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道呼聲震天, 兩隊人馬廝殺在一處,滿盤混亂。
打了一陣,江小晴退了退, 抵在石門下, 他要防着道士溜進冰室作亂。
一個時辰過去了, 眼看外面的道士要殺進來, 他心急之下守着冰室的石門亂轉。
他的魔力消耗甚巨, 先前以一人之身抵抗道士聯合的萬道劍光,吃了虧,面對道士的窮追猛打, 他着實頭疼。
又過了半個時辰,冰室裡還是毫無動靜, 他快要抵擋不住。
天知道這些道士吃了什麼藥, 個個跟瘋了似的拼命。他們與魔宮真有如此血海深仇?或者說眼下情形, 誰殺了魔宮之主,誰能揚名立萬?
他不信這些道士真這麼偉大。
他們要是慈悲爲懷, 也不會在燕赤霞生死關頭來搗亂,這到底是哪門子的天道?
江小晴憤怒之下祭出魔劍,魔劍一出,所到之處,轟然成廢墟。
道士連連退開, 動作慢些的都成了祭品, 餘下的人無不驚惶。
爲首的道人忙喝道, “怕他什麼?不過是個小魔頭, 翅膀都沒長硬, 我們一起上,擒住他!”
江小晴將魔劍一揮, 神色冷然,“誰敢!”
道士又退開幾步,手中佩劍抖了下,“我看這魔頭兇狠的很,大家小心。”
江小晴哼了聲,手中魔劍紅光一閃,忽然聽得一陣轟天響。
江小晴呆了,衆道士也停住不動。
原是魔劍的破壞力太強大,那冰室的門竟被轟然炸開,只見一道青色的屏障下,裡面盤坐着兩個人,其中一人正是月中天。
月中天此刻冷汗盡出,臉色蒼白的可怕,手掌推出,真氣緩緩推行。
他對面的燕赤霞則是緊閉着眼,一動不動仿若死人。
不,他本來就是個死人。
衆道士回過神來,個個躍躍欲試,“真是天助我也,我輩除魔衛道的時候來了!”
“魔頭,受死吧!”
無數劍鋒齊齊攻來,江小晴忙舉劍抵抗。
他死死抵住他們,身軀漸漸下沉,變成跪地的姿勢。
對方人多勢衆,他被那些道士纏住。眼見有幾個道士偷襲月中天,竟無力護他。
“老大……”他緩緩跪在地上,咬破了脣角,暗紅色的血液流在魔劍上,激發了體內所有魔性,“啊啊啊啊啊啊啊……”
道士們紛紛棄劍捂住耳朵,頭痛欲裂,“這魔頭……瘋了?”
有人勉力抵擋,“管他這麼多,先殺月中天,到時我們可是救世功臣,榮寵無雙。”
此話一出,道士振奮起來,個個像瘋了一樣殺過來。他們忌憚了百年的妖魔首領正在危機關頭,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道士紅了眼,手中佩劍忽然咯咯作響,掙扎着飛向魔劍,一瞬間被魔劍吸了進去。
“這……”
“還要試?”江小晴晃過神,冷冷看着他們,“若不是看在大叔面上,你們這些道士,我一個都不放過!”
