說女子不如男，好一個紅妝勝旌羅，好一個重於泰山，蔡鍔爲之刮目相看
叫囂着恢復民主，實現共和的民黨官員們基本只是都在喊喊口號，真正付諸行動的卻是寥寥無幾，一個風塵女子身的俠義之氣遠強於民黨大多數人，民黨人損失知曉他們兩個今天的談話內容，難道不該覺得羞愧嗎？
蔡鍔解下腰間繫了多年的寶玉，拉過小鳳仙的手，將纏着紅繩的玉佩放進她的手心裡，把手合。
攏起小鳳仙前額垂下的一縷秀髮，看着她水靈靈的大眼睛，說道：“志同道合，方爲同志，你我雖然萍水相逢，可聽你一席話，反而令鬆坡覺得你小鳳仙一介女流，也是巾幗英雄，強過於當世無數男兒。這塊玉交於你，作爲你我彼此見證，倘若我能把袁兆龍順利送走，解除隱患，天下相安無事，蔡鍔定要與你相攜一生。”
蔡鍔許下了承諾，這是剎那間的想法，沒有過多的考慮，蔡鍔認爲小鳳仙很對自己胃口。
紅顏易得，知己難求。
一個紅顏知己更是難求，蔡鍔是幸運的，終於找到了他期待已久的紅顏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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