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筠沒有拖延, 僅僅喝了兩口粥,就帶着綠衣來到了翟谷嫺的院子,大清早的, 她的興致倒是好, 折騰了小丫鬟去給她做風箏。
按理來說這做風箏還算是一件美差, 幾根竹條, 糊上紙, 很簡單的事兒,只是看那小丫鬟雙手血淋淋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心頭有些不快。
注意到竹筠的目光, 一旁站着的翟谷嫺開口說道:“這幾日春光好呢,正趕上日子, 今兒我要出門踏青, 沒了風箏怎麼行。”說着又喝道, “千萬注意着,你手上的血不許污了風箏面。”
竹筠眉頭一皺, 開口道:“這丫鬟很會做風箏嗎?”
翟谷嫺一愣,搖搖頭:“她原先是不會的,只是我前些日子在樹上見着了制風箏的方法,這不,正教她呢。”
“那便讓她停下吧, ”竹筠望向翟谷嫺, 笑道:“我那兒正好有一對金錦紗絹做的風箏, 上面是鴛鴦紋的, 若是姑姑不嫌棄, 我讓人拿來給姑姑玩。”
翟谷嫺展開笑臉:“那感情好,麻煩你了。”
竹筠微微一笑:“這是應該的, 不麻煩。”
翟谷嫺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得,微微一挑眉,道:“對了,我昨兒讓那丫鬟給你傳的話,她傳到了沒有?”
竹筠點點頭:“綠衣告訴過我的,只是我想着總要緩上兩日的,所以沒有立刻派人給姑姑回話。”
翟谷嫺一拍雙手,似笑非笑地看着竹筠:“我就說,我這外甥媳婦一看就是大方知禮的,斷不會這點小事都要推來推去。不過我怕穆雯急了,若你無事,這些日子便把她接來吧。”
我去接?
竹筠擡眼看了看翟谷嫺:“若是姑姑實在等急了的話,那我這就吩咐下人備好馬車,您說個地址,給個信物,不出半日功夫,自然也就能把人接來了。”
翟谷嫺卻有些不高興:“你平日裡真的有那麼多事情嗎,不過是讓你去接個人而已。”
竹筠誠懇地望着翟谷嫺:“絕不是我偷懶,只是府中好些事情都需要我安排,實在空不出空閒去接那位妹妹。”
翟谷嫺瞪她一眼:“你若是沒空,那我就找戎濤去好了。”
這是拿翟戎濤來威脅自己?
竹筠心裡冷笑,臉上卻是一副贊同的樣子:“說不得最近夫君會有空,姑姑見了他,正好能告訴他這件事。”
“怎麼還要我去見他,你不能給我轉告的嗎?”翟谷嫺愈發不滿。
不過竹筠說的卻是實話,這些日子翟戎濤每日裡早早出門,深夜纔回,就算是竹筠,也很少能見他幾面。
“這些日子我是少見夫君的,所以才這麼說,也是怕誤了姑姑的事情。”
“這樣啊,”翟谷嫺陷入了沉思,好一會纔回過神來,卻是伸手拉住了竹筠的手:“竹筠啊,你們成親這麼些日子,你可有什麼感覺了?”
她的手心有些黏膩的感覺,覆蓋着一層薄薄的汗,捏的人很不舒服,竹筠微微抖了抖,纔不解道:“什麼感覺?”
翟谷嫺看着有些生氣:“你說是什麼感覺啊,自然是有沒有想吃酸的東西,或者反胃難受。”
她這麼一說,竹筠便明白了過來,登時雙頰緋紅,搖了搖頭:“還沒有什麼感覺。”
翟谷嫺臉上閃過一道喜色,捏着竹筠的手又用了些力氣:“那你得早做打算啊,現在雖說才一年,可若是再過幾年,那情形就不妙了。”
竹筠最厭惡別人用這個話題來拿捏自己,說的好像她除了生孩子這個用處就沒別的用處了。但翟谷嫺這話畢竟是爲了自己好,她依舊掛着笑說道:“我和夫君還年輕,不着急。”
“傻孩子,你現在不急,是因爲不知道子嗣對於女人來說有多麼重要,要我說,你該在房裡放一個能信任的人,到時候讓戎濤收了房,再生下孩子,那還不是你的孩子,到時候,你的地位就穩了。”翟谷嫺看似苦口婆心的說道。
竹筠突然擡起頭,烏溜溜的黑眼珠看着她:“那按姑姑的意思,誰合適?”
