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提醒來的已經太晚了。
殿內的樂聲越來越歡快悠揚,像是迎賓曲在催着客人快進去參加酒宴。
與那歡快的樂聲形成對比的,是衆人慘白可怕的臉色。
很多定力不足的小輩們已經喪失了理智,帶着癡迷的微笑暈暈乎乎跟着少女們走去前殿。
歡歌樂舞一陣,他們化爲乾癟的皮囊,用生命澆灌着殿內已經沉睡了千年的少女。
越來越多的少女走出前殿,笑容像綻放的花朵,圍着衆人款款起舞。
剩下還能僥倖保持清醒的人用力捂着耳朵,“老祖宗,老祖宗!老祖宗保佑啊!”
有個膽大的人在一個少女來拉他時,一劍斬了過去。
長劍落在少女牙白軟糯的脖頸上,發出噌然一聲脆響,千錘百煉的寶劍居然折斷了。
少女臉上的笑容冷卻,眼眸變冷,猛然一聲長嘯,如花般容顏裂成四五瓣,從裡面伸出一根又長又噁心,長滿倒刺的舌頭來,朝着那對她揮劍的男人一舔!
男人手裡的斷劍落在地上,他的臉像是被什麼毒水給融化了,血淋淋的,眨眼間只剩下後腦殼。
啊啊——
不少人踉踉蹌蹌朝後退,卻發現後面也已經有少女擋在路上。
殿內歡快的樂聲戛然而止,片刻後,響起激越高昂的戰前鼓。
所有少女臉上的微笑都慢慢褪去,化爲冰冷的殺氣。
完了,這羣怪物要開始攻擊了!
就在這時,一頂金黃色的五彩瓔珞傘飛到半空中,發出金色光芒,將所有人籠罩在光芒之內。
少女們似乎很忌憚這種金光,腳步微頓,沒有繼續逼近。
一隻一人高的黑漆漆鐵鍋出現在一旁。
鐵鍋懸空飄浮着,鍋內汩汩煮着一團滾沸的白霧,下面燃燒着幽藍色的鬼火。
白髮老人袖中飛出數道清光來,有些化作火焰大鳥,有些化爲龍形幻影,抓起一邊的少女直直朝着滾沸的鐵鍋內丟去。
兩隻元嬰期老怪掠出瓔珞傘的守護範圍,朝前殿闖去。
一時間,整座陵墓一片羣魔亂舞的怪像。
咆哮怒吼聲,鳥鳴龍嘯聲,交互轟鳴!
鐵鍋內被融化了皮相的怪獸顯出可怕的原型來,像是藤蔓又是水裡滋生的水怪,被鐵鍋內汩汩的白霧拉扯着,卻又奮力掙扎出觸手似的分身去攻擊別人——
兩隻老怪在殿內走了不過數步,不知遇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他們很快倉皇逃了出來。
這些舉動越發激怒了寢殿前披着少女外皮的怪獸!
琉璃傘的金光融化了她們的皮肉,鮮嫩紅顏轉眼化爲猙獰骷髏,她們絲毫不覺痛苦。
隨着殿內鼓聲發出的指令,一波波開始攻擊,誓要將這批擅自打擾主人安寢的人化爲齏粉。
這羣怪物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的,攻擊力極強,那隻鐵鍋內汩汩滾沸的白霧漸漸稀薄,已有些力不從心。
忽然之間,一道乾淨清脆的少女聲音從殿前傳過來,“你們在幹嘛?”
她身上穿着與舞女們一樣的衣服,手裡拿了根白色蠟燭。
蠟燭光芒溫暖,照耀着她稚嫩的小臉,肌膚皎白,容貌精緻甜美,像是籠着一層無形的光,看得人移不開眼。
她一開口,本來躁亂的陵墓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殿內激越的鼓點不知何時停了,火鳥幻影不再抓舞女,鐵鍋內煮沸的怪物不再尖嘯。
舞女們不再瘋狂殺人,全部回眸,呆怔怔看向她。
“我問你們,你們在幹嘛?都把我吵醒了。”小少女皺着眉頭站着,一手叉腰,滿臉不悅。
如果這也是怪物,那她可就太鮮活了,簡直與人類一模一樣。
乾癟瘦小的元嬰老怪擡起鬆垮的眼皮,“把你給吵醒了?你睡在這裡?”
“我就睡在裡面,你有意見?”小少女冷冷瞪了他們一眼。
“很沒禮貌知道麼?隨便跑到別人家裡來大吼大叫。”
瓔珞傘下的三老怪對視一眼,由那乾癟老頭再次發問:“你在這裡睡多久了?
“我……”小少女眼珠子轉了轉,“我怎麼知道我睡了多久,皇帝陛下不捨得我,我只好陪他一起睡咯。”
殿前披着舞女外皮的怪獸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少女皺着眉頭冷冰冰道:“醜死了!”
漂亮姑娘人人都喜歡,漂亮姑娘忽然變成了異形,就算是異形中的絕世美人,這種審美也不是人類所能接受的。
她舉着蠟燭回到前殿,回眸對外面的衆人冷淡淡說了句,“既然來了,你們就進來說話吧。”
進去??
這一堆的怪物,如何能進得去?
小少女卻絲毫沒再搭理他們,進入前殿,把裡面的蠟燭一盞盞的點燃。
也許是蠟燭的燭光,或者是人類嗅不到的氣味,殿外本已進入癲狂狀態的人形怪物忽然間全部溫順下來。
她們清理着自己的衣服髮飾,排成一隊,像是訓練有素的溫婉宮女,朝着殿內緩緩行去。
微笑又回到她們臉上,身姿優美,舉止優雅。
如果不是她們臉上破爛的肌膚中露出黑色的不明蠕動物體,方纔的一切,真像是一場狂亂的迷夢。
少女託着腮,坐在明光燦爛的前殿等他們。
白色的燭海圍攏在她身邊,她冷淡睨視過來,眼眸烏黑清亮,不經意間美得動人心魄。
“是蠟燭。”白髮元嬰老怪滿臉怒恨之色。
“蠟燭用了鮫人之脂合着特殊的香料,只要亮點蠟燭,就能安撫這些怪物。”
“我們大意了。”乾瘦老怪臉色也很不好看。
他們曾經進入殿內,但殿內的怪物更多,那些噁心的觸手結成了一張大網,匆忙間無法突破。
當時也未來得及留心看周圍的擺設。
“華師兄,那女妖怪可信麼?”神情陰鬱的中年男人問。
乾瘦老怪陰冷冷道:“她不是怪物,她是行屍。華師兄,你的法眼,可能看穿她的修爲境界?”
白髮老怪沉默着。
看不穿,只能看出她是行屍。
連他這樣的元嬰上階都無法看穿的修爲,難道這女子,當真在墓室內被困了一千多年?
他擡眼,平靜冷漠,“無論她是什麼修爲,離了我們,就出不去這古墓。她總要求着我們。”(未完待續。)