“晴魔,休得囂張,待我們先誅了那魔頭,再來收你。”
“恐怕你們沒有這個機會。”
江小晴轉眼看向衆道士,面無表情,“要傷月中天,除非從我身上踏過去。”
卻見一個道士欲趁他不備偷襲施法中的人,江小晴捏緊魔劍。
下一刻,魔劍鬆開。
莫飛羽替他擋開道士偷襲,他的眼眸陰晴不定,淡淡道,“這一劍,是爲燕師兄,你莫要負他。”
說罷,他轉身離去。
衆人一陣沉默。
月中天凝神貫注,緩緩輸出真氣。
月光照在他身上,他的黑髮飛舞,襯着白皙面容,脣邊凝着黑色血跡,絕美的詭異,他脣邊沾了黑色的魔血,手上篡的死緊,不可停,一旦停了,燕赤霞必死無疑。
忽然燕赤霞的手動了動,道士們呼吸一窒。
全場的人停住動作,楞在那裡。
“小晴。”
燕赤霞緩緩睜開眼睛,溫柔的看着他。
魔劍落在地上,無人理會。
“大叔……”他終於跌進他懷裡。
那一刻記憶復甦,江小晴記起所有的事,在他重新變成晴魔的那刻,他記起所有事,他記得所有,唯獨忘了與大叔的感情。
“大叔,嗚嗚……師父……”江小晴抱住他不撒手。
“小晴。”月中天平靜看着他,脣邊站着血跡,他說,“記不記得我的話。”
小晴,山中歲月寂寞無邊,你可願陪我走完?
如今看來,不必等了。
月中天眼神淡漠,江小晴無法直視他的眼睛,只將頭埋在燕赤霞胸口。
他知道,他負了他。
“老大,對不起,我雖答應了你,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我失約了。”
“違反契約的人將受九天烈火之刑,江小晴,你可知?”
“我知。”
“這次,本座也護不了你。”
“我知道,我不後悔。”
……
道士們見人醒了,知道大勢已去,紛紛打道回府。
極天魔宮輝煌之際,一夕破敗,從此了無妖跡。那些妖魔,據說都被月中天遣散了,極天魔宮,從此消失。
而月中天也失蹤了,無人知其下落。
淙淙溪流邊,少年倚着師父撒嬌。
少年調皮的攪動師父的髮絲,玩的不亦樂乎。
“小晴,”燕赤霞握住他的手,“你瞞了師父什麼?”
江小晴搖搖頭,“我沒有啊,大叔你想多啦,我能有什麼事?”
“師父總覺得不安心,你是不是……”
“沒有,都說沒有啦。”
“真的?”
“真的。”江小晴調皮的勾起師父下巴,邪笑,“大叔,親一個。”
軟軟的脣貼上來,燕赤霞一時把問題拋開,將徒弟反按在草地上,一頓疼愛。
正是情熱纏綿之際,少年忽然一僵,腹內如烈火焚身,痛苦的臉蛋皺成一團。
“你究竟瞞着師父什麼?”燕赤霞抱起人,不住輸入真氣。
少年死死抓住燕赤霞的手,虛弱道,“大叔,沒用的。這是我違背契約的反噬。我與他訂立契約,我答應他,他救活你,我忘了你。我沒有做到。嗚嗚。”
少年疼的差點在地上打滾。
“你……”
“我甘願受罰,我負了他。我不怨老大,我但願……死在你懷裡。”
“胡說什麼?!”
“大叔,抱緊我,抱緊我,我不後悔,能與你在一起。真的。”
“你別說話,師父會救你。”
“不。大叔,聽我說。從前你爲我受的那些,我終於也感知一二,我現在才明白,你對我有多重要,可惜,我沒有多少日子了。”
少年的眼神漸漸渙散,“違反契約的人,必受九天烈火折磨,七七四十九日必死。今日是最後一日。”
少年握住他的手,攥的很緊,彷彿用盡全部力氣,“大叔,我不後悔,真的。”
少年脣邊掛着一抹笑容,他的手漸漸鬆開。
……
忽然琴聲奏起,悠揚動聽。
燕赤霞放下人,起身。見一人抱琴緩步而來,金邊黑袍垂地,他的動作不疾不徐,行走間衣襬微微盪開,端的風姿動人。
只來人看也不看燕赤霞,扔下一個瓶子,“你要的東西,予他服下,三日便醒。”
燕赤霞嘴脣微動,只道,“多謝。”
他俯身抱起徒弟走了。
月中天端坐於溪邊,指尖撥動,琴聲悠悠響起。
千年歲月,寂寞無邊。從何處來,歸於何方。
悠悠嘆一聲,願歲月靜好,故人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