被竹筠的這雙眼睛一瞧,翟谷嫺的心竟然不自禁跳了一條,她吞了吞口水,按下心裡的這點不太平:“若說這件事本不關我什麼事,也不該我插手的,唉,還不是看你這孩子傻。這人選啊,一來,是要相貌好看。”說着,翟谷嫺擡眼看了看竹筠,看見她白玉般的臉上俏鼻瓊脣,兩頰似珠,柳眉如畫,頓時心裡讚歎,這哪還有女子相貌能比過她去。
接着又道:“二呢,就是好不好生養了,若是那身子弱的,生個孩子就一命嗚呼了,沒得不吉利。你可知穆家?”
這話題轉的有點快,穆家,哪個穆家?
似乎是看出了竹筠的疑惑,翟谷嫺笑着提醒:“就是大理寺副穆少志的穆家。”
竹筠心下了然,是翟谷嫺將要嫁去的人家:“原是那家,這我倒是知道的。”
單說一個四十多歲死了原配的男人,至今不過做一個從六品的小官,就算是王家,來往的至少是大理寺少卿的人家,也不知道翟谷嫺怎麼就會看上了那穆少志。
若說那穆少志同樣對翟谷嫺一心一意不離不棄也就罷了,可這麼些日子了,卻沒見他遞過一回信。
“你既然知道,那你應該知道他家有個姑娘。”
“你是說,穆雯?”竹筠簡直要笑出來了,這翟谷嫺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先不說一個妾室的位子能不能滿足穆雯,好歹她也是翟戎濤的親姑姑,讓自己未來的繼女給自己的外甥當妾,這樣的事情,也就只有她想的出來。
不過這事若是成了的話,那麼對翟谷嫺的好處是不少的,一個是自己的外甥,繼女嫁過去了,就算是爲了自己以後的日子,也要討好奉承自己,定然在自己親爹面前給翟谷嫺說好話,二來若穆雯真的生下了翟戎濤的第一個孩子,有着她的關係在,自然是地位尊貴不少,且翟戎濤對她也會親近很多。
只是這話說來說去,卻全都是利於她的。
“就是她。”翟谷嫺拍了拍竹筠的手,聲音像是一條冷膩的蛇一樣鑽進了竹筠的耳朵:“你沒有與她相處,自然是不知道,穆雯是個好姑娘,你們以後,一定能夠好好的相處的。”
竹筠卻把自己的手拽了回去,然後道:“這件事姑姑還是去問問夫君吧,既然是給夫君的人,自然要問過夫君的意思。”
“怎麼什麼事都要麻煩戎濤?!”翟谷嫺柳眉倒豎,“你看看你自己,有沒有半點掌家的樣子,虧了這家裡人少,若是人多了,還不知會被你管成什麼樣子。”
竹筠行了個禮:“姑姑教訓的是,竹筠現在就回去閉門好好想想自己的過錯,一定不讓翟府在自己手上亂了。”說着,就轉身往外走。
路過那手上正在流血的小丫頭的時候,她開口道:“綠衣,你帶她去上點藥。”綠衣應聲是,帶着那小丫鬟往外面去了。
竹筠回到秋瀾院,就看見月桂帶着一個小丫鬟在門口等着自己,她這是纔有些放輕鬆,一邊吩咐了月清月河,讓她們去接來穆雯,一邊讓月桂和那小丫鬟進門。
進了門竹筠才發現,小丫鬟原是採茶,那日竹筠曾賞過她一顆銀花生。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竹筠一整個早上就耗在翟谷嫺那裡了,現在放鬆下來,才感覺到自己又餓又乏,不禁有些懨懨的。
“什麼事兒?”竹筠問道。
“是我哥哥,奴婢想請幾日的假,去照看一下奴婢的哥哥,採茶陪着我。”月桂懇求道。
這本來也是小事,竹筠便點了點頭,隨手拿出了一塊五兩的銀子,想了想又添上去十兩。
“這五兩是留你來回置辦東西用的,十兩是給你哥哥看傷用的,若是不夠,再來告訴我就是。”
看見這十五兩銀子,月桂頓時驚喜的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個勁的跪下磕頭。
這些銀子絕不是小數目,身爲一個大丫鬟,月桂一個月也不過是三錢銀子的月錢,十五兩,不知道要攢多長時間。
原本還爲自己哥哥的醫藥費發愁,這一下,倒是半點也不擔心了。
竹筠揉了揉眉頭:“先別急着高興……罷了,你先下去吧。”
看見月桂磕頭帶着採茶下去了,竹筠才嘆口氣坐到梳妝鏡前。
眼下沒什麼可用的人,月桂的哥哥也不知道是什麼底細,能用的話,